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晗珊,永嘉帝的第一個女兒,自幼聰明伶俐,乖巧賢淑。她不似一般的大夏公主,這個女子能文善武,行思敏捷,當算是永嘉帝最喜愛的女兒。後因盛寵,加封為靜嫻長公主,並被永嘉帝破例允許她議論國事,其母答應蘇氏也因長公主的關係在死了幾年之後被追封為德貴妃。

可這樣一個能在朝堂之上像一般皇子那樣建言獻策的女子,性子也比常人剛烈許多。她自幼儒慕自己的父皇,絕不相信父皇會傳位於八王。更是因為她的聰慧,察覺到自己父皇死的蹊蹺。在上下奔走求得真相無果的情況下,自認不能苟活於世。和她青梅竹馬的駙馬,拿起長槍調動京城為數不多的軍隊,一路殺到了皇宮裏。

不求大位,不求私利,隻要剛正國本,拚死也不能讓她父皇的江山拱手讓給她人。

那個時候林毓早已死了,她隻看到書中說,那一夜,皇城染滿鮮血。剛剛及笄的靜嫻長公主手拿長槍,端坐於馬上,仿佛從地獄走來的修羅之神。遇鬼殺鬼佛來擋佛,一路殺到承乾殿內,那支長槍直指八王的咽喉。

可人算不如天算,竟卻被突如其來的先皇貴妃打斷,殿外的弓弩手齊發。雖是敗局已定,卻不見長公主臉上有絲毫懊悔。雖是萬箭穿心,靜嫻長公主依舊傲然挺立在承乾殿上。鮮血染紅了公主的衣襟,染紅了公主的發絲,也染紅了公主那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

靜嫻長公主就這樣倒在了他父皇常在的承乾殿內,麵容傲然不屈,身姿清冷孤高。就算是死的那樣慘烈,就算被人逐出皇室宗譜,屍身淒慘的流落在亂墳崗內。林毓想,她也是絲毫不悔的吧。

難得的晗珊是林毓看完那個孤本之後,少有敬佩的幾個人之一。即使現在還小,可那份堅韌的心智早已顯露出些許不同旁人,那份風華絕代也是沒有幾人可以與她並肩。

這一輩子,既然答應了仙子要保全大夏的百事基業,那麽長公主這樣世間少有的女兒,也要安然的活下來才行啊。

蘇浣溪看林毓一直低眉不語,不由的有些恍然。猜不出她的用意,隻好先行試探起來:“看妹妹深思倦怠,可是有什麽事兒鬱結心口的,不妨和姐姐說說,姐姐必定傾盡全力為妹妹分憂。”

林毓抬頭怔怔的看著她,有一瞬間的茫然,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從剛剛見著長公主的時候就開始神思不屬,實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對於自己的反常,當下也笑道:“妹妹失態讓姐姐笑話了,隻不過剛剛看見公主,一時之間想起很多。”

德妃聽她說公主,指尖也是一抖,眼神不由自主的暗了下來:“妹妹此話何意,姐姐怎的聽不懂呢?我的晗珊可是會有什麽事兒嗎?”

看德妃有些緊張也帶了些怒氣的樣子,林毓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雖說蘇浣溪也有一些心機手段,也害過人,但是對自己的孩子還是打心眼裏疼愛的。並不會把她們當做自己爭寵的工具,也並不會因為公主不是皇子就大發雷霆,在人心涼薄的宮中,這樣的感情還是很有些難能可貴的樣子。

林毓想到,大概是在公主三四歲的時候曾生過一場大病,險些沒有熬過去。那時候蘇浣溪似乎還是德妃,於是忍不住問道:“冒昧問一句,晗珊公主自出生起可曾生過一場大病?”

德妃臉色瞬間僵硬下來,一向溫柔的聲音此時也帶了些冷意:“本宮的晗珊打小就健壯,不知道妹妹是什麽意思。”

林毓臉色一頓,忙賠罪:“妹妹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有時候各宮妃嬪爭鬥,總會不自覺地就傷到了孩子。我看姐姐對公主憐愛之心甚濃,才故有此一說。妹妹覺得,姐姐似乎是該注意一下公主身邊的宮女嬤嬤,可別讓人鑽了空子。”

蘇浣溪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神色激動,緊緊的抓住了林毓的袖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是誰要害我的晗珊!”

林毓並沒有撥開蘇浣溪的手,而是抬起頭淡淡的說:“姐姐謬讚了,林毓不過是剛進宮的一個小小嬪位而已,能知道什麽事兒呢。不過好心的提醒一句罷了,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蘇浣溪這時候才好似回過神來了一般,鬆開了拽著林毓袖子的手,溫柔的笑了一下,雲淡風輕的做到了椅子上,拿起杯盞飲了一口茶,仿佛剛才全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妹妹說的是,是姐姐失態了。晗珊是我心尖子上的,本宮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妹妹的好意姐姐記住了,若是真的對晗珊有益,來日必當好好報答!”

