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聽完這話沒出聲,回頭淡淡的瞟了九王爺一眼,九王爺本能的後退了一步。永嘉帝手裏還拿著那封信,顛了顛,眯著眼睛有些不善的看著九王爺,卻是一言不發。
九王爺被永嘉帝的眼神盯的發毛,生怕他再整出什麽幺蛾子折磨自己,趕忙舉白旗投降,一張臉表情變得十分快,立馬就能討好道:“四哥我這不是著急嗎,你別跟我一般見識。剛剛的話是跟你說著玩兒呢,嫂嫂現在在大匽過的不錯,她父皇母後都很寵她,除了他們貴妃那一脈有些不老實之外別的都很好。就是那個貴妃也不受她父皇待見,皇後和太子的地位都十分穩固,你就別擔心了。”
永嘉帝抿著嘴,依舊不吭聲。九王爺撓了撓頭,繼續說:“你也知道,我在大匽皇宮的客棧一直住著,十天半個月的才能跟天鶴見個麵。對於嫂嫂的情況也是知道一些的,你放心,絕對沒有什麽青年才俊。皇後也沒有給她安排任何的貴族世家子弟,她平日裏也就和苑文來往一些,別的真沒有什麽,四哥就別亂吃飛醋了。”
九王爺萬萬沒想到這話這話說完還不如不說,永嘉帝的臉色是更黑了。那封信被他攥在手裏,都快皺巴成褶子了。九王爺看著永嘉帝的表情不對,這才隱隱約約的意識到他四哥究竟是為什麽生氣。嚇的九王爺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
於是單純的九王爺不知道他這樣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又深深的刺激了永嘉帝那顆因為太過想念而脆弱的心髒。腦子裏亂七八糟的自動想出了一堆不堪入目的畫麵,深吸了好幾口氣,永嘉帝才漸漸平靜下來。
“毓兒隻是把苑文當自己的大哥,朕相信毓兒對朕的感情,你有什麽話就說,這麽猶抱琵琶半遮麵是個什麽意思!”
永嘉帝哼了一聲,九王爺總覺得今天自己做什麽都是錯的,隻好打哈哈道:“是是是,臣弟這不是都實話實說的告訴四哥了麽,就算苑文對嫂嫂有別樣的心思,嫂嫂也一定是喜歡四哥的,四哥不必擔心。”
永嘉帝剛剛舒心一些,九王爺這麽一說又成功的讓永嘉帝黑了臉,之後便是怎麽看自己這個弟弟怎麽不順眼,這一晚上倒是把九王爺累了個夠嗆,第二日宮門一開,聽到永嘉帝鬆了口便跟逃命一樣的出了皇宮。
他果然還是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喜歡這個壓抑又束縛的皇宮。
九王爺離開之後,永嘉帝在一個人的康乾宮裏,又翻來覆去的把林毓的那一封信看了許多遍,最終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才放下。
若是以前,無論是誰說什麽,永嘉帝都不會讓苑文一個人這麽毫無顧忌的手握兵權上戰場,定然會派一個足以壓製他的監軍隨行。這一回,卻鬼使神差的聽了林毓的話,把苑豪的名字放到了監軍的名單下麵。
如果毓兒說他沒有叛變之心,那朕也信他一次又有何妨?
隻不過在軍隊人數那裏永嘉帝還是劃了一些,比最初定的少了許多,人數堪堪夠打韃子。
成與不成,便看苑文自己的本事了。
以永嘉帝的心性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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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謝主隆恩!”
“臣,定不辱命!”
金鑾殿上,苑文苑豪,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孔齊齊跪下,接受永嘉帝突如其來的指派。苑文知道自己定是會掛帥上戰場,畢竟在大夏的朝中,如今還能上陣殺敵願意上陣殺敵也最合適上陣殺敵的,隻有他一個人了。
可永嘉帝竟然把苑豪指派成了監軍,這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苑文苑豪被這樣一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苑文臉上依舊是成熟穩重淡然的樣子,苑豪在朝堂之上卻是無法壓抑自己嘴角上揚的笑容。
這一回在朝堂上對皇帝提出來反對意見隻有幾個忠實擁護永嘉帝的保皇派,那幾個人是真的把永嘉帝當成主君,才會在站在他的角度深思熟慮,也才會對苑文這樣先太子黨的身份充滿了防備。
永嘉帝並沒有責怪他們,而是深深的看了苑文一眼,又笑著看了看自己龍椅下站著的忠臣,難得大度的笑了笑,聲音裏充滿了大氣和威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當此百姓危急存亡的關頭,朕隻想讓神武將軍早些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把韃子趕出我大夏的國土。
相比臣民們所受的苦難來說,一個已經早就不存在的黨爭對於朕來說簡直微不足道。這些朝堂之上的彎彎繞繞,也根本就沒有和家國天下相提並論。清明的朝堂之上,朕希望所有的愛卿都能竭盡全力為大夏出自己的一份力。至於神武將軍會不會叛變,”永嘉帝淡淡一笑,俯視眾生:“朕既然已經坐在了這把椅子上,就有能力把它坐的穩如泰山。”
話音一落,眾臣齊齊跪下,三呼萬歲。
這一刻,就是苑文看著龍椅上坐著的那個男人,也覺得他能坐在那個位置上,絕非偶然。身為一個帝王,他有足夠的資格坐擁這個天下,他確實比很多的帝王都要優秀。
毓兒能到這樣一個人的喜歡,應該也是可以幸福的吧,
苑文知道永嘉帝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如果不是毓兒和他私下裏說了什麽,永嘉帝死也不會主動讓阿豪和他一文一武一起上戰場,也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把虎符交給他。如果永嘉帝願意聽毓兒的話,說明毓兒在他心裏已經有了十分重要的位置。能被這樣一個珍而重之,想來毓兒也是可以幸福的吧。
想到這,苑文心裏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臉色也鬆快了些。
“哥哥。”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下朝許久,一路溜達,已經走到了侯府門前的那條路。苑文奇怪的回過頭看站在自己身後似乎有話要說的苑豪,有些不解的說道:“怎麽不走了?叫我做什麽?”
