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謝家倒台,皇後在康乾宮長跪不起之後,昭陽宮的大門就再也沒有打開過。皇後稱病,把鳳印懿旨全都交給太後保管。太後信佛,需要清修,不愛管這些俗事兒。可也不願意淑妃一家獨大,於是把宮權一分為三,柳貴妃、淑妃和德妃各掌三分之一。其中柳貴妃手中的權利最大,而淑妃和德妃又同出一脈,倒是隱隱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輩子謝家因為林毓的動作提前倒台,謝江夢手裏犯的事兒又多又準,柳南歌還沒有機會替她頂罪,她便已經“病倒”在了昭陽宮裏。
齊安公一脈因為謝家的事兒總算是學乖了,全都收起尾巴做人,也沒有像上輩子一般拖柳南歌的後腿,讓她萬念俱灰,在皇帝還沒有下令處決她的時候便服毒自盡。
林毓知道一些,柳南歌的姐姐並非善類,上輩子柳南歌落得一個那樣的下場,這個姐姐沒少在她背後捅刀子。嫡親的姐妹尚且如此對待,可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時間匆匆過,轉眼間又是一年春秋。
這一年裏,太後許是為了平衡後宮,又或許是因為永嘉帝太過偏愛,總是在請安的時候時不時的就要敲打她,即便對元鈺依舊寵愛如初,對林毓這個母妃卻總是冷眼相待。
永嘉帝在這一年裏曾多次想要賜給林毓貴妃之位,也都被太後阻止了。林毓倒是不在乎這些位分不位分的,就算柳南歌是高她一級的貴妃,可平日裏也絕對在她麵前討不了好去。
而一年之前赤烏國出了國師的事情之後,國王倒是乖覺,在家國天下麵前也毫不猶豫的舍棄了位高權重的國師,任憑大夏處置。可對於被大夏扣住的公主,國王到底沒有狠下心,用以後十年供奉翻倍和私下裏和永嘉帝商量的代價,終是換回了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然而在大夏的曆史裏,惠妃赤璉羽依舊是和赤烏國國師一起叛亂的亂黨,在叛亂發生的第三天,自盡在惠玉宮。
永嘉帝知道林毓和惠妃的心結,也知道對於曾經想弄死她和元鈺的惠妃,林毓始終是痛恨的。然而永嘉帝卻不能在這種時候為了一個女人和赤烏國撕破臉,對於不管不顧的處死惠妃,從而使兩國交惡,甚至失去這樣一個自願俯首稱臣的力量,永嘉帝知道讓惠妃偷偷的回到赤烏國,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理,永嘉帝始終沒有和林毓說這件事。林毓在惠玉宮是有探子的,永嘉帝做的再隱秘,她也能窺探出一二。看到赤烏國那麽快就偃旗息鼓,林毓也猜的出來惠妃並沒有死。
她總覺得永嘉帝會告訴她,哪怕是旁敲側擊的說一聲,然而過了很久,久到林毓都快忘記惠妃是誰的時候,永嘉帝依然什麽也沒說。
對待林毓卻比以前更加的寵愛,幾乎夜夜都歇在鍾毓宮,對待元鈺十分的盡心盡力,賞賜也源源不斷。
眾人都在豔羨,而林毓的心卻如同上輩子一般,一日涼過一日。她並不在乎惠妃是死是活,她在乎的隻是永嘉帝對她的態度。
三月的禦花園鶯飛草長,現在的元鈺已經快滿一周歲了,小小的孩子胖乎乎的,十分健壯。林毓每日都要給他喝一些稀釋的靈泉水,元鈺現在就相當於林毓的命.根子,一點差池都不能有。
淑妃死了,皇後病重,林慕秀在那件事之後被軟禁在距離靜思殿很近也十分荒涼的沉香閣,看在丞相自願還鄉的份兒上,林慕秀就算罪大惡極,也是有了一絲生機。不過,就是不知道心比天高的她過這樣的日子,是不是有些生不如死了。
所以林毓這一年過的十分舒服愜意,就算柳南歌偶爾找茬,偶爾會對她出手,但總歸就這麽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和她作對,是比當初剛入宮時候的情形好了太多的。
馬上就是元鈺一周歲的周歲宴了,林毓知道就算太後最近再怎麽打壓她,對於現在宮裏唯一的小皇子,也是不會委屈的。
“娘娘,”白鷺的神情還有些焦急:“都到這個時候了,您真的不給大皇子訓練訓練嗎?哪怕就讓他看一眼也好啊。”說著還抖了抖手裏帶著墨香的論語和兵法。
林毓搖了搖頭:“這本就是元鈺自己的事情,孩子喜歡什麽便拿什麽,我若是現在訓練他拿指定的東西就不是孩子的本意了。就算元鈺拿的不是文成武略又如何,他平平安安的開心喜樂就已經足夠了,你知道的,本宮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誌向。”
白鷺歎了口氣,心裏知道娘娘說的也對。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皇上和娘娘日益恩愛,若說現在娘娘是寵冠六宮的第一人也不為過,可白鷺卻搞不懂自家娘娘。
有的時候娘娘實在是太過淡薄,即便是別人嫉妒都嫉妒不來的恩寵,娘娘也隻是笑著淡淡的看一眼罷了。
“本宮的珠釵可打理好了?雲錦,你也走什麽神兒呢?”
