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林毓回頭看了看在一旁伺候的眾人,頗有些猶豫的說道:“這麽多人都看著呢。”

永嘉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們,嚇的眾人紛紛低下了頭。皇帝這才回頭看林毓:“如此,可以了?”林小主拿著筷子的手一抖,頗為認命的閉了下眼睛又猛然張開,夾了一個馬蹄山藥舉到皇上嘴邊。許久沒有動靜,林毓才抬起她那雙大大的杏眼,眨呀眨的看著永嘉帝,神情頗為哀怨。

永嘉帝泯然一笑,張嘴吃下了那筷子食物。

這廂濃情蜜意不覺,其他各宮可都是吃足了醋。永嘉帝晚飯時候在鍾毓殿用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傳遍了後宮內外。誰不知道新人入宮三天之內是不能侍寢的。第一天就已經是這般如隔三秋的架勢了,那以後林家大小姐若是把永嘉帝迷得神魂顛倒,其他人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用貴妃的話來講就是,小浪蹄子小小年紀就這般會勾人,那還了得?早晚落到本宮手裏看本宮怎麽收拾她!

入夜三分,林毓靜靜的坐在內殿裏。永嘉帝吃過飯逗留了好一會便離開了,他最終還是那個冷靜自持的永嘉大帝,並不會因為誰而擾亂心緒,壞了皇宮的規矩。

不過這樣最好,雖是又把她推到了後宮的風口浪尖上,但至少向所有人表示了他對她的重視和寵愛,皇後想責問也是沒有理由。現如今各宮,包括正宮,恐怕沒有幾個人是看她看的順眼的,這女人的嫉妒嘛,多一分少一分又有什麽可在意的。

隻不過,她總還是不習慣摸不透他的心思,曾經把自己棄之敝履的那個人,如今又為何要在天下人麵前做足了寵愛她的戲。

林毓想不通便也就不想了,免得半夜無眠明兒要去和皇後請安的時候再出什麽狀況。帝王之心不可測,也就不必費盡心思,順其自然便好。

這一夜,永嘉帝也在自己的寢宮裏輾轉反側。從初次遇見林毓的那一刻開始,他便不知為何被這個活潑靈動的女子深深的吸引。許是在深宮之中呆的太久,見慣了陰謀詭計和虛偽笑容底下的陰險算計,所以遇到一個這樣直爽的性子便格外珍惜。

說一不二,就算再嚴酷的懲罰也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並不畏懼別人給自己扣一個陰險毒辣的名聲。但也足夠機警聰慧,一個小小的流言就能聚起那麽大的力量,大到讓相府無力招架。

永嘉帝自然而然的忽略了相府之所以乖乖受罰,這裏麵有他自己多大的關係。

當然,深宮之中露水寒重,漫漫長夜,多的是紅顏無法安眠。

次日一大早,距離晨起還有多半個時辰,林毓便自己睜開了眼睛。她趁著眾人都在外候著無人敢進來打擾的功夫,一閃身進了空間。撈起靈泉水喝了一小盅,這小盅還是上次林學尚帶她去玉器店的時候,她用那上好白玉讓人精心炮製而成。如今在這空間裏發酵的,越發晶瑩剔透玉色純正了起來。

而後又在溫泉水裏好好的泡了一個澡,隻是在這宮中呆了一天多的時候,身上便已經有了毒素特有的汙垢。看來是她的心經修煉的不到家,碧玉扳指還察覺不出這鍾毓殿中隱藏的毒物。林毓的眼神暗了暗,眼中的鋒芒一閃而過。

待林毓出了空間又躺了好一會之後,鍾媽媽的腳步聲才由遠及近。

“小姐,該晨起了。今兒是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日子,萬萬不可遲到。”

林毓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的坐起來,聲音還有些喑啞的說:“幾時了?給我更衣吧。”鍾媽媽知道林毓的幾時隻是慣例問,說不說與她聽並不礙事。於是隻是忙著伺候她更衣,白鷺和千雪在一旁準備漱口水、鏡麵盆等物不提。

一陣忙碌之後,林毓已然端坐在銅鏡之前。鏡中那女子一頭烏黑的秀發從上而垂下,柔順飄逸。柳葉黛眉下是一雙大大的杏眼,眼睛裏亮晶晶的仿佛藏著星星,活潑而靈動。筆挺的鼻梁配著紅潤小口,膚如凝脂麵色健康。如此看,確是一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

林毓看身後站著雲錦和千雪,她微微一笑,把梳子遞給了雲錦:“就梳你最擅長的桃花簪吧,正配我這身兒粉色的秀麵桃花。該是什麽便是什麽就可,不用顧忌那些高位娘娘的心意。”

雲錦微微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輕輕道了一聲:“是。”

