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秀睜開眼,夢中的華麗場景漸漸消退,她頭頂的上方,隻有如冷宮一般的沉香閣,那厚重而淒涼的屋頂。
鄰國太子孱弱,她和八王爺聯合大匽不成器的二皇子,鑽著空子篡位成功,把已經是皇帝的二皇子控製在了手裏。然後羲和帝身患重症,不治而亡,臨死前把江山交給了她和她肚子裏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登基上位、一統天下的風光似乎還在眼前,黃粱一夢終成空,莊周夢蝶,夢中的感覺太真切,林慕秀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楚。
沉香閣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林慕秀隻穿著中衣,還有些愣愣的看著麵前端著鳩酒和藥的太監。
“小主也別發愣了,皇上派奴才來,是給小主一個痛快的。”
林慕秀瞳孔一張,有些恐懼和不知所措,倒是那個小太監又笑道:“對了,皇上還有話讓奴才轉告小主。丞相和八王爺私下來往逼宮篡位的證據確鑿,如今八王爺被囚宗人府,擇日便要處斬了。丞相一家皇上倒是沒有趕盡殺絕,隻把丞相大人扔進了大牢,其餘的嫡係都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回京。”
林慕秀知道,永嘉帝這是斬斷了丞相府的後路,想必朝中那些外祖的學生也被這招殺雞儆猴給嚇住,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吧。
“哎喲,瞧瞧奴才這記性,”小太監假笑了兩聲:“沒有告訴小主,丞相府被判流放之後,林大人立時便將林夫人給休了,現下,林夫人怕是跟著丞相府其他人都走在流放的路上呢。”
林慕秀的表情這才漏出了一絲裂痕:“父親他,當真如此絕情?!”
“這些,難道不是朱夫人應得的麽?”門外響起了一個清涼的聲音,林慕秀瞪大了眼睛:“林毓?”
“是啊,是本宮。”林毓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本宮聽皇上的人說,是你給元鈺下的天花毒,本宮本還想安安靜靜的送你走,這麽一說,卻不得不來送你一程。”
“什麽天花毒?那是太後下的!不是我!”林慕秀睜大眼睛看著她,林毓淡淡的笑了笑:“這事兒本宮沒有插手,可皇上說是你下的,那便就是你下的好了。”
林慕秀仰起頭來看她,林毓嘴上帶笑,表情卻十分冰冷:“在林府的這麽多年以來,曾經本宮是真的把你當做姐妹,可後來才發現,那麽多年都是本宮瞎了眼。”
“你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裏去,”林慕秀也冷哼了一聲:“自打入宮,你什麽時候給過我好臉色?咱們從一開始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誰也犯不著說誰。”
“不是的,”林毓看著她:“很久很久以前,我給過你真心,但你卻把它狠狠的踐踏在了腳下,比起來朱夫人,你更讓我寒心。”
林慕秀不可置信,夢裏邊的情景又在眼前閃過:“你....你是不是....”