“這倒是不必,公主之姿,日後必為一代賢才,不輸入任何一個男兒之身。妹妹日後或許還要公主多多幫扶呢,這點小事,自然盡心竭力。”

德妃聽見這話果真十分受用,也回了今日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卻也不謙虛:“那就多謝妹妹誇讚了。”

兩人相視一笑,德妃的暗示,林毓是聽進去了,而林毓的示好,德妃也算是接受了。兩人之間,雖是誰也不說,但這暗中的盟友關係,卻是已經敲定了。

至於兩人在永璽宮中商量了什麽那是誰也不知道的,闔宮之人隻知道這兩位娘娘怕是以後這一陣子都要聯合在一起了。

淑妃也是在第一時間知道林嬪去找了蘇浣溪,這上上下下的宮殿裏,經營了這麽些年,哪個宮裏還沒有一兩個眼線呢。

杜霓這頭疼還沒好,就看見貼身侍女如塵邁著小步子走過來,似乎是有什麽事兒要稟告的樣子。杜霓眉頭皺了皺,淩厲的眼神掃了一眼在身旁扇著扇子的小宮女。後者也十分識趣,乖乖的拿著扇子退了出去,一言未發。

看著殿中清淨了,杜霓在懶懶的躺在榻上,有些不耐的問道:“怎的了?”

如塵上前走了兩步,身子微微向前湧,趴在杜霓耳邊說了些什麽。隻見這位淑妃娘娘的臉色驀地一僵,而後又是一副恍然:“蘇浣溪那個賤人果真是找幫手去了,你是說林嬪還是去了永璽宮,兩人還在宮中相談甚歡?並且沒有一個下人在跟前伺候著?”

如塵點點頭,杜霓沉下心又想思考,可這時候頭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的厲害。氣的淑妃隨手就嘩啦一聲打碎了旁邊小小案桌上擺著的瓷器。瓷器中的花和水都摔在地上,細細的水珠浮在殘敗的花蕊上,別有一番美感。

可淑妃卻沒有任何心情欣賞這些所謂美感,如塵在一旁細心的揉著自家娘娘的腦袋,但似乎這樣還是沒有一絲用處。杜霓疼的倒吸了好幾口冷氣,這才惡狠狠的說道:“若不是本宮一時不察,怎會栽到她的手裏!想用這病來掣肘本宮,讓本宮無法思考,也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另一旁一直擺弄熏香的如煙實在是看不得自家娘娘這麽辛苦的樣子,欲言又止了好半天後也忍不住跪到了地上。杜霓語氣頗有些不耐煩:“你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像什麽樣子?!”

如煙還是低頭,似乎是在措辭言語,想了想方道:“奴婢看娘娘的頭風實在是難受的厲害,前幾日我偶然見了咱們宮裏有個小宮女在熬藥,說是給她母親治頭痛的,十分管用。我細細詢問了她母親的病症,竟是與娘娘一般無二。奴婢也仔細的查驗過了,她手上的那張房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我也看著她確實給她母親喝了下去。”

杜霓搖搖頭,不屑道:“本宮這是中毒所致,難不成她母親也是中毒所致嗎?說不定就是誰給咱們下的套子。我這頭疼還能堅持住,不過是疼了些,又死不了人,無礙的。”

如煙還是不忍心,依舊跪著:“娘娘,要不讓如朦去查查她和她母親的來曆吧。現在各個太醫都束手無策,沒準這民間的方子更管用些呢?若是真的有用,娘娘也不必這般痛苦了。奴婢實在是不忍小姐受這樣的苦楚。”說著說著,聲音也變得哽咽了些。

“好了,”杜霓眼中有一絲溫柔閃過“我知道你們都心疼我,咱們打小一塊長大,情分自然是比別人更深厚些。罷了,你去告訴如朦一聲,替我查查那宮女的來曆,若是真的與我有益,試試倒也不妨事。”

“誒!”如煙高高的應了一聲,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歡快的去了。

杜霓寵溺的搖了搖頭,如塵在一旁給她揉著頭,也笑道:“如煙就是這樣耿直的性子,倒也可愛的緊。娘娘就讓她去吧,有如朦姐姐看著,定沒有什麽問題的。”

“恩。”杜霓笑了笑,臉色突然又僵硬些,哼道:“一會你叫如瓏過來伺候,且告訴那些人,都給了繃緊了皮盯著蘇浣溪那個賤人,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又要搞什麽花樣!”

如塵應聲而退,留下杜霓一個人對著空****的宮殿,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沒過多久,另一旁鍾毓殿內林毓聽著白鷺的匯報,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