時間過的緩慢而快速,當太陽運行到蒼穹頂上後,又緩緩向西行進,陽光的溫度逐漸下降,它們從窗戶溜進,溫熱的橘紅色光芒撒在地上、**,還有那麵對麵睡著的兩人身上。

唐沫睜開了眼睛,黑色,卻在陽光照射下帶了些紅褐的眸子,是那樣的純粹,有些許血絲覆蓋在眼白上,她像是剛去打了一架,狠狠地,還輸了的那種。

唐沫動了動手指,發現紮著吊針的那隻手已經恢複了自由,醫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拔掉了針管,她伸出手,顫抖的指尖微微碰了碰方瑾瑜額頭上的傷痕。順著他的臉頰向下,顴骨往頭發內延伸的地方有一道隱蔽的疤,但是被唐沫發現了,沿著那疤痕一直向內摸去,直到他剪得異常短的頭發,直到頭頂,長長的一道傷口,還能摸得出傷口的針腳,可以想象得出,這個男人曾經受過多大的傷。

視線轉移到他眼下的一圈青黑,唐沫不知道他已經多久沒有睡過了,即便是自己的觸碰都沒有讓他醒過來,男人的睡顏很安穩,像是擁有了失而複得的寶物,滿足而絕不放手。

唐沫清楚的察覺到禁錮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臂,即便它的主人已經熟睡,它依舊沒有忘記把自己守護著的東西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唐沫看著眼前的人,大腦裏嗡嗡一團,連怎麽思考都已經忘記了,於是當她意識到男人已經睜開眼睛時,放在他臉頰邊的手便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方瑾瑜看著唐沫用審視的眼光觀察他,恨不得可以進入她的大腦,看見她的想法,體會她的感受,而不是茫然的看著這張他看不懂的麵孔,沒有任何希望的感覺鋪天蓋地。他緊緊的看著她臉上的蛛絲馬跡,似乎想從中找到可以讓事情變得更好的跡象,他想讓女孩衝自己來上那麽一巴掌,或者是憤怒的罵出些什麽,隻要給一點反應,而不是這樣……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唐沫仿佛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沒有死。”方瑾瑜說的毫無底氣,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我為了完成一些事情,假裝了這件事,其實我躲起來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的是什

麽鬼玩意,這完全不是他想說的內容。

沉默再次降臨到了病房,唐沫眨了眨眼,仿佛方瑾瑜就要消失那樣,“你……真的在?”她困惑的歪過頭,“為什麽?你幹嘛……怎麽就?”唐沫深吸了一口氣,“那你什麽時候再走?”

方瑾瑜強壓下鼻頭酸澀的感覺,“我不走,再也不走了,我會好好陪著你。”

唐沫用戒備的目光看著他,方瑾瑜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罪無可恕的罪犯,等待著審判,他不是沒想過可能的情況,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感覺,所有曾經想到的說辭,準備做的事,在這時候完全派不上用場。

“你又在騙我嗎?”

方瑾瑜用力的搖頭,“沒有。”

唐沫坐起身來,咬著下唇看著方瑾瑜,忽然帶了些笑容,“那你現在在這裏,你的工作就完成了?”話語裏沒有嘲諷的意思,對上方瑾瑜茫然的目光,唐沫又說道,“恭喜你,工作最重要。”

方瑾瑜不知道這句話在別人那裏聽起來是什麽感覺,他自己是覺得被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暈頭轉向,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疼了,他卻不敢去碰,怕傷勢的進一步惡化,可臉上卻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唐沫瞧見他這幅模樣,皺了皺眉,“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將近兩個月裏,方瑾瑜第一次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

他們已經搬回別墅將近半個月了,方瑾瑜發現自己完全處於一種虛幻的狀態,除了把每天給唐沫安排食療作為一件必做的事外,其餘所有,包括他至今還沒有垮掉,都是依靠的本能。

本能的吃飯,本能的躺回**,本能的去計劃讓葉家徹底覆滅,方瑾瑜覺得自己和唐沫的關係甚至還比不上恢複記憶前。他們都格外小心的度過了第一個星期,被迫進行了幾次意料之外的含含糊糊、遮遮掩掩的談話,避開了他們所有的中心問題。

方瑾瑜不是不想解釋一切,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解釋,解釋什麽呢?一切都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他犯過的罪,惹下的傷,是再怎麽解釋也掩蓋不過去的真實。他曾經想過再也

不出現,掃除唐沫所有的敵人,替她報了刻骨之仇,看著她找到一個值得依靠的人,然後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他看到了女孩的現狀,那副模樣讓他不敢也不想再躲下去。

他沒法為這次欺騙而道歉,因為如果想要讓敵人忽視掉自己的威脅,他隻能走掉,以一個幽靈的身份在後麵操控一切,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他才敢回來。可是他現在已經受不了一輩子都跟這種無措糾纏下去了,它幾乎要毀了他。

所以他們現在毫無目的的渾噩度日,他們吃飯,睡覺,在花園裏亂轉,小心的不遇到對方,出門的時候不知道該去做什麽,回來的時候像是從來沒有離開房間。

方瑾瑜第一次再次出現在蘇盛麵前時,那個男人毫不猶豫的、淩厲果斷的衝他的臉上來了一拳,力道讓他直接倒在了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痛。站在旁邊的唐沫驚呆在那裏,過了好幾秒才踏出一步想要走到方瑾瑜旁邊查看情況,卻最終收回了腳,垂著頭沒有動彈。

“我以為你下了地獄!”蘇盛怒火衝天的低吼。

方瑾瑜擦了把唇角流下的鮮血,從地上站了起來,“我去過那裏,可我沒找到我要找的人,所以我回來了。”

“你離開了就不該回來。”蘇盛咬牙切齒,死捏著拳頭,如果不是強大的自製力,他幾乎都要衝上去把那個混蛋按在地上揍一頓,“你還回來幹什麽?”

方瑾瑜苦笑一聲,看了眼站在蘇盛後麵的唐沫,“我有必須回來的理由,這是我活著的唯一理由。”

“方瑾瑜。”兩個對峙中的男人同時嚇了一跳,因為那個女孩正用一種他們從未聽過的聲音低低的喊著他們中的一個,眉頭幾乎能打個死結,“我不管你們在說什麽,現在,別說了。”

那天,和所有之前方瑾瑜來接唐沫的時候一樣,他們一起回了家,站在通往兩人房間的路口上,方瑾瑜麵對著唐沫,語氣的複雜程度聞所未聞,“有時候我很感謝蘇盛,可更多時候,我想剝了他。”說完就快步的走進臥室,巨大的關門聲響徹整個空間。

可是,十二個小時後,他們進了急救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