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那邊讓鏡衣暗衛打探了幾日,朱太醫已經落網,那麽其他的事順藤摸瓜也就不難查出來。原先永嘉帝不耐煩管這後宮之中的事,誰和誰爭風吃醋,誰又害了誰,這些事兒他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活下去了就繼續在這宮裏呆著,活不下去了自有活不下去的人該去的地方,對於宮裏的齷齪,永嘉帝向來都是知道的。
因為曾經在永嘉帝的眼裏,後宮的眾人就像是些漂亮的小玩意,牽著前朝和後院的平衡,今兒這個死了,後頭還有一堆新的在等著。不過就是些女人,就算是皇後這個發妻,其實也是和其他的妃嬪差不了多少。
不過就是身份華麗一些,地位貴重一些,和前朝的牽扯多一些,惹了麻煩比較難處理一些。而這些全部都在永嘉帝可以掌控的範圍之內,所以他從未出動過錦衣暗衛。就連當初德妃的那個孩子,永嘉帝覺得在王府裏連一個孩子都保不住,那將來有一天入了後宮早晚也活不下去。
雖說聽起來有些冷酷無情,可永嘉帝實實在在就是這麽想的。
可這一次不一樣,他從見到了林毓的第一麵開始就知道,這個女子和這後宮其他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雖說剛開始也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是一次一次的,當林毓在他麵前展示出了和別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的那一麵開始,永嘉帝的心便慢慢的不受自己控製。
他想把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到林毓的麵前,想把自己所有的寵愛都放在她的身上。對於林毓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永嘉帝表現出了和其他妃嬪懷孕時完全不一樣的心理。他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不是因為他需要子嗣,而隻是單純的喜歡才期待。
現在,竟然有人想要借力打力,用別人的手除掉他唯一期待的孩子,永嘉帝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其實,很多個獨自安眠的夜晚,永嘉帝都深深的思考過。他知道作為一個帝王,最重要的就是冷心冷情,沒有軟肋,要把大夏的萬裏江山看做是最重要的東西。
永嘉帝少年時候算不得受寵也算不得不受寵,雖然他隻是第四個孩子,雖然上麵還有一個皇太子,但是永嘉帝知道,他的父皇一直都是把他當做儲君來培養的。
因為父皇的王位是從皇叔手裏弄過來的,因為太子哥哥是皇叔的孩子,因為他的母妃是宮裏真正在父皇心裏有一席之地的妃子。別人都在猜測他一個平平淡淡的第四子怎麽就力排眾議登上了皇位,他們猜測的齷蹉又麻煩,然而事實卻就這麽簡單。
可就是因為這樣,康乾帝總是對他很嚴厲,母後又經常要他爭要他搶,那些兄弟表麵上和和睦睦,背地裏,推他下水在他的馬上做手腳,好幾次都險些要了他的命。
隻有太子哥哥對他好一點,然後在父皇的手段之下,他也養成了猜疑的心性,太子哥哥最後的那一杯毒酒,還是他親手送過去的。
也是在那種死裏逃生和帝王之術的磨礪下,永嘉帝才養成了這樣冷冷清清的性格,不願意輕易的去相信誰。
而林毓,是一個意外。
一個把所有心思都掩藏在麵癱表情之下的人,看到林毓這樣直性子的人難免會有一些好感。在不知道麗答應的真麵目之前,她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下水去救她。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也沒有給自己披上一層麵具,不管別人會怎麽議論她,對著麗答應連個麵子情都懶得做。
敢愛又敢恨。
永嘉帝細細的磨砂著手上的碧玉扳指,心裏也有了計較。
既然有人敢把手伸到他的孩子身上,那便要有被砍斷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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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毓殿裏,林毓握著暖爐,舒適的躺在貴妃椅上。
身旁是拿著醫書的白鷺,正在細細的講解著關於孕理的知識,林毓看似愜意,其實聽的也很是認真,時不時的還要問一個問題。白鷺也不會不耐煩,但凡林毓問的,隻要她知道,就會細細的講給她聽,氣氛很是溫馨。
此時,鍾媽媽去走了進來。自從鍾媽媽開始打點宮中的一切,趁著去避暑山莊立了足之後,和碧影之間的往來便不需要那麽麻煩了。當然,其他的眼線也都一點一點的成長,林毓現在在宮裏,也有了自己的一點勢力。
隻不過和皇後貴妃淑妃她們比起來,還差了很多就是了。
不過林毓沒有害人的心思,這些眼線主要也就是打探打探事情,要多了也沒有什麽大用處。林毓這樣的性格,一向很是隨遇而安。
“你是說淑妃近來身子是越發的不好了?婉答應最近也有了小動作?難不成連這兩天都等不得,非要去髒了自己的手不成?”
