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雲曳皺眉,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燃灰這次是真的有點急,在不遺餘力地挽救大少爺對他的正向好感度。
按照原大綱,這段對峙其實發生在炮灰殺青的時候,炮灰的虛偽讓男主本就極低的好感度直接降成負數,當場殺青。
而陸燃灰後麵還有很多重要戲份,絕不能在今天就下線。
如果他下線太早,沒有炮灰做助攻的男女主牽手失敗,那任務肯定也不算成功完成。
兩相權衡後,燃灰迅速得出結論——必須要挽救一把在男主心中的形象,哪怕崩點人設也在可接受範圍內。
又要盡量保持人設,又要挽救形象,燃灰心神電轉,麵上直視著大少爺,開始誠懇剖白。
開口第一句話,就讓雲曳愣住:“說出來曳哥可能不信,我從入學那天起,就對你一見鍾情。”
雲曳皺眉,他記性很好:“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在學院演講比賽上嗎?”
陸燃灰麵不改色地笑笑:“那是你第一次見我,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燃灰第一次見雲曳,確實是在A大的新生入學典禮。頭一回做這種任務,出於好奇,他特意繞到後台,遠遠看了眼這個世界的主角。
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舉手投足間張揚肆意,像是人群中的發光體。
那個時候的燃灰還對“脾氣乖張惡劣”這個形容沒什麽概念,隻覺得像他這樣被眾星捧月的大少爺,脾氣差點也正常。
現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他心中唏噓,麵不改色地把“出於好奇的遠觀”美化成了“陰差陽錯的一見鍾情”:“……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打聽你的消息,努力接近你。”
“對你了解得越多,我就越知道我們之間的階級差距有多大。”
陸燃灰垂眼注視著自己的手心,手指修長,右手指節卻微微變形,因長年勞作和握筆而老繭粗礪,和雲曳養尊處優的手指形成鮮明反差。
他輕聲說:“……也就越自卑。”
“你和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套衣服頂我兩年生活費,吃穿用度都是我不敢想的價格。”陸燃灰自嘲地笑笑,“和你比起來,我簡直像個乞丐,連靠近你和蘇少他們都會自慚形穢,又哪裏配追你。”
雲曳下意識想皺眉否認,張了張口,卻發現他根本沒辦法反駁。
因為陸燃灰說的都是事實。
如果陸燃灰沒有把自己像商品那樣包裝得光鮮亮麗,而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寒酸學生樣,雲曳不可能允許他進自己的圈子,兩人也根本不會有半分交集。
見大少爺沉默了,陸燃灰再接再厲,拚命給自己洗白:“但是我是真的喜歡曳哥,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試試。”
他平靜道:“我爸媽都是農民,我不能從他們手裏再多要什麽,隻能每天在酒吧兼職打工,想盡辦法把自己包裝得更光鮮。”
“不誇張地說,從入學那天起,我就在為遇見你做準備,直到真正和你相遇的那天。”
雲曳震驚地瞪圓了鳳眼,手指收緊,泄露了主人不平靜的心緒。
所以,陸燃灰的意思是,他為了接近自己,精心準備了兩三年?
如果換個人來,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對雲曳一見鍾情,還為追他準備了好幾年,大少爺肯定會嗤之以鼻,覺得他在說屁話。
但現在,說這話的人是陸燃灰。
是真心喜歡自己的陸燃灰。
大少爺不能承受陸燃灰眼中情感的份量,幾乎狼狽地偏過頭,仍在嘴硬:“我怎麽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
陸燃灰笑笑:“說得也是,口說無憑。但我沒什麽實質性的證據,如果曳哥不信,那就當個故事聽聽算了。”
他很坦然,雲曳複又沉默下來,手指在真皮沙發上敲的越來越快,昭示出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燃灰安靜地坐在旁邊,竟然還苦中作樂地分了一下神:【男主這個手速,像是在彈鋼琴。】
002:【……】
這時候還有心思聯想到一些有的沒的,宿主心理素質是真的好。
恰好包廂門被敲響,大少爺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語氣不怎麽好:“進。”
領班端著餐盤走進來,語氣殷切熱情:“先生,您點的小食好了!”
小陸進包廂這麽長時間,一點反應都沒有,領班擔心他被刁難過頭,借送餐的名頭來看看情況。
但沒想到陸燃灰竟然和這位難伺候的主相對而坐,姿態熟稔,像是早就認識。
領班心中驚訝,但看見他沒被刁難,也就放下了心,放下餐盤後就退出去帶好門。
雲曳把領班對陸燃灰的關心看在眼裏,不陰不陽地冷哼一聲:“你人緣倒是好。”
陸燃灰笑笑:“李哥人不錯,平時很照顧我們,平時遇見不太好說話的顧客也會幫忙解決。”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在酒吧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做服務行業,也不知道看過多少人的眼色。
大少爺抿了抿唇:“……你在這裏打工,很辛苦?”
