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舒大病了一場。
好像那些刻入她骨縫中,值得驕傲跟幸福的東西,碎裂徹底。
林相宜讓珠月去看了一次,據珠月說精神氣全無,氣息奄奄的樣子。
宋照寒在老夫人的催促下也去了,很明顯,劉錦舒的情況跟從前不一樣。
之前不管病著痛著,見到宋照寒就滿麵春風,如今隻是流淚,哭得沉默而傷懷,那些鋒利還有驕縱被磨平,反而跟劉錦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相似。
宋照寒坐在床邊,握著劉錦舒的手沉默許久,當日留在了錦繡院。
之後林相宜看過劉錦舒的麵相,損耗太大,若在鬱鬱寡歡下去,也就這一兩年的事情。
仇人赴死,林相宜談不上多痛快,但該討回的債,一分都不能少。
宋照寒耐心有限,陪了劉錦舒幾日,見她還是那副樣子,漸漸地去的就少了。
這晚,天色將暗,小廝來報,說侯爺一會兒就到。
林相宜應下,微微偏頭,珠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照寒大步流星,看神色就在隱隱期待著什麽,在“魅惑”方麵,因為蒹葭功利心夠重,林相宜隻是稍微一指導,這人就能在**把宋照寒玩成狗。
兩人各自用了晚膳,宋照寒寒暄兩句,便要直奔主題。
他最近飄得厲害,因為摘星樓一事的同僚誇讚推捧,便覺得世間一切都該為他的心意讓路,從前僅剩的兩分含蓄矜持,已是**然無存。
珠月進屋吹滅燭火。
宋照寒發覺林相宜隻要穿好衣服,便跟床榻上判若兩人。
不重要,誠然他也察覺不到。
沈化夙按照上次約定的時間,剛從簷上下來,就聽到一陣難以描述的聲音。
他的神色先空白了一瞬,隨後暴虐醞釀,可緊跟著,有人握住他的手腕:“來了?”
沈化夙詫異扭頭,是林相宜。
他的情緒都有些轉變不過來。
林相宜卻從他臉上讀懂了什麽,笑道:“不是我。”
沈化夙皺眉:“怎麽回事?”
林相宜大概說了說。
沈化夙臉色不太好看,指尖輕輕搓撚著:“他敢對你用強?”
“他沒那個本事。”林相宜接道。
原本沈化夙心有**漾,但因為宋照寒興致全無,他看向林相宜:“西街有燈會,去嗎?”
“現在?”
“對。”沈化夙說:“難得我有時間。”
他抱臂站著,嘴上不說,眼中卻滿是期待。
林相宜思忖片刻,“好。”
她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吩咐珠月還有青露守好,然後帶上幃帽,跟沈化夙從荒蕪的後院翻出。
風聲從耳畔呼嘯又停下,數丈的高牆,對沈化夙來說不過輕輕一躍。
林相宜站穩,在剛才的某個瞬間找回了曾經禦劍飛行的感覺。
“我方才發現了一個狗洞。”林相宜說。
沈化夙預料到了什麽,臉色嚴肅:“你敢說我爬狗洞我就跟你沒完。”
“哪裏。”林相宜挽住他的胳膊,忍著笑:“沈都統武藝高強。”
沈化夙輕哼一聲,帶林相宜行過一個巷道找到烏雲血,騎上後去往西街。
西街燈火璀璨,遠遠望去宛如爬伏的火龍,兩街中間一座石橋連接,下麵流水潺潺,畫舫悠然飄過。
沈化夙將烏雲血交給一戶店家,給了點銀子,對方立刻搬來新鮮的草料。
沈化夙側目看了林相宜一眼,想說什麽又忍住了,有些傲嬌地走在前麵,可沒走兩步又折返回來,然後牽住林相宜的手。
林相宜一邊偷笑一邊單手將幃帽弄得更嚴實點兒。
“摘星樓重建上,宋照寒貪了不少銀子。”沈化夙開口。
林相宜驚訝:“有證據?”
“嗯。”
林相宜頓了頓:“那麽高的樓,會坍塌嗎?”
“當然不會。”沈化夙接道:“有工部尚書盯著。”
林相宜鬆了口氣,她雖然希望宋照寒栽個大跟頭,但也不想殃及無辜。
“他持功自傲,背地裏得罪了不少人。”沈化夙又說:“偏偏沉溺於虛假的繁華中毫無察覺,這事遲早會鬧到大理寺。”
林相宜輕嗤,就宋照寒那個腦子,能察覺才見鬼了。
兩人行至熱鬧處,便默契地不再談論這些事,而是隨著人群玩鬧起來。
沈化夙乃武將中的“悍匪”,但猜燈謎也很厲害。
林相宜看中了最高處的兔子燈,他不過一炷香時間便跟另外三人競爭,贏了回來。
林相宜提著兔子燈高興不已,忍不住誇讚:“你好厲害!”
沈化夙嘴角上揚:“你忘了我年少時,也是書院第一?”
林相宜:“嗯嗯嗯,沈都統最棒了!”
“吃不吃糖葫蘆?”
“吃!”
沈化夙笑意更深,這下眼中的寵溺怎麽都遮掩不住,“那你等著,我去……”
“沈大人?”有人語調驚訝,又不乏兩分嬌柔。
轉身,是一位身著淺粉衣裙的女娘。
林相宜有印象,喜安郡主。
老寧王府的嫡次女。
寧王府逐漸衰敗,手上已經不剩什麽實權,但好在“親王”的頭銜仍在,這一代還是享受著祖宗蒙蔭。
喜安郡主身邊還有兩位手帕交,三位齊齊望著沈化夙他們,神色各異。
很快,喜安就注意到了沈化夙跟林相宜過於親昵的姿態。
她先是愕然,隨後眼底的仰慕就緩緩褪去,轉而幽沉地望向林相宜:“這位是……”
林相宜幃帽周全,隻能瞧見身段玲瓏曼妙,露出的半截手腕皓白如雪,戴著一個很常見的白玉鐲子,所以並認不出是誰。
但不過這麽兩眼,就能篤定一定是個美人。
林相宜自然不能開口,喜安卻不打算放過她:“這位小姐怎麽不說話?”
“她喉嚨受損,不方便說話。”沈化夙淡淡。
喜安麵露驚訝:“這樣。”
而她右手邊的女娘則輕嗤:“原來是個啞巴。”
沈化夙冷冷一眼過去,對方立刻嚇得捏緊帕子後退。
喜安神色無比認真,突然笑了聲:“盛京有名的女娘中,不曾聽說誰傷了喉嚨,難道是從沈大人老家來的?你的妹妹?”
沈化夙厭煩於這種旁敲側擊的試探,拉起林相宜交握的手:“誰跟妹妹這麽相處?這是我未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