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屋子裏的人走了個幹幹淨淨,林慕秀才拉著朱顏鳳的手道:“母親又何必生這起子氣,她林毓是個什麽人,還值得母親這樣在意?”

“我不是在意他,若說這世上,除了你也就隻有你父親能讓我在意在意。你可知他這些日子有多麽過分!從小到大,你一直這般乖巧懂事,他可曾多看過你一眼?那林毓是他的孩子,你便不是了嗎?縱使母親當年千般錯萬般錯,但你畢竟是無辜的啊。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聽你祖父的話把那孽種留下來,在成親之前就該掐死才對!”

“母親慎言!”林慕秀一把捂住朱顏鳳的嘴巴,緊張的看了看周圍。朱顏鳳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繼續道:“在我自己的院子裏,說說又能怎樣?反正你父親也已經這般恨我了,也不差再多加那麽一條兩條,即便是他在我跟前,我也是敢這般說給他聽的!”

“母親這又是何必呢?那燕桐蕪畢竟是已死之人,你和一個死人計較又有什麽意思。我們還是應該過好今後的日子,雖然入宮之初位分低,但是母親,女兒可是相府唯一的外孫女,誰又敢欺負我呢?

再說了,皇上還不曾見過我,故而會為了姐姐貶我的位。可這並不代表,以後的日子裏,他會一直寵愛她,會一直貶斥於我,您還不相信女兒嗎?”

“好孩子,”朱顏鳳拍了拍林慕秀的手“可母親終究咽不下這口氣。”

“母親放心,姐姐她在皇宮裏是走不長遠的。”望著朱顏鳳有些不解的眼神,林慕秀笑了笑,又道:“我曾在她來小日子的時候給她喝下了帶有大量紅花和麝香的糖水,那樣的藥性,她這一輩子估計都別想有自己的孩子了。而在皇宮,最重要的便是擁有自己的孩子,否則年老色衰之時,誰還會記得你最初的模樣呢?

失寵是必然的了。隻是時間問題,母親且等著看好戲吧。而我也必定會讓父親看到,誰才是他應該關心和注意的孩子,誰才是值得他自豪和微笑的女兒。”

“秀兒真真兒是冰雪聰明,這般便無甚後顧之憂了。且讓她得意這一時,對了,那便把母親珍藏多年的銅香爐送予她做禮物吧,這可是她母親生前用過的。對了,她不是喜歡梧桐麽,也把我那盆白玉雕的梧桐開花給她好了。省的她說我這個繼母苛待於她,連個嫁妝都不給添。”

“母親這是.....?”

“秀兒且看著吧,早晚我要讓你父親眼中隻有我們母女兩個人。”

林毓自然是不知道這對母女倆的一切密謀,此時已近晌午,她正和林學尚坐在酒樓的雅間裏,頗有些眼巴巴的看著麵前的飯菜。

“這些都是你母親生前最愛的菜色,怪父親這麽多年來都不曾了解與你,也不知是否合你胃口。”

“父親多慮了,你也是有苦衷的,母親愛的東西毓兒自然也愛。惟願毓兒進宮之後父親可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開開心心的,不要委屈了自己。”

苑文在門外聽見裏麵的對話,腳步頓了頓,終於沒有邁進去。他無奈了衝著沒有人的牆麵笑了笑,摸了摸自己手邊的佩劍和曾經掛著一枚玉佩現如今空空****的腰間,轉身離開了。

叔母,你曾說的娃娃親,小文子今生算是等不到了。

那枚玉佩還給她,也算解了所有的後顧之憂。這輩子我尚且自身難保,隻願那個小丫頭能在我看不到的生活的幸福安樂。我與永嘉帝終究會是不死不休,但願苑文魂歸長天之時,她可以不那麽傷心。

也希望叔父到時候可以想明白,不要為了我帶累了他們。

苑文心裏想的這些話,林毓依舊聽不到,也不會知道她曾經錯過了怎樣溫柔相待的目光。

她以為不記得青春年少的那個文哥哥,卻還總時時的把那個記憶中的小女孩放在腦海裏細細磨砂。

七日之後,皇帝的信使終於來到了各個翹首以待的官家府邸之上。

桐蕪院內,林毓手裏拿著皇帝親手下達的旨意,足足呆坐了一個時辰。永嘉帝果真說到做到,力排眾議封她為嬪,初次進宮便是一宮主位,還不知這樣的榮寵要招來多少記恨。

林慕秀也確是最低排位的答應,卻不知怎的多了一個“秀”的封號。秀者,秀外慧中,鍾靈睿智,朕之所鍾也。這樣一來,即便是最末等的答應,這地位也是比普通不受寵的常在要高上一等的。林毓想著許是皇上終究還是不能不顧及相府的顏麵,不得已而為之吧。

不過不管怎樣,與她終究還是差著的。帝王之心不可測,把她林毓的地位抬著這樣高,不能說沒有永嘉想要打壓丞相的心思,要拿她製衡林慕秀,而後再用父親製衡丞相。

要說皇上看上了她的美貌,那是萬萬不敢信的。伴君那些年,永嘉帝是個什麽樣的性格林毓再明白不過。這世間再沒有人比他更加冷心冷情,當初說是淑妃寵冠六宮無人能及,不也毫不猶豫就拿一杯毒酒了解了她的性命嗎?

