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現今肚子已經很大了,將要臨盆的她從那個話本上知道,孕婦分娩之前的那段日子,是應該多運動運動才能更加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的,於是每一日她都帶著以防萬一的白鷺和靈泉水,在自己宮門前麵安靜的地方走走路。

這一日,林毓剛用過午膳,同往常一樣在鍾毓殿前小步小步的走路,突然一個跑過來一個急匆匆的身影,直衝著林毓就來了。好在千雪身子敏捷,一下子就擋開了來人的衝擊,根本沒有讓她近林毓的身。

誰知那個宮女端的是沒規矩,撞完人之後隻是敷衍的給林毓行了一個禮,十分的勉強,眼中還有些不甘心和怨懟。饒是林毓磨練了兩輩子的脾氣也被這個小宮女給激怒了,當下怒道:“何人在我鍾毓殿前如此猖狂?”

小宮女還沒說話,倒是惠妃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走了出來,臉上不懷好意:“這是本宮的大宮女,不過就是在你鍾毓殿門前經過而已,難道昭嬪娘娘還要收費不成麽?”

赤璉羽臉色輕蔑,林毓肚子有些陣痛,她疼的一咬牙,絲毫不讓:“原來是惠妃娘娘的陪嫁宮女,南邊小地方來的不懂規矩,本宮也就不跟她計較了。

不過這宮裏可不比赤烏國,能讓惠妃娘娘隨心所欲。本宮肚子現在有點難受,若是一直跟惠妃娘娘說話,驚著了小皇子可就不好了,不知娘娘可否容臣妾先行告退?”

“放肆!”赤璉羽衝動易怒,本來就是衝著林毓肚子裏的孩子來的,現在看她拿孩子做文章,當下就有些生氣。

“昭嬪入宮這麽久,連最基本的禮儀尊卑都不知道嗎!本宮品級好歹比你高一些,你就是這麽梗著脖子跟本宮叫板的?皇上寵你,不代表你有恃寵而驕的資格!今兒本宮就替皇上教訓教訓你,還不快給本宮跪下?”

林毓肚子疼的越發明顯,她心裏知道自己許是要生了,抬起頭眼神輕蔑的看了一眼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惠妃娘娘,幽幽道:“是麽?娘娘確定非要讓臣妾頂著這個大肚子給娘娘跪下?”

“讓你跪你就跪!磨磨唧唧的做什麽!”

林毓哼了一聲,慢吞吞的有些艱難的往下跪,赤璉羽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剛想諷刺幾句,就看見林毓膝蓋還沒有沾地便向一旁倒了下去。

竟然暈過去了。

白鷺趕忙走上前去看自家娘娘,知道林毓不是真的暈,但是腿間已經有黏.膩的東西流出來,嚇的白鷺就衝著宮裏頭喊了起來。

“娘娘被惠妃娘娘罰的早產了!還不快過來幫忙!娘娘要生了!”

赤璉羽聽見她的話十分惱怒,剛想上前去往林毓肚子上踹一腳就被千雪擋了回來。千雪這一次用了十成十的力,赤璉羽被她頂的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頭上的珠釵都散了下來,十分狼狽。

“你這個賤人!竟然敢........!”

話還沒說完,千雪回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赤璉羽雖然跋扈,但也能分得清什麽是怒氣,什麽是殺氣,麵前這個小宮女,分明就是想把她除之而後快!於是到了嘴邊的話不知道怎麽就被噎了回去,隻是拿著她那一雙沾滿血腥的蔥蔥玉手顫抖的指著千雪。

“我家娘娘若是有什麽閃失,我要你好看!”

望著千雪她們簇擁這林毓的背影,赤璉羽心生出許多的不甘。真不知道這個昭嬪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要這般護著她?