鍾媽媽的聲音有些冷:“老奴也不清楚她是想做什麽,不過最近皇上一直來鍾毓殿陪著娘娘,晚上也大多去那些老人那兒,這段時間確實很冷落婉答應,怕是新鮮頭過去了。娘娘不知道,昨兒儲秀宮的祺貴人在禦花園裏遇見了婉答應之後還罰了她呢,在雪地裏跪了一個時辰,就算太醫來的及時,那膝蓋怕也是會落下病根。”
“儲秀宮,”林毓低聲念了念這幾個字,又笑了:“儲秀宮的那些個人確實都愛看菜下碟,看見婉答應失寵了踩上兩腳也是正常。”
“碧影說,婉答應昨兒回去之後就一直在哭,罵了祺貴人也罵了淑妃,說是要沒有淑妃她過幾年就能回家去了,也不用在皇宮裏受這樣的罪。話語間隱隱有向淑妃尋仇的架勢,碧影勸了她幾句,她竟....竟也罵了碧影好多句,還打了她,把她趕了出去。”
林毓冷哼了一聲:“本宮當初還以為她是個腦子聰明的,當初受寵的時候不也挺意氣風發的麽,這路都是自己選的,怪別人有什麽用。碧影好歹是白鷺救下來的,若真的受委屈,想個法子把她從淡雲閣調走也行的。
至於婉答應有什麽小動作,派人盯著就是了,杜霓那樣心機深的人,活不過這個冬天。媽媽就看這些,別讓什麽人把髒水都潑到咱們身上來也就是了。”
鍾媽媽應了,之後又說:“老奴看著淑妃確實要不好了,這些日子連床都下不去了。她這病杜府的人不會懷疑麽,會不會查到咱們身上來。”
林毓笑著瞧了鍾媽媽一眼,語氣又有些莫名:“淑妃的病院正看過了,依院正的醫術不會看不出來那藥裏頭的問題,隻是本宮不知道,他為什麽什麽都沒說。許是院正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或許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一定。”
鍾媽媽頓了頓,感歎了一句:“皇帝倒是真的對娘娘很好。”
林毓抬頭看了一圈這屋子裏的擺設,盆景,銀碳,甚至是床帳子,都是皇上精挑細選給她的。每日還定時定點的過來陪她,就因為林毓說了一句給肚子裏的孩子讀書可以讓孩子變得更聰明,永嘉帝便攬下了這個活計,自發的給肚子裏的這個孩子讀詩經讀四書讀兵法,每次讀完還都是一臉饜足的樣子。
林毓每次想到這裏心裏有些澀然,卻也暖暖的。
她知道帝王之情不可信,可這樣的永嘉帝卻也由不得她不動心。上輩子那樣慘痛的教訓似乎還刻在心上,她知道永嘉帝是喜歡她的,可在和江山的較量上她終究還是輸了,輸的很是慘烈。
林毓歎了口氣,似乎在懷了孕之後,心裏越發的喜歡想東想西了。
就算不能信任永嘉帝的感情,但也不妨礙她利用這些感情來汲取些許溫暖。
等等吧,等到這個江山穩固了,等到謝氏倒台了,等到林慕秀再也沒有威脅了,如果那個時候永嘉帝還願意像現在一般對待自己,她便相信他一次又有何妨。
現在,終究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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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永璽宮,偏殿。
林慕秀關著殿門,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她不明白為什麽進了宮之後自己的運道為什麽這麽差,被分到了德妃手上一直被狠狠的壓製著還不說,一個蠢貨都能害的她好幾個月出不了殿門。別說受寵了,能走出德妃的視線她就謝天謝地了。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鶯啼摘下自己帶著鬥篷的衣帽,身上還散著涼氣,一看就是剛剛從外頭進來的。
“回小主,朱太醫說沒有問題,傅嬪現在的脾氣是越來越暴躁了。”
林慕秀摘坐在梳妝鏡前,摘下頭上的鸞鳳釵,如墨般的黑發傾瀉而下,柔順又絲滑。
“我在這宮裏頭呆的也夠久了,是時候出去吹吹風了。”
鶯啼看著她,欲言又止。林慕秀是什麽人,自然一下子就察覺到了。
“怎麽了,有心事?”
“小主,左不過到了過年的時候,讓相爺求求情,皇上定然會放小姐出去的,咱們又何必做這樣的事兒。”
林慕秀哼了一聲:“哪樣的事兒?外祖雖然一心對我,但是那些舅舅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我既然可以靠自己走出去,又何必再讓外祖拉下臉來求別人?”
“小姐,可是,萬一....”
“萬一什麽?這事兒我早就謀劃好了,你若不願意,讓宛水來也可以。”
鶯啼聽見這話趕忙跪下了。
“小主說的這是哪裏話,奴婢也是擔心小主,絕對沒有什麽貪生怕死的念頭啊。”
林慕秀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把她拉了起來:“你就是太心軟了,我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隻是...”說著歎了口氣:“罷了,原來怎麽計劃的,就怎麽來吧。”
鶯啼哭哭啼啼的起來,連忙殷勤的服侍她家小姐,生怕林慕秀有任何的不舒服。林慕秀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著她的眼神卻深邃了一些。
不過鶯啼忙裏忙外的,也沒有注意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