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料到,赤烏國國師敬的一杯酒竟然引發了大夏朝接二連三的震**。
不得不說,永嘉帝和他的父親不一樣,他有野心,也有實力,不甘於被任何人阻礙或者控製,無論是世家還是權臣。
赤烏國的國師受不住審,招供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眾人都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的時候,永嘉帝把丞相單獨叫到了康乾宮,再出來,丞相臉色灰敗,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想起來皇帝擺出來樁樁件件的證據,丞相本不想就這樣就範,然後細數朝中的三省六部,文臣武將,緊要的地方他甚至拿不出一個人來和皇帝抗衡。不是私下裏投奔了皇上,便是名頭好看卻沒有實權。
於是也不得不承認,這麽多年走過來,他是真的老了,也糊塗了。從女兒做的那些糊塗事開始,再到和赤烏國的國師勾結,都是他自己走出來的一條不歸路。為了全族的名聲和尚且還壓在永嘉帝手裏的外孫女,丞相就是不想妥協,也不得不妥協了。
如今年輕的帝王羽翼已豐,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依靠他才走的下去的小皇子了。
恩威並施,永嘉帝順利的讓丞相放了權,對於在這件事情上表現良好的林學尚和杜白,各升一級。杜白隱隱已經代替了丞相,成為下一個文臣之首,而林學尚則拾起了京城的防衛,和武將相處的也十分不錯。
事情雖然順利,但為了逼迫丞相這一次,永嘉帝和他的近臣們這些天以來沒有人睡得好,就是負責宮廷防衛的朱玉,也是通宵達旦的巡邏,生怕丞相生出什麽不臣之心。
對於丞相的告老還鄉,朝廷之中,除了丞相一派的門生,其他連著世家大族那一脈的人都是歡欣鼓舞。尤其是齊安公,這麽多天以來的爭鬥讓他對丞相簡直是恨之入骨,丞相式微,他自然開心。
可誰也沒有料到,皇帝接下來竟是直接拿世家大族開了刀。
永嘉帝想要一個清明盛世,祥和繁榮的朝廷,而世家大族多有汙穢,對皇族處處製肘。類似於皇後本家的謝侯府,貴妃身後的齊安公府,就算本支還算幹淨,那些依附著他們成長的家族也早就腐朽不堪了。
更別說就連主家一脈都已經從骨子裏開始爛了。
解決謝侯府這樣的,顯然要比丞相好做一些。永嘉帝想要削弱丞相的權勢,從林毓入宮之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一直到現在。若不是偶然得了林學尚這樣一個和丞相府勢不兩立的良將,扳倒丞相也沒有如今這樣簡單。
況且,現在丞相也隻是暫時的告老還鄉,朝廷之中他的門生還有許多,若當真集結起來,也夠皇帝喝一壺的。
世家就不一樣了。
從高祖皇帝建立夏朝以來,曆經三代,到永嘉帝這裏已經是第四任了。
世家剛巧處在不尷不尬的地位上。功勳實力確實有,可沒有剛開始時候的繁盛。而各大家族盤根錯節,也還處於正在成長的階段,永嘉帝並沒有想把世家都連根拔起,隻不過拿一兩個不守禮不知好歹的家族開刀罷了。
所謂殺雞給猴看,正是這個意思。
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皇後的母家,謝侯府。
很久之前,林毓因為皇後三番兩次想要害她和孩子,已經讓林學尚暗中收集謝家的證據了。而謝侯府因為家中出了一個皇後娘娘,很是囂張,並不把其他人看在眼裏。整個嫡係,除了謝老爺子,也就是皇後的祖父看的透徹一些,其他人均是平庸又不成器。
故而林學尚收集起證據來倒也沒有遇到什麽大的麻煩。
再者,林學尚手裏商人產業許多,鴻雁又是個打理的好手,在市井之中探聽這些消息,既掩人耳目也更加真實。
就在丞相告老還鄉不久之後,朝廷之上有言官參了謝家一本,而後謝家滿門的罪證被一條條的羅列出來,皇帝震怒,下旨嚴查。
沒過幾日,謝家的罪行證據確鑿,永嘉帝大義滅親卻還是給世家留了一些臉麵,沒有殺人,謝侯府一朝覆滅,謝家滿門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謝家被抄家,其中的金銀珠寶盡數充了公,國庫霎時豐腴了許多,可見謝家這一回抄的不冤。
皇後得知前朝之事,長跪在康乾宮前不起,永嘉帝避而不見。倒是正巧在康乾宮裏頭伺候的林毓知道了,得到皇帝的允許之後,施施然的來到狼狽不堪的皇後麵前。
此時,謝家已經被抄家,再無轉圜的餘地。皇後來這裏跪著,不過是表一個態度罷了。