“啊,”雲錦抱歉的笑了笑:“娘娘恕罪,許是這兩天晚上有些失眠,精神不濟。”
“罷了,你找白鷺給你瞧瞧,去讓奶娘把元鈺帶來吧。最近太後娘娘把元鈺抱到慈安宮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本宮心裏總有些不安的感覺。”
雲錦神色一頓,笑了笑:“或許是太後娘娘太喜歡小皇子了,畢竟就這麽一個孫子麽,娘娘別想太多,不會的。”
林毓麵無表情:“最好是這樣吧。”
沒一會,奶娘就抱來了壯實的小元鈺,林毓把孩子抱在懷裏,元鈺看到自己母妃溫柔的樣子,笑著搖了搖小手,林毓慈愛的揉了揉他短短的毛發,朝著小孩兒的小臉蛋親了幾口。
元鈺開心的搖了搖手,嘴裏模糊不清的發出了幾個音節:“涼..涼..”
林毓知道元鈺最近在學說話,知道這是在叫她呢,當下也就配合的糾正道:“是娘~不是涼~鈺兒,叫娘~”
元鈺咧開一張小嘴,笑的十分可愛:“涼~”
“來,跟著母妃念,娘~”
“涼~”
“娘~”
“涼...娘?”
“是娘...”林毓剛說出來,突然意識到元鈺發對了音節,立刻笑道:“好兒子~!再叫一個給娘聽聽!”說著便把元鈺摟在懷裏揉了揉,開心的對著她的臉親了好幾口。
元鈺看到自己的母妃這樣親近自己,也十分的高興,一雙小胳膊摟著林毓的脖子:“咯咯咯咯咯~娘~”
“誒~鈺兒真乖!”
母子倆正在溫馨的笑鬧,千雪從外頭笑意盈盈的進來:“娘娘,快到時辰了,華膳殿如今已經準備好了,咱們還是快些出發吧。”
林毓隻好把元鈺抱了起來,三月的天氣對於小孩子來說還是有些微冷,於是細心的給他披上了一個鬥篷,奶娘看元鈺打扮好了,便上前來。林毓朝著她搖了搖頭,親自抱著元鈺出了門。
來到華膳殿的時候,妃嬪們三三倆倆已經到了好幾個,都是低位的答應常在之流。林毓淡淡的受了這些人的禮,才緩緩的做到自己的位子上。說起來,永嘉帝的後宮比起先帝和大夏其他的幾位皇帝,確實有些不夠充盈,甚至是單薄了。
況且永嘉帝最近這一年裏都很少去別的妃嬪那裏過夜,一年以來後宮裏沒有新增一個子嗣,也不怪太後看不過眼,總是打壓自己。
沒一會,皇帝匆匆趕來,一進殿還帶著一絲冷氣。華膳殿裏請安聲一片,永嘉帝淡淡應了,直接走到林毓麵前,把她扶了起來,順便捏了捏元鈺圓嘟嘟的小臉,惹的元鈺哼了一聲,把腦袋窩在了林毓懷裏。
“臭小子,敢這麽對你父皇。”
林毓這一年以來心性越發堅韌,從外表看倒是比原來溫婉了許多,對著永嘉帝的時候也大多都和顏悅色的:“皇上,今兒是鈺兒的大日子,您就別逗他了。”
永嘉帝笑笑,環視了一圈,這時候德妃和柳貴妃也都趕著過來了,德妃手裏還牽著一個晗珊,看起來倒是有些匆忙,有些抱歉的對林毓笑了笑,林毓瞧著晗珊難得羞答答亮晶晶的小眼神,便知道這孩子怕是又闖禍了。
柳貴妃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這麽晚到也可能隻是不想給林毓麵子,但好歹也沒有耽誤時間,林毓便也不跟她計較。
隻是不知為何,太後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過來。林毓可以容忍平日裏太後對她的百般刁難,因為她能體諒太後作為一個母親希望自己兒子好的心。可林毓如今也是一個母親,是一個恨不得把這個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給自己兒子的母親,如果太後真的在元鈺的周歲宴上出什麽幺蛾子,林毓冷下了臉色。
好在,在就快要耽誤吉時的時候,太後終於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一個打扮精致的官家女子。林毓心裏不快,也就不鹹不淡的給她請了個安,太後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倒是早在一旁候著的老嬤嬤趕忙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擺了一桌子。玉石,寶劍,兵法,論語等等,胭脂一流沒有擺上,許是怕出什麽狀況吧。
林毓把懷裏的小元鈺放到了防著東西的案桌上,元鈺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林毓,林毓笑著衝他點了點頭,元鈺又看了看永嘉帝,永嘉帝也意味不明的衝著孩子笑了笑。
元鈺這才咿咿呀呀的朝著案桌上的東西向前爬,看了看兵法又放了下去,拿起來寶劍在懷裏端詳了一會,也放了下去,接著是上好的羊脂玉,精致的雲步搖,直到把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拿起來又放下去了一遍,這才一臉不高興的爬了回去,伸手就要林毓抱抱。
林毓搖了搖頭,指著桌子上的東西,要他好歹拿一個上來,元鈺得不到母妃的抱抱,癟著嘴委委屈屈的叫了一聲:“娘。”
林毓的表情瞬間就溫和了下來,可這周歲宴上什麽東西都不拿總歸不是個事兒,當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