千雪似乎是個閑不住的,雖說有所收斂,但還是在林毓跟前來來回回的轉了好幾個圈。林毓看著眼暈,不得不伸手拉住了她:“你這丫頭,快給我停下。”千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摸了摸頭道:“小姐見諒啊,我打小這樣習慣了,一定改一定改。”

林毓搖搖頭:“你天性如此,這般可愛也不是什麽壞事兒,隻是在這鍾毓殿也就罷了,若是出去可要仔細著點。收起你那點子俠義心腸,不管看見什麽隻管來告訴我,可不許自己一個人偷偷的管了。不然萬一你被人算計,連不連累我還是小事,自己傷著了可得不償失。”

“小姐說的是!千雪謹記在心!”雲錦看著千雪立正站好剛勁的樣子,疑惑的看了她好幾眼。林毓見了故意往雲錦拽著頭發的反方向動了動,而後呲的吸了一口冷氣。雲錦連忙跪下認罪,林毓皺了皺眉頭,埋怨了一句:“你馬馬虎虎的幹什麽呢,還不仔細著點,一會誤了時辰了。”

這時候白鷺急匆匆的從內殿走過來,跪下道:“娘娘恕罪,白鷺剛剛不小心把娘娘的被褥弄到了地上,沾染了些泥水。白鷺這就去給娘娘拆洗幹淨,雲錦姐姐,不知這鍾毓殿可否還有替換的被褥?”

雲錦還未開口,鍾媽媽已經走了過來,佯裝在白鷺頭上打了一下,罵道:“你這不長心的丫頭,咱們入宮之時不是拿了一些嗎?你且先拿來充充數。今兒天色正好,快些洗洗晚間還是能用的,就別往浣衣局扔了。”

“那便這樣吧,今兒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做事兒都這麽不長心,下次再讓我遇見可是要扣你們月錢了。雲錦你愣著做什麽呢?桃花簪還差一小半了,快著些!”

“是。”

白鷺醫術了得,做事從來都是又謹慎又小心又周全,如今這般定是那被褥上有什麽問題,而鍾媽媽怕這鍾毓殿的被褥都同那髒掉的一般,才出此計策。一唱一和,不過是掩人耳目好爭取時候讓白鷺好好看看這被褥罷了。

雲錦上輩子也是她身邊的大宮女,她不是羅裳,並沒有害她。可卻是永嘉帝的人,她知道自己被人冤枉,被皇後使計陷害。於是也告訴自己不要怕皇上定會還給她林毓一個公道的,可最後,知道所有真相的皇上不也是一杯毒酒了結了她?

對於雲錦這丫頭,林毓還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她從未害過自己,可是也從未忠誠過自己。她就像是永嘉帝的一雙眼睛,時時刻刻在監視自己。

正想著,就聽見鍾媽媽說:“娘娘,時辰差不多了。”

林毓回頭望了一眼鏡中那個唇紅齒白膚色健康而又紅潤的女子,輕笑了一聲,道:“走吧。”而後停了一下,又道:“千雪和雲錦,你二人隨我一起,白鷺就留在宮裏洗被褥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做事毛躁。”

“是。”

“綠衣姑姑,這鍾毓殿我可就交給你了。”

鍾媽媽點了點頭,拍了拍林毓的手:“娘娘萬事小心。”

走出殿門,才發現秦樓月和南宮疏影也早就站在了院內,看到她之後均行了一禮。林毓走到秦樓月麵前,叫了一聲姐姐。秦樓月也笑著指了指宮外的轎攆,道:“娘娘上攆吧,嬪妾也是要一道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林毓點了點頭,這才轉頭看向南宮疏影道:“怎麽,南宮常在竟然也是要同我一起的?”

後者即使心中不甘,卻也隻能乖乖的回一句:“是。”

秦樓月看見林毓有些不解的樣子,道:“娘娘有所不知,這請安都是一宮主位領著自己宮內的人一起去的,這南宮常在也是咱們鍾毓殿的人,自然是要一起的。”

林毓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南宮疏影,眼中的戲謔是藏也藏不住,臉上卻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語調輕快的說:“那便走吧。”

宮齡已然十多年的林毓又怎能不知道這上麵定下來的規矩,隻不過她總是看不慣南宮疏影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時不時的便想提醒提醒她這皇宮是個什麽地方,她南宮疏影又是一個什麽地位。

其實最大的原因還是,她知道永嘉帝喜歡什麽樣的女子,越是這樣坦誠大方不做作,越是這樣恩怨分明把什麽事兒都擺在明麵上來,就越能得到永嘉的青睞。

雲錦這樣被她毫不設防的帶在身邊,才能證明她心機不深沉,用人不疑。而在眾人包括雲錦麵前這樣明顯的和行事囂張的南宮疏影不對盤,才能表明她林毓率真灑脫,恩怨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