燃灰不明白他問這個的理由,謹慎地挑了個沒錯處的回答:“還好,不是很累。”
雲曳又問:“你花這麽多時間打工,不認真複習,期末考試怎麽辦。”
燃灰:“……”
你老人家還會在意這個。
他打著哈哈糊弄過去:“白天複習效率高點就夠了。沒辦法,吃飯最重要嘛。”
雲曳轉臉,擰起眉:“你已經缺錢缺到吃不起飯的地步了?”
燃灰有點無奈:“這隻是個比方,不過在酒吧可以蹭一頓晚飯倒是真的,確實能省一些。”
雲曳臉又轉了回去,下顎線繃出一道銳利的弧度。
片刻後,他忽然道:“你既然缺錢,我明明也說過可以給你。為什麽不要?”
這才是雲曳最想不通的地方。
陸燃灰跟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唯一答應要過的東西就是那套西裝,還是因為宴會才買。
雲曳仔細回想那些從沒有被在意過的細節,然後發現,即使是在為富二代們跑腿買東西時,陸燃灰也沒有找他報銷過一分錢,那些高額消費都是自己默默承擔。
就算……就算是認真追他,也沒必要苛待自己到這個地步吧?
燃灰覺得大少爺能問出這個問題,還是有點天真在身上的。
開玩笑,鳳凰男當然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了,必要的時候還能拿這經曆出來賣賣慘——“看,我對你有多深情”。
這不,雲曳很明顯已經被他慘到了。
他心裏歎口氣,麵上揚起一個柔和的微笑,用盡畢生演技,誠懇道:“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接近你,從來不是為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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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班出了包廂之後,一邊忙碌,一邊在心裏好奇。
包廂裏的顧客滿身貴氣,年紀輕輕就一幅上位者氣場,一看就是頂上流圈子裏的人。
小陸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會認識那種少爺?如果能勾搭上,豈不是一輩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他還沒來得及深思,隻見包廂門被人推開,兩道修長的身影前後腳走出來。
兩人個頭相當,走在前頭的男人麵容俊美出眾,隻是臉色不怎麽美妙,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邊走邊避開路過的客人,一副對陌生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嫌棄模樣。
身後的人也不得不提高步速,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麽,讓他眉頭舒展少許,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腳步拐了個彎,直衝著領班的方向來了。
領班一凜,立刻打起精神笑臉相迎:“客人是有什麽要求嗎?”
你還真別說,他們小陸形象氣質是真的好,和貴客走在一起,竟然也沒有遜色多少。
雲曳冷淡睨了領班一眼,沒搭理他。身後緊跟著的陸燃灰手臂上搭著黑風衣,對領班安撫一笑:“沒事,隻是去吧台坐會兒,李哥你不用管了,我來就好。”
等領班識趣離開,他走到雲曳前麵,輕聲幫他引路:“走這邊吧,人少一點。”
雲曳不喜歡與其他人挨得太近,但酒吧裏光線昏暗,客流量又大,很容易與陌生人產生接觸,隻能想辦法盡量避免。
陸燃灰往前走了兩步,身後卻並沒有人跟上來。
他回頭一看,大少爺站在原地不動,眼尾懶懶撩起來看他,雙手插兜,不悅道:“光是人少有什麽用,不一樣還是有人?”
見陸燃灰為難地斂眉思索,他眉心擰緊,像是在做什麽巨大鬥爭。
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偏過頭,道:“算了,你過來幫我擋著點。”
燃灰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大少爺的意思。
這麽嫌棄,還親自來酒吧找他,也真是為難男主了。
燃灰心中無奈,低聲說了句抱歉,伸手虛虛護住雲曳的後背,用自己的身體把他和外界分隔開,防止其他顧客衝撞。
陌生的男性氣息靠近,雲曳脊背緊繃一瞬,而後又慢慢放鬆下來,不著痕跡地呼吸。
陸燃灰很注重個人衛生,身上沒什麽亂七八糟的味道,隻有一股幹淨清爽的薄荷洗衣液味道。
比雲曳想象的要好接受很多。
或者說陸燃灰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和大少爺刻板印象中的同性戀不同。
溫文爾雅,體貼耐心,一往情深。
不誇張地說,如果陸燃灰是個女生,恐怕雲曳早就答應她的追求了。
——但他偏偏是個男人。
雲曳被小心護在臂彎中往前走,心緒亂糟糟像個毛線球,還隱隱感到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惜。
卻說不上來在可惜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