饒是這樣,謝江夢看到林毓一身華貴的出現在自己麵前,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可現在她尚且泥足深陷,再不是當初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的皇後娘娘了。
“皇上現在正在忙著清點從謝家抄來的財寶,以作軍需之用,怕是沒有時間來見咱們楚楚可憐的皇後娘娘一麵了。”
林毓瞧著謝江夢就算狼狽也一臉高傲的樣子,笑著又說道:“不過臣妾也真是佩服娘娘,這謝家不愧是一品侯府,家業就是大。屋子裏擺的,有些可都是皇上都沒見過的貢品,當真是富可敵國。您說,皇上看見那麽多謝侯府從百姓那裏壓榨來的民脂民膏,一氣之下會不會牽連到娘娘呢?再怎麽說,娘娘也是謝家的女兒。”
謝江夢咬著一口銀牙,就是不說話,膝蓋就像是釘在了那塊地上,絲毫不讓半分。倒是她身後的清梅看見淑妃這般羞辱自家娘娘,一時間紅了眼眶。
“娘娘不說話?到現在還懶得搭理臣妾呢?也是,娘娘三番五次的給臣妾下毒,給臣妾的兒子下毒,想來也是不喜歡臣妾的。對於臣妾這樣好心的忠告,定然也是不以為意的吧。”
林毓歎了一口氣,語氣哀傷,神情卻頗為輕鬆:“臣妾真是傷心,本來還想告訴皇後娘娘,皇上那有鏡衣暗衛呈上來的奏報,臣妾也是看了奏報才知道皇後娘娘是多麽的厭惡臣妾,厭惡這後宮裏的眾人。”
謝江夢聽見這話,一直冷硬的麵孔有了一絲表情,林毓像是沒有看見,細細數了數:“像是每個後妃都有的那碗敬茶,臣妾屋子裏淬了毒藥的帳幔,加了料的熏香,特意留給臣妾的羅裳,臣妾生產時候聞見的雙花散...再多臣妾也都不願意再記得了,除了臣妾的元鈺之外,這麽多年後宮的妃子們一個皇子都沒生出來,不得不說,侯府裏出來的小姐就是不一樣,娘娘當真好手段!”
皇後心裏一緊,再也忍不住:“本宮就算落魄了,也還是大夏名正言順的一國之母,你一個小小的妾室,休要在本宮麵前胡言亂語,汙蔑誹謗!”
林毓冷哼一聲:“娘娘到現在都還執迷不悟麽?難不成娘娘覺得皇上沒長眼睛,不知道娘娘已經在這跪了兩個時辰了?為何到現在都隻有我一個人出來,娘娘是裝糊塗還是不知道原因?前朝之事我一個後宮婦人不便置喙,但這後宮裏頭,娘娘做了什麽自己不知道麽!”
見皇後梗著脖子不說話,林毓接著道:“臣妾剛剛說的一樁樁一件件,娘娘摸著自己的良心,好好的想一想。皇上是大夏的帝王,什麽事兒不知道,皇上之所以沒有派人把娘娘關起來,也是念在當年少年夫妻的情誼。娘娘自作聰明,真以為在這裏跪著請罪,就能讓皇上不計前嫌撇了你這個謝侯府出身的身份麽?沒了母家的支撐,娘娘難道還妄想和從前的地位一樣不成?”
皇後的手在袖子裏攥成了拳頭,她很想一巴掌打到淑妃的臉上,可惜在這樣糟糕的境遇下,一時的衝動隻會讓她的處境變得更艱難而已。
林毓瞧著皇後遲遲沒有動作,接著“好心”勸道:“依臣妾看,娘娘還是不要在這裏自取其辱了,早些回宮去打點一下私房,這後宮裏慣會踩低捧高,娘娘想必也是清楚的。與其在這裏做無用功,還不如回去好好的盤算盤算,怎樣當好一個被架空了權力的體麵皇後。”
“放肆!”皇後尚且還在出神,倒是她身後的清梅再也忍不住林毓這樣的羞辱,恨聲阻止。林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敢這麽跟本宮說話,皇後娘娘當真是好家教。”
在林毓不屑又諷刺的目光中,謝江夢深吸了幾口氣,望著康乾宮的方向,深深的看了幾眼,一行清淚從眼角緩緩落下。她朝著康乾宮重重的磕了幾個頭,這才在清梅的攙扶下站起身。因為跪的時間太久,還踉蹌了幾下。
林毓適時的說道:“有道是風水輪流轉,有些債,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娘娘可還記得,曾經臣妾就是這樣跪在昭陽宮外,頂著炎炎烈日,就和如今的您一模一樣。”
說到這,林毓又笑了:“不過臣妾好運,倒是沒有跟娘娘一樣跪了這麽長時間都沒能讓皇上看一眼。臣妾跪了,可是一連數日都沒有給娘娘請安呢。皇上還要臣妾伺候,臣妾就不跟娘娘閑話了,希望娘娘回宮之後能好好的反思反思,好自為之。”
就在林毓轉身走的時候,皇後卻是難得說了句話:“本宮曾經和皇上少年夫妻,也如你一般同他恩愛過,如今卻落了個這樣的光景。你心裏有他,和他其他女人相處的時候便做不到心平氣和。總有一天,你也會變得像本宮一樣善妒,到時候,本宮定然記得看看你是什麽下場!”
謝江夢說完便轉身離開,沒有一刻的停留,倒是林毓聽完她的話笑了笑。
“我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和你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