不知道出於什麽樣兒的心理,赤璉羽竟然留在了鍾毓殿沒走,就算殿中所有的人都對她怒目而視,她臉皮也能厚道視而不見。

並且散亂的珠釵一直都沒有放回去,可憐巴巴的在那散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殿裏的人欺負了她。

永嘉帝一聽到林毓生產的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看見惠妃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竟不知道這個公主竟然猖狂到了這種地步,平日裏欺負一些答應常在的也就罷了,他懶得管,沒想到惠妃竟越發的不識好歹了起來!

皇上不知道的是,更不是好歹的還在後麵。赤璉羽看見永嘉帝進來,立刻委委屈屈的迎了上去,永嘉帝這會擔心林毓,也懶得發作她。倒是赤璉羽給皇上行了個禮,竟然指著千雪就告起狀來。

“皇上,臣妾本來想幫著扶一把昭嬪妹妹,沒想到那個小宮女竟然直接把臣妾推到了地上,連皇上賞給臣妾的珠子都給推到地上,摔碎了。”

她指著千雪,千雪也麵無表情的回頭看她,冷冷道:“你想扶一把我家娘娘,若不是我攔著,怕是你一腳就揣在我家娘娘肚子上了吧!那裏麵可是皇嗣!你居心何在!”

“你還有沒有規矩了!一個小宮女就是這麽跟本宮說話的嗎!”赤璉羽受不得氣,見千雪毫不客氣的反駁她,永嘉帝臉上也沒什麽明顯的表情,還以為和平時一樣。

千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赤璉羽覺得她這個樣子更是瞧不起自己,於是又委委屈屈的挽住了永嘉帝的胳膊,手還沒有碰到皇帝,就已經被使勁兒的甩開了。

“離朕遠點,滾回你的惠玉宮去。”

“皇上!”赤璉羽一雙眼睛十分的動人,她雙目含情,有些難過:“臣妾隻不過是想教教昭嬪宮裏宮女一點規矩,也是幫昭嬪妹妹分憂啊~皇上,臣妾是受了一些委屈,可是皇上怎麽能這樣對臣妾說話?”

永嘉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眸中盛滿了怒氣:“若不是你,毓兒怎麽會早產?千雪在毓兒身邊這麽長時間,難不成還會害她?你現在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咎由自取,現在,立刻,馬上,滾回你的惠玉宮!朕不想看見你!若是毓兒和孩子有什麽差池,朕.....哼!”

赤璉羽被嚇的後退了一步,恨恨的看了一樣忙碌的內殿,還想說什麽,卻被永嘉帝一聲簡短的【滾】給嚇了回去。這才十分不甘心的,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鍾毓殿。一路上還和她隨身帶來的宮女罵罵咧咧,沒一會整個皇宮都知道昭嬪因為惠妃早產了。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皇後、德妃幾乎同一時間就趕往了鍾毓殿,朱嬪也在小公主睡下之後,匆匆忙忙的去了。等他們都到齊的時候,皇帝還在外間不停地踱步,十分緊張的樣子。

回想起前些日子小公主出生的時候,皇上連看都沒來看一眼,隻在事後賞了些可有可無的金銀珠寶,眾人心裏又多了一杆秤。而朱嬪,則是對自己名下的小公主,又多了一份憐惜。她甚至感謝老天爺,把傅嬪的命拿走了,才能讓她在這寂寥的深宮裏,有那麽一個軟軟的慰藉。

屋子裏頭時不時的傳來慘叫聲,永嘉帝的一顆心都被林毓給揪了起來,可一想到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便又對惠妃惱怒了更多。

“皇上,”皇後看見永嘉帝一直不停的走路,心裏頭十分的不舒服,便說道:“女人家生孩子都是這樣的,皇上不必擔心,若是累了,盡可以會康乾宮休息,這裏有臣妾在,出不了岔子的。”

永嘉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德妃瞧著皇後自討沒趣,暗地裏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她也生過孩子,聽聲音感覺林毓應該沒什麽大事兒,便也不怎麽擔心,就等著一會能抱個白白嫩嫩的小小子出來。

