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安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了。

“怎會?都沒聽人說起過。”喜安腦子亂糟糟的,想到了一個重點:“想來家世必然跟將軍府十分登對吧?”

“我不在乎。”沈化夙說:“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喜安勉強點頭,又看向林相宜,恨不能隔著幃帽給她那張臉上瞪出一個洞來。

眼見著沈化夙要帶著人離開,喜安忙說:“沈都統,旁邊的迎客樓中,朋友不少,一起去看看吧。”

“不去。”沈化夙拒絕。

話音剛落,方啟明的腦袋從迎客樓的三樓冒出來,“沈大人,好巧啊,你竟然也會來……”

方啟明說著說著眼眸徒然睜大。

他看到什麽?!

沈化夙是在牽著那個女娘對吧?!

“沈化夙!”方啟明沒藏住,畢竟沈化夙的風月桃花,可不是長了眼睛就能看到,說一句“難於登天”都不為過,他甚至還以為自己是喝醉酒產生了錯覺,直到沈化夙麵色一凜,拉著那女娘轉身就跑。

“哎?!你站住!”方啟明一時情急,攀住窗沿就要往下跳。

身後友人驚呼著將他攔腰抱住:“啟明你瘋了?你武功爛得要死,跳下去缺胳膊斷腿可怎麽辦?”

“沈化夙!!!”

沈化夙自然不予理會,那邊喜安也想阻攔,奈何一個嬌弱的小姐,隻是往前兩步,就見沈化夙跟那女子沒入人海中,再也探尋不到。

喜安攥緊帕子,神色嚴肅地問身側二人:“你們可認出了是誰?”

“沒有。”

“沒認出來。”

方啟明沒抓住,氣得捶胸頓足。

喜安不死心,匆匆上了迎客樓。

“方三公子,你可認識那女娘?”

方啟明一臉頹色:“當然不認識。”

“這樣。”喜安擠出一抹笑:“方三公子跟沈大人關係那樣好,回頭一問便知。”

豈料方啟明卻搖了搖頭,“你們都不了解他,沈化夙既然跑了,就是不打算讓我知道那女娘是誰,問也白問。”

方啟明扶額:“怎麽辦,我今晚要睡不著覺了。”

另一頭,沈化夙跟林相宜跑遠了。

兩人到了沒什麽人的護城河旁,遠處的燈火凝聚成一片,朝這邊投來幽微的光芒。

林相宜輕輕喘著氣。

沈化夙扶住她的胳膊:“沒事吧?”

“沒事。”林相宜接道:“好險。”

沈化夙倒是一點都不大喘氣,聞言挑眉:“其實見到了方啟明也沒事,隻要你不摘幃帽。”

“他們肯定好奇,非讓我摘呢?”

“誰敢?”

林相宜這口氣喘勻稱了,直起腰板,神色逐漸戲謔起來。

沈化夙:“做什麽?”

“喜安郡主喜歡你。”林相宜陳述。

“但是我喜歡你。”沈化夙更幹脆。

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承認,猝不及防,“喜歡”二字撞在林相宜心口,酥麻**漾開,她反應不及時,一下子愣住了。

“所以喜安喜歡誰,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忽地,那股隱藏很深很久,原本林相宜打算這輩子都不回味的情緒湧上來,令她手上的溫度急速退去。

沈化夙本以為這句話會讓林相宜開心,卻不想女人臉上的神色一點點沉寂,最後竟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沈化夙有點不安:“相宜?”

林相宜這一下就沒忍住。

那些充斥著酸澀、等待,還有自卑的時光,瞬間鮮活。

“沈化夙。”

“你說!”

“當年……”林相宜深吸一口氣,沒有失態,當決定問出口時,激**的情緒反而緩和下來,“年少時,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沈化夙聞言先是愣住,隨後目露震驚。

“我記得那天,我帶著一盒熱騰騰的桂花糕去找你,一門之隔,你朋友說我快成了你的跟屁蟲,又說我寡淡無趣,問你煩不煩,你承認了,你說我性子膽小,確實沒意思,以後嫁人都難。”林相宜一口氣說完。

沈化夙反應了一下,瞳孔中往事紛繁飄飛,跟著,他暴跳如雷。

“林相宜,誰教得你聽牆角?”

林相宜嘴角溢出苦笑。

沈化夙:“聽牆角就罷了,還隻聽一半!”

“什麽?”

沈化夙沒第一時間回答,片刻後,有些狼狽地轉過頭去,他好似認命了,妥協了,啞聲道:“我還跟朋友說,‘但是我卻覺得很有意思,既是家族厭棄,不好嫁人,便嫁給我,誰叫我們青梅竹馬,天作之合’。”

饒是再有心理準備,林相宜心頭還是“轟隆”了一下。

她竟然想象到了一向嚴肅冷漠的沈化夙,在說出“青梅竹馬,天作之合”時是何等的快意瀟灑。

林相宜:“真、真的?”

沈化夙冷哼:“我撒這個謊做什麽?”

林相宜有點結巴:“但後來你從邊關回來,對我也是冷嘲熱諷的。”

“我對你口出惡語是我不對。”沈化夙先是道歉,語氣誠懇,可見這根刺也紮入他喉嚨很久,醞釀多年,終於到了吐出的時候,但緊跟著話鋒一轉,“可是林相宜,你要我怎麽辦?原本父親讓我在邊關待五年,我待不住,我擔心林家容你不下,豁出命地立了一堆軍功,緊趕慢趕地回來,可你早就嫁作人婦,還嫁給了宋照寒那個混蛋!”

生氣又心疼,絕望又茫然,年紀輕輕,口無遮攔,一時憤慨下,說出口的話便覆水難收,哪怕本意不是那樣,時光荏苒,也早就變得物是人非。

“但是林相宜,其中有一句我不道歉。”

林相宜都跟不上他的想法:“什麽?”

“你真的眼瞎。”

林相宜:“……”

長久的沉默中,林相宜涼涼:“其實我也無法反駁,但是那是以前,我現在可不眼瞎。”

沈都統聞言輕哼一聲,表示他強過宋照寒千百倍。

“沈化夙,當時我沒辦法。”林相宜語氣軟下來:“林梁生以我母親的骨灰相逼,我給你寫過很多信,你都沒回我,我便以為……”

“信被林善彤攔下了。”

林相宜:“你怎麽知道?”

“醉風樓一案中,我公報私仇,問她對你做過什麽,她嚇得不輕,竹筒倒豆,其中就包括這件。”

林相宜一時間口中發苦,陰差陽錯,天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