支支吾吾了半天的功夫,林慕秀的話也沒有問出口。
“善惡終有報,等你走了,八王爺自然會隨你一起去的,到時候,在九泉之下,你們一家三口也能團聚了。”頓了頓,又說:“或許還有丞相和朱夫人,地府裏倒也能團團圓圓。”
說完這句話林毓不再管身後的林慕秀是怎樣的叫囂,不再理她,淡淡向拿著毒酒和中藥的小太監輕輕點了點頭:“本宮故人也送完了,該怎麽送她上路,你自己看著辦吧。”
小太監誠惶誠恐的請安行禮,林毓頭也不回離開了這個地方,腳步沒有一絲停頓。在流放的路上,朱家人會遇上一窩喪心病狂的劫匪,隻取朱顏鳳一人的首級。
若是可以,林毓倒想自己親自把她斬於馬下,以報殺母之仇,可惜了。
身後傳來林慕秀大喊大叫的聲音,沒一會就變成了痛苦的呻.吟,林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林慕秀狼狽的躺在地上,褲子上是越來越多的血跡。林毓這才注意到,小太監托盤上的鳩酒還在,林慕秀喝的,怕是永嘉帝精心為她準備的墮胎藥吧。
還真是狠心。
沒有心情再看下去,林毓抬腳邁出了沉香閣的門檻,今日之後,這裏怕是會比靜思殿更加不祥。
林毓緊了緊手中的帕子,她今天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永嘉帝派人來說元鈺的毒是林慕秀聯合八王爺一起下的,為的就是想讓永嘉帝這一脈子嗣斷絕,若有一日永嘉帝魂歸西天,八王繼位也就名正言順了。
這個說法合情合理,永嘉帝甚至還讓人給她拿去了證據,生怕她不相信一樣。
林毓看到那堆東西的時候就笑了笑,何必呢,皇上說的話,還有誰敢質疑不成?懷裏的元鈺卻是被林毓抱的更緊了,在這個世上,果然隻有自己的血脈才最親近。
從那天開始林毓便再也沒有出過宮,不過既然皇上說了毒是林慕秀下的,那她臨走的這一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林毓都該來送一送。
沉香閣旁邊就是靜思殿,突然想起了自己上一世死的時候,似乎也是一杯鳩酒。林毓忍不住往靜思殿走過去,最大的勁敵已經死去,自此這世間再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牽絆住她。
林毓心情複雜的走進靜思殿,迎麵冒冒失失的闖過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經又髒又破,女人的臉上也都是塵土,她一隻手抓著頭發上的虱子一隻手指著剛進門的林毓大聲笑道:“皇上終於讓本宮當皇後啦哈哈哈哈!你是哪個宮裏的奴才!還不快給本宮跪下!”
千雪擋在林毓身前,靜思殿的嬤嬤們看見淑妃娘娘來了,紛紛跑出來,攔住女人,免得她繼續發瘋。
倒是白鷺有些驚嚇:“這不是南宮常在麽?”
林毓定睛一看,還真的是南宮疏影,如今竟成了這樣一幅淒慘的樣子。
“她怎麽會瘋了?”這話問的是旁邊伺候的嬤嬤。嬤嬤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哂笑道:“這裏是冷宮,常年沒有人來,每日吃的連宮女都不如,像她這樣心氣高的大家小姐,自然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南宮常在不是第一個在這裏被逼瘋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林毓笑了笑:“這個嬤嬤倒是看的明白。”白鷺看到林毓的眼色,賞了這嬤嬤一個荷包,嬤嬤已經很久都沒有領過這樣的賞賜了,當下就笑眯眯的接住了,對待林毓更是殷勤。
就在這時,明明已經瘋了的南宮疏影卻突然衝著林毓撲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尖刀,千雪眼疾手快擋在了林毓的身前,並衝著她的手打過去。即便是千雪的反應快,卻還是被南宮疏影的刀子劃破了胳膊。
白鷺一看流出來的是黑血,嚇了一跳,倒是身後被眾人製住的南宮疏影,臉上有嗜血的神色。惡狠狠的衝著林毓說道:“我裝瘋裝了這麽久,就是在等這一天,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林毓,為什麽今天刺到的人不是你?我在這裏生不如死的過了這麽久,都是你害的!憑什麽你還能好好的活著,還能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為什麽呆在這裏的人不是你!你該死!”
林毓忍著怒氣,狠狠的朝著她的心口踹了一腳,這一腳使了十成十的力,當時南宮疏影就被踹的吐了一口血出來。林毓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像是一條死狗的她:“你怎麽知道我沒來過這?成王敗寇,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麽?”
說著林毓從地上撿起來了那把刀,看了看千雪傷的位置,在南宮疏影的左右胳膊同樣的位置上各自劃了十刀,並不管被劃的人是不是快要痛的昏過去。
“這是你來招惹我的,本來看你可憐,還打算讓這裏的嬤嬤好好待你。”林毓轉身把刀子扔給了一旁伺候的嬤嬤:“不許給她上藥,也不許給她吃藥,這刀子你們好好的拿著,以後的每一日都要在她的胳膊上劃一刀,直到死了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