到時候還不知道皇後的臉色會有多精彩。

“娘娘,這都兩個時辰了,怎麽,怎麽還沒有生出來呀。”朱嬪雖說名下有一個小公主,可總歸也是沒有生過孩子,看到麵前這樣的陣仗,心裏頭也著實沒底。

“無礙,聽著毓兒的聲音該是沒什麽問題的。你還小,不知道這生孩子就是這樣的,折騰好幾個時辰都是常有的事兒。毓兒吉人自有天相,沒關係的。”

朱瑾點了點頭,永嘉帝似乎也聽見了德妃的話,走了一會便坐在了那裏,臉色也好了很多。

可所有人都以為十分好的林毓,這兩輩子以來也還是第一次生孩子,自然是十分的痛苦。

到後來使力氣都使不上的時候,原本放寬了心的林毓也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尋常,她忍著痛讓人給她拿了一杯參湯來,把靈泉水滴了進去,一口灌下去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林毓知道事情肯定出在這些嬤嬤身上,於是也在全力生孩子的時候分神注意了一下身邊的嬤嬤,她感覺到當有一個嬤嬤靠近她的時候,她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在輕微的顫抖。當下使了十二分的力氣吼道:“你身上是什麽味道!給本宮出去!”

那名嬤嬤顯然有些愣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就被帶了出來。等她出去之後,林毓感覺周圍的空氣才好聞了一些,力氣也更大了。

永嘉帝一直在注意這裏的事情,林毓的吼聲自然也聽見了,看見一個嬤嬤被狼狽的架了出來,立時就讓院正檢查那人是否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院正檢查完之後一下子就愣了,那個嬤嬤還是院正給皇上推薦的,身家清白,可為什麽衣服上卻又虎狼之藥的味道?

“這,她的衣服上有雙花散的味道,這藥平常人聞了隻會安眠,若是讓正在生產的孕婦聞了,可是會一屍兩命的東西!”說著院正不等皇上發怒,便惡狠狠的攆著嬤嬤的一個衣角衝著她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身上怎麽會有雙花散的粉末!枉我這麽信任你!”

那嬤嬤也是嚇的傻了,哆哆嗦嗦的磕頭喊冤,看她的樣子不似作假,永嘉帝也有些疑惑,便問道:“你今兒可接觸過什麽人?”

嬤嬤哆哆嗦嗦的想了半天,這才道:“老奴本來一直都在鍾毓殿呆著,今兒隻見過惠妃娘娘!奴婢依稀記得,在娘娘昏倒的時候,鍾毓殿門前有些亂,惠妃娘娘身邊的那個宮女撞了我一下。老奴當時被撞的差點摔了出去,所以記得。若說還有什麽別的人,那都是鍾毓殿裏的啊!”

永嘉帝想起來了惠妃和她身邊那個陰陰沉沉的宮女,臉色更沉了,可也不能就這麽確定藥是她們下的。鍾毓殿雖然被他保護的很好,可也不一定就是一塊沒有短板的鐵桶。

除了惠妃身邊的小宮女,鍾毓殿的灑掃宮女塵秋,木蘭也和嬤嬤有過接觸,還有負責守門的小太監小五子,這些人都有嫌疑。

但是永嘉帝卻沒有心思管他們,這會隻命人把宮裏的所有人都看管起來,順便把惠玉宮也給封了,誰都別想出去,也別想進來。

永嘉帝甚至在想,若是毓兒出了什麽事,便叫這些人都給毓兒陪葬。

一想到林毓可能不在自己的身邊,永嘉帝心裏便好像缺了一口,好像被別人生生的剜走血肉,疼的無以複加。

原來,自己對毓兒的感情,竟然已經這樣深了麽。

如果毓兒今日可以順利的醒過來,那麽,永嘉帝想,他一定要把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捧在她的麵前。

戲文裏不是有一句古話說的好麽,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總有一天,他的毓兒會站在和他並肩的地方,攜手看這大夏的萬裏江山。

天涯海角,紅塵百世,都是他們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