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毓一行人到了昭陽宮的時候,門前也斷斷續續有些人在等著了。時辰還沒到,皇後娘娘自然是在梳妝,不能打擾。

再者這新人總是要聚齊了,到時候一起給皇後娘娘行大禮才是。

“林嬪娘娘到。”

伴著尚蘭舟的聲音,林毓扶著雲錦從轎攆上緩緩走下來。在眾人或新奇或嫉妒或漠然的目光中款款而下。

說起來在新封的這起子人中林毓的份位算是最高的,再者又因為永嘉帝即位不過三年有餘,後宮空虛。除卻一個正宮皇後,一個由王府側妃封為貴妃的柳南歌,還有個淑妃和德妃之外,林毓上頭竟是沒有其他人的。

眾人隻見一個身形秀麗的女子從轎攆上緩緩而下,素手芊芊如柔夷,肌膚白皙若凝脂,一頭烏黑的長發綁了個桃花簪,堪堪垂下一小縷,當真是三月桃花,粉麵相映紅。雙眼皮大眼睛,杏仁樣兒,眼中波光粼粼,看向你時似乎都能感受到眼中的盈盈水光。

她一身粉紅色的旗裝上繡著大片大片的桃花,桃花似是長在她身上一般栩栩如生。麵色是健康的紅潤,隻不過走起路來還有一股子西施的病弱美態,真真兒一絕色佳人也。

林毓緩緩走到正門前,輕輕咳嗽了一聲,眾人這才從慌神之中醒過來,“給林嬪娘娘請安”的聲音絡繹不絕,此起彼伏。

“各位姐妹不必多禮,都快快請起。”

林毓打眼一掃,還真看見了許多熟人,也有兩三個不認得的,大概是在她成為妃子之前便香消玉損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之中了吧。

“如今人人都說這林家大小姐久藏於深閨之中,不為人知,險些連這次的選秀都錯過了,可見這繼母手段的厲害。今兒一見林嬪娘娘,步履之中的柔弱,不由得讓人想起來前些日子傳的沸沸揚揚的街角巷聞。秀答應,你說是不是啊?”林毓聽見這似曾相識的聲音,原來是姚依蕾。此時她正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麵容沉靜不發一言的林慕秀,臉上的厭惡是怎的都掩飾不下去。

林毓想,這兩個人便如同她和南宮疏影一般,一靠近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就連林毓這般的寵愛姚依蕾都不嫉妒了,一心隻有擠兌林慕秀,林慕秀吃癟了,她便開心了。

“慕秀隻是一深閨女子,哪裏知道什麽街角巷聞,姚常在說笑了。”

林慕秀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伶俐,這句話暗指姚依蕾一個大家閨秀不識體統,竟和那些市井小民一般,大家閨秀常常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麽會知道市井傳聞?

“姚常在也是一片關切之心,指不定是哪個丫鬟出門逛街聽見了說與她聽的。這本是我林府的家事,沒成想卻牽連那麽廣,毓兒本也沒臉見人的。再者說市井之中傳聞虛虛實實,常在也不可盡信。”

姚依蕾聽見林毓替她解了圍,還給了林慕秀臉子看,心裏也是開心不已。遂轉頭乖巧的應了一聲是,道:“林嬪娘娘果真寬宏大量,卻不知這樣的寬宏大量最容易讓那起子小人蹬鼻子上臉,不是依蕾多嘴,娘娘日後可得長個心眼,俗話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

“常在多慮了。”林毓雖是這樣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話還是偏向那個找林慕秀事情的姚常在。那麽,前些日子傳遍京城的那個流言多半是真的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林府竟也這般多的彎彎繞繞,相府也太.....這林家大小姐還真是可憐。

還沒等眾人開始議論紛紛,這時辰卻是到了,昭陽宮的大門緩緩的打開。

林毓走在最前麵,第一個跨進了這座富麗堂皇,身後跟著的是按照品級依次排開的妃嬪們。這樣的場景林毓仿佛走過很多遍,又仿佛第一次看見。

那個時候,貴妃已死,每每給皇後請安,走在最前麵的總是四妃之首的淑妃娘娘啊。幾年如一日,就連請安都從未遲到過的她,竟也成了皇後娘娘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呢。

林毓直直的盯著麵前朱紅色的宮道,一步一步堅定而緩慢的向前走。

這輩子,管你謝家多麽勢大,謝江夢,我們便走著瞧吧。

端正的坐在首位上的,那個穿著隻有皇後才能穿的宮裝的謝江夢,此時正麵帶微笑的看著對麵緩緩而來的那些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不管內心是否酸澀,她都必須做出一副溫婉大度的樣子。因為她是大夏朝母儀天下的皇後,是永嘉帝最名正言順的妻子,是謝侯府的嫡係長女,這些身份並不允許她有任何的私心,至少明麵上是不能有任何私心的。

