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風凜冽,林毓越發的喜歡縮在屋子裏,裹著狐裘大氅躺在貴妃椅上閉目養神。就連永嘉帝來看她,有時候都懶得出去迎接,日子久了,永嘉帝心疼她也就隨她去了。
偌大的後宮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兒發生,尤其是現在林毓和傅嬪兩個受寵的都不能侍寢,底下的那些答應常在爭的倒是更加厲害了。時不時的就傳出來哪個常在在哪哪哪又罰了哪個答應,哪個貴人又命宮女掌了哪個常在的嘴。
比比皆是。
林毓無聊的時候就愛聽著這些取樂,月份大了,林毓也就放寬了心,一切都以肚子裏的孩子為主。隻要不害到她的頭上來,其他的事兒她也懶得管。
這一日如往常一樣,林毓正閑的沒事兒做,就瞅見千雪匆匆忙忙的回來了。進屋之前還被白鷺攔了下來,到外殿的火爐子旁邊烤了一會,去了去身上的冷氣才敢進來。
林毓看著她進來,捏了手邊的一塊點心笑道:“怎麽著,今兒可是又有什麽好玩的?”
千雪臉色卻不怎麽好,走上前,猶豫了一會才措辭道:“今個倒不是什麽好玩的,奴婢剛經過華膳殿的時候聽人說,傅嬪娘娘和祺貴人在錦鯉池邊撞上了,不知道祺貴人說了什麽,傅嬪娘娘就令身邊的宮人掌她的嘴,祺貴人卻不願意受這個委屈,情急之下差點把傅嬪推到水裏麵去。是....”
說到了千雪皺起了眉,林毓有些不解的看著她:“是什麽,你倒是說呀。”
千雪歎了一口氣:“娘娘也知道,永璽宮就建在錦鯉池的前頭,是永璽宮裏的麗答應正巧經過,拉了傅嬪娘娘一把,自己也掉進了水裏。還在她的宮女鶯啼倒是懂點水性,及時的把她救了出來,現在太醫還在永璽宮給她診治呢。”
林毓聽見這個果真臉色沉了下來:“怎麽回事,她不是在禁足呢麽?正巧經過?嗬,林慕秀倒是對自己也狠得下這個心。”
千雪有些著急,忍不住說道:“娘娘,這回是救了子嗣的功勞,況且寒冬臘月跳進水裏,皇上恐怕也會感念她的勇敢。就算皇上真的不喜歡她,那也肯定要解了她的禁足,大加褒獎。這回怎麽就讓她翻了這個身呢!娘娘懷著身子,可經不得小人再作祟了!”
林毓心思百轉千回,好一會才笑道:“她翻不翻身的與我有什麽幹係?我現在懷著身子,她還能越過我去不成?再說了,她若想害我,就算被禁足在宮裏,丞相府也有的是人脈。左不過都是一樣的,我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娘娘!”千雪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一雙眼都被逼紅了。
林毓看她這個樣子,心裏頭也很感動,不過還是勸道:“行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本宮好。現在姑且不知道她葫蘆裏麵賣的是個什麽藥,先防著吧。我可不相信林慕秀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就是為了解一個禁足。”
千雪看著林毓還想說些什麽,就聽見自家娘娘無意識的呢.喃了一句:“我就知道,能被這麽容易打趴下的就不是林慕秀了。”
頓了頓,千雪還是壓下了嘴裏的話,在這宮裏頭呆了這麽長時間,大事小事摩擦不斷,千雪的性子雖然還是毛毛躁躁的,可比剛進宮的那會是真的好多了。
最起碼,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兒,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林毓最近越發的嗜睡,千雪侍奉她睡下之後,轉頭就去找了鍾媽媽,把剛剛聽說的事兒一並說了。沒想到鍾媽媽竟和自家娘娘是一個意思,多加防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見到殿裏兩個拿主意的人都是這麽想的,千雪也就放了心。她畢竟跟一個武夫一樣,這費腦子的事兒她還真的做不來。
....................................................
與此同時,霓凰宮裏的那位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淑妃生生的啐了一口血下去,如塵在一旁伺候著,看見自家娘娘這個樣子,眼眶通紅。杜霓恨恨的吸了一口氣,憤憤道:“哭什麽,本宮還沒死呢!”
“娘娘!”如煙這時候端著藥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趕忙替淑妃順了順背:“娘娘這是何苦呢?她們那一堆小人整日裏做什麽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咱們還是先把身上的病養好,隻有身子好了,往後才又盼頭啊!”
杜霓剛剛急怒之下已經有些頭昏腦漲了,她懶懶的靠在枕上,臉上蒼白的不像話,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本宮何嚐不想好好休息,可這麽多年來的習慣,又豈是那麽輕易就能改的。婉答應、傅嬪都還好好的活著,本宮若是就這麽去了,死都咽不下這口氣!”