“哥哥,這樣真好。以後上戰場,我從文你從武,你上陣殺敵,我就是你的後盾。若有一天戰事平息了,我們便找一處深山裏的小院子,養花種菜,過神仙一樣的隱士生活,一直不分開,好不好?”
“當然,”苑文溫柔的看著他,走上前去摸了摸苑豪的頭發:“咱們兄弟兩個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以後自然也是要在一起的。你這小腦袋一天到晚的在想什麽?莫不是知道自己要上戰場,有些害怕了?”
苑豪白了他一眼:“什麽叫害怕,我好歹也外出遊學這麽多年,什麽事兒沒見過,不過就是小小的戰場,還能奈我何?”
“是是是,”苑文順著苑豪的話往下說:“我們苑豪膽子最大了,小時候被老鼠嚇的哇哇叫的人都是哥哥。”
眼見著苑豪聽見這話就要暴走,苑文又歎了口氣:“真是沒想到,時過境遷,我們阿豪也可以和哥哥一起上戰場,並肩作戰了。當初總是不願意讓你和哥哥一樣舞刀弄槍,如今卻希望你可以多會點武藝自保。”
“哥!”苑豪聽著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眶有些紅,也顧不上大街上有多少的人,像小時候一樣,一下子就撲到了苑文的懷裏。
“哥哥,都怪你從小就這麽寵著我,才寵成了我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到處給你惹麻煩。明明我隻比你晚出生一炷香的時辰都不到,你卻總把我當成一個孩子。這些年,長兄如父,我除了考個文試沒有丟侯府的臉之外,其餘的什麽都不會,都是哥哥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
苑文攔住苑豪的肩膀,輕輕拍了拍:“我是你的哥哥,這些本來就是應該的。哪裏至於讓你這樣,聲音都帶了哭腔,都多大了,還哭鼻子?”
“還不是怪你。”苑豪沒有了平日裏的張牙舞爪,這會就算習慣性的反駁,聲音也都是軟軟的,酥到了人心裏。
“其實我遊學的時候,每到一個地方都在想,如果哥也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可是那時候你還要保住相府,還要排兵布陣,還有費盡心力的對付那一幫子不要臉的族人,你什麽都不說,隻讓我在外麵好好的,從來都不讓我管這些糟心事兒。可是哥哥,你刻意保護我的這些,我都知道,每一件事,我都知道。”
苑文感覺到溫熱的**浸shi了他的衣襟,有些心疼的把弟弟摟在了懷裏,像小時候那樣拍著他的背。苑文知道,苑豪這是太高興了,高興的有些控製不住自己。
與此同時,苑文也有一些愧疚,這些年來他似乎隻記得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阿豪,卻忘記了阿豪最需要的便是親人的陪伴。在外出遊學的這些年,想必阿豪一定也很孤單。他想回來幫著自己料理一切,自己卻想讓他快快樂樂的,手上不要沾染和自己一樣的黑暗。他什麽都知道,卻還是選擇聽哥哥的話。
苑文不自覺的歎了口氣,把弟弟摟的更緊了一些。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們並不在乎過路人投過來的目光,隻是這樣緊緊的相擁著,像那一年父母雙雙死去,他們在冰冷的靈堂裏相互依偎這取暖一樣。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們才是心靈相通的,隻有他們,才是彼此身邊唯一不會離開的人。
“哥哥,”許久之後,苑豪才從苑文的懷裏出來,眼眶依舊通紅著,他縮了縮鼻子,用前所未有認真的語氣說道:“如果咱們都能從戰場上活下來,你不要再回大匽,不要再去找林毓了好不好?”
苑文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他靜靜了看了苑豪許久,苑豪也靜靜的看著他。
最終,苑文還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苦笑著點點頭。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