皇後看了看身邊的掌事姑姑清梅,見她朝自己輕輕的點了點頭,才又笑意盈盈的看著麵前的這些個妃嬪們。

漫長而繁雜的禮畢,一幫人站在昭陽宮的正堂上,林毓挺直著身子低調而又謙和的釋放自己強大的氣場,一雙大大的杏眼毫不躲閃的看著皇後。

謝江夢也不愧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女孩子,竟是對林毓的笑容恍然未覺,依舊溫婉大度指著左側第一個位置上氣勢張揚的美婦說:“這位是貴妃娘娘,也是陪伴皇上多年的老人了。”

包括林毓在內的眾人都乖巧的衝著貴妃行了一禮,口中道:“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貴妃柳南歌冷冷的看著麵前這些人,也不叫起。她懶懶的擰了擰手帕,瞟了一眼林毓說道:“你就是那個沒有參加選秀就被皇上破格升為嬪位的林家大小姐,林毓?”

林毓並不抬頭,低低的答了一句:“是臣妾。”

“嗬,小小年紀倒是很會勾人嘛,聽說身體甚是病弱,怎的我看著可是健康的很呢?”

“娘娘說笑了,臣妾打小身子確實很不好,鬼門關也是走過幾回的。但幸得皇上垂憐,不嫌棄臣妾,臣妾才能站在這和娘娘請安。”

“這話說的可笑,可是覺得別人都不知道皇上體恤你呢,怎麽林嬪這病竟是和皇上說幾句話就好了不成?”

“娘娘這可是冤枉臣妾了。幸得皇上垂憐,是因為也隻有在皇上的庇佑下,臣妾才得以安然。”林毓最後這一句話說得婉轉柔腸,又入木三分,所有人聽了都不由得紛紛往林慕秀的方向看過去,就連柳南歌也不例外。可林慕秀是什麽人,即使在這樣多的目光洗禮下,依舊是靜靜的保持自己行禮的姿勢,雷打不到,麵無表情。

“罷了,都起來吧。在蹲一會皇後娘娘估計就該和我著急,說我為難你們了。”貴妃懶懶的端起了茶杯,小口小口的抿了起來。

皇後娘娘頗為寵溺的看了柳南歌一眼,搖了搖頭,罵一句:“你自己刀子嘴豆腐心,偏偏要賴到我頭上。”

柳南歌撇撇嘴,不置一詞。

林毓看著她們的互動,眼神暗了又暗。當初她以為柳南歌那般喜歡永嘉帝,定是與皇後麵和心不合的。但卻是萬萬沒想到,這位貴妃娘娘從一開始囂張跋扈打壓嬪妃的目的,便就隻是為了維護皇後的地位。

給自己圍上了一座善妒的假麵,紅臉她來唱,不懂事、任性、心狠手辣都由她來做。把溫婉淑惠,賢良大度都留給正宮主位的那個人。不為別的,隻是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或許也不隻是從小一起長大那般簡單。

即使林毓這輩子與謝江夢的關係注定她與柳南歌必然站在對立的兩麵,但這也並不妨礙她敬佩柳南歌的這種感情。深宮之中能如此淡泊名利,身居高位卻甘願為了另一個人雌居,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這般的灑脫,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昭陽宮的正殿很是寬闊,待所有人都互相見了禮之後,眾人按照排位,依次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麽一來,林毓竟是坐在了淑妃的下首,對麵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德妃娘娘。

“本宮這茶是皇上昨兒才派人送來的,據說是上好的雨前龍井,你們都嚐嚐。”

眾人都連忙應是。

林毓也和眾人一樣端起茶杯,拇指上的扳指突然小幅度的震動起來。嘴角微翹,林毓還是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皇後娘娘特意為所有新人準備的上好“涼”茶。

林毓記得那本書上曾說過,皇後娘娘賢德的外殼底下都是對權力的貪戀還有濃的化不開的嫉妒心腸。每每新人入宮之時,皇後娘娘都會準備一杯加了料的上好茶水招待大家。喝了的人倒不會怎麽樣,隻不過短時間之內不會有孕罷了。

本來林毓也沒打算早早的就生孩子,但凡是毒物都會多多少少的損害身體。林毓是重生而來的,自然比別人都格外惜命一些,故而早上才提早喝了那百毒不侵的靈泉水預防。

皇後娘娘見大家都毫不設防的喝了那杯茶水,滿意的笑了笑。因為皇後娘娘本就是一副慈眉善目,這樣看來更是溫潤謙和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