“娘娘!”如煙急的製止了杜霓的話:“娘娘說什麽呢,娘娘還這麽年輕,什麽死啊活啊的,娘娘說起來也不嫌晦氣!以後可不能再說了。”而一旁的如塵聽到她們的對話,眼睛早就忍不住了,一轉頭,悄悄的抹了抹淚。
杜霓歎了口氣:“本宮隻是看著費盡心思的謀劃被林慕秀那個賤人攪了局,心裏頭有些不甘罷了。祺貴人也是個蠢貨,這都沒有把傅嬪弄進水裏,枉我還覺得她是個可用的。”
“不過就是一個貴人,死了就死了吧。娘娘的身子重要,快先把這藥喝了。若是娘娘不放心,今兒就讓如朦去慎刑司,把祺貴人勒死。”
杜霓搖了搖頭,唇邊倒是勾起一絲笑:“勒死祺貴人做什麽,別忘了,祺貴人根本不知道讓她做事兒的這個人是本宮。一直跟祺貴人聯絡的人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二等宮女雅娟,到時候讓如朦去和雅娟接觸接觸,她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如煙勉強笑了笑,應了一句是,瞧著杜霓說這幾句話的功夫又咳了一口血出來,如煙的眼圈也紅了。想起來讓自家娘娘得了這樣病的罪魁禍首,如煙心裏的陰暗都快冒出來了。
若是娘娘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其他人也別想好過。
.......................................
因為林毓的關係,永嘉帝對後宮的這些事兒也略知一二,聽著暗衛跟他的匯報,永嘉帝雖然心裏不喜,可也沒有辦法。
解了林慕秀的禁足,還賞了她幾匹上好的貢緞和一對玉如意。賞賜也沒有走心,全是致遠公公在打理。至於祺貴人細皮嫩肉在慎刑司裏看見刑具就供出來的東西,永嘉帝也不知道是該相信還是不相信。
謝家勢大,永嘉帝雖然有心動他們,但現在林家羽翼未豐,若是廢了後,滿朝文武怕是又要他選一個新的皇後上來。謝江夢是不慈,但別人也不見得就能好到哪裏去。
想著,永嘉帝按下了手中的紙卷,低頭對暗衛囑咐了幾句。
謝家他遲早會抄,但不是現在。
現在在永嘉帝的心裏,隻有林毓配坐他的皇後。什麽時候林家在朝中站穩了腳跟,那些該除的小人都除掉了,永嘉帝自然有的是理由廢後。
現在他的手裏,可都已經有了皇後數不清的罪證。上麵的哪一條都是他廢後的理由,別人就是想挑錯也挑不出來。
古語說得好,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眼前的這個還不知真假,不如就讓他再賣皇後一個麵子吧。
說著永嘉帝把手中的案卷扔了下去,暗衛身手極好的接住,沒有多久,這份案卷就到了皇後內殿的桌子上。
皇後本來在外殿聽清梅在和她匯報今天的情況,猛不丁的聽到內殿有些聲響,趕忙進了屋,卻發現原本整齊的桌子有些歪斜,上麵還放了個不知名的案卷。案卷上還印著皇後十分熟悉的徽章,獨一無二。
皇後疑惑的把案卷前前後後看了一遍,臉上頓時沒有了血色。可一想到這案卷很可能是皇上身邊神出鬼沒的暗衛親自送來的,又有些不知名的甜蜜。雖然不知道是哪個賤人買通了她身邊吃裏扒外的這些個東西,但好歹皇上還是相信她的,案卷放到了她這,也是要她全權處理的意思。案卷裏頭嫌疑最大的就是她,皇上依然派人送了過來。
謝江夢在苦惱和甜蜜之中糾結,顯然是有些誤會,不過永嘉帝並不知道他這麽一個無心的舉動,又讓後宮裏心思婉轉的皇後娘娘想到了什麽不該想到的地方去。
其實永嘉帝隻不過是想,不管是不是皇後下的手,這事兒總歸是跟她脫不了關係。既然是皇後惹出來的事兒,交給她全權處理的再好不過了。永嘉帝沒空管這些羅裏吧嗦的東西,在他還沒有廢後之前,這個後宮還是要交給皇後打理。
如果她打理不好,德妃也是可以的,或者再提拔幾個人上來,總歸不是什麽難事。
他麽,隻要安安靜靜的陪著自己的毓兒和未出生兒子就好了。讀讀書看看字下下棋抱抱佳人,生活簡直不能再愜意。
於是從某一個方麵來說,這個冷心冷情的帝王,還真是有點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