這一輩子,且不管別人怎樣,她林毓既然已改頭換麵,有了一個這樣不一般的開始。便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這時候門外響起來了丫鬟通報的聲音,說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青衫求見。想起來上一次兩人見麵她還是頤指氣使的樣子,短短沒有多少日子,地位便這般天翻地覆。想來,林毓也是覺得有些嘲諷。

“讓她進來吧。”我到要看看,這朱夫人又要搞什麽花樣。

“給大小姐請安。”青衫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身後還跟著幾個小丫鬟。林毓看著她那般虛偽的樣子,也不想多做理會,隻淡淡的問道:“何事?”

青衫眼中帶了些許不耐,臉上依然是微笑著的表情,林毓看了越發覺得沒有胃口。

“這不是我們夫人知道小姐封了嬪位,心裏也甚是為小姐高興。雖不是親生母親,好歹也在同一個屋簷下處了這麽多年。今兒個夫人為了恭喜小姐,讓奴婢拿了這些個東西來,權作給小姐的賀禮。東西不多,也不金貴,還望小姐不要嫌棄才是。”

“哦?那還真是謝謝夫人了。”林毓擺弄了一下手腕上新打的鐲子,是林學尚前些日子新送來的。青衫也看見了,眼角幾不可見的眨了一下,臉色明顯有些不好看。

“大小姐,這是夫人頗為喜愛的銅香爐,外殼上鍍了一層金子,這雕刻都是從江南來的師傅精心製作而成。還有這冰玉梧桐,看小姐這滿院子的梧桐樹就知道了,夫人知道小姐定是會喜歡的。

還有這盒子裏的珠釵首飾,都是安玉閣千金難買的上好料子,頗受大家小姐們的歡迎。這幾套旗袍也是選自錦繡莊賣的最好的款式,根據小姐的身形獨家定製的,都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知道了,鍾媽媽,替我收下吧。就放在那個格子裏便可,不知姐姐還有別的事兒麽?”

不輕不重的頂走了青衫,林毓才讓鍾媽媽把那東西拿來,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鍾媽媽看了半天,並未查出什麽不妥當。林毓便自己拿來瞧著,誰知在林毓端起那銅香爐放在鼻尖輕嗅之時,拇指上的扳指刻印卻突然震了一下,胸口也有些發悶。

林毓心中冷哼一下,就知道朱顏鳳對她從來都不會有什麽好心思。想必送來的這些東西都是加過料的吧。

鍾媽媽對著那支冰玉梧桐咦了一聲,細細審視了好幾遍,喃喃自語道:“這東西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

“什麽?”

“小姐,這東西老奴似乎在什麽地方看見過。白玉雕的梧桐,梧桐。”突然鍾媽媽一把抓過林毓的手,顫抖著雙手道:“小姐,小姐,這,這東西長公主曾用過的!”好在屋裏也隻有她們兩個人。

林毓驚的也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淩厲的問道:“媽媽說什麽?”

“小姐,這,這東西,朱顏鳳曾經把它當做生辰禮物送給長公主。那時候,公主看她一片單純無害的樣子,便毫無芥蒂的收下了。後來公主難產去世,一切都是兵荒馬亂的樣子,誰會在意一個小小的冰玉,沒想到今兒竟然又在這裏見到了!”

林毓捏緊了拳頭,拿起那個冰玉放在手上,果不其然,拇指上的扳指痕跡又輕輕的震動了起來。果然是有問題,母親的死,果真和朱顏鳳脫不了幹係!現在,竟還肆無忌憚的將這東西放在她身邊,真以為她們都這麽好欺負不成?!

若不是仙人贈與的空間中藏有靈氣和修煉心經讓她有了些許內力和感知危險的能力,這般肉眼看不出來的毒物又怎能如此輕易便被發現。

“小姐,這銅爐我似乎也是見過的。隻不過它比這冰玉普通的多,是.....也不是,老奴實在是有些分辨不清。”

“無妨,分不分的清並不重要,有這冰玉便夠了。這兩個物件確都是些害人的東西,媽媽仔細查查其他的,這兩個便由我收起來好好查驗一番就是。若當真害過我母親,我定不會輕饒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