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貴人麵色蒼白,發絲淩亂,躺在被子裏依舊有些瑟瑟發抖,頗有些驚魂未定的樣子。她的眼圈發紅,顯然剛剛哭過。

肚子裏那個孩子整日讓她提心吊膽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一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擺在瑤貴人麵前的,可是個萬丈深淵。

跨過去了,花好月圓。跨不過去,粉身碎骨。

林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楚楚可憐的瑤貴人散發著一種柔弱並且惹人憐愛的氣質。奈何永嘉帝,除了在林毓麵前還有點人氣,在其他的妃子前麵,連句溫軟的語言有時候都懶得說。

“妹妹感覺如何?可還有什麽不適麽?”看皇上讓瑤貴人免了請安之後,問了句無礙吧,就兀自坐在凳子上,什麽也不說。林毓沒辦法,隻好自己上前關切了一番。

“並沒有什麽大事,多虧了姐姐救命的藥,不然今天我那個可憐的孩子就沒有了!”說著又滾下眼淚來。

林毓歎了口氣,德妃也好言安慰了幾句。見德妃坐了這屋子裏的另一個凳子,林毓順勢就坐到了瑤貴人的床邊。

這一坐,手上的碧玉扳指竟嗡嗡嗡的震動起來,所幸隻有她自己能感受得到。離得最近的瑤貴人都毫無察覺,更別說永嘉帝和德妃了。

林毓不動聲色的又摸了摸褥子,手更向下了一點,碧玉扳指似乎感應到了強烈的毒氣,震動的更快了些。林毓心裏一沉,果然是有問題!

怪不得徐太醫檢查了整個屋子都沒有檢查出來什麽,原來害人的在這等著呢!太醫即便身為醫者,也是不能隨意進入妃嬪的內殿的,所以那些人才會肆無忌憚的在這上麵做手腳。若不是她的指尖感覺到了碧玉扳指的震動,怕是她也想不到這裏來。

不過,瑤妹妹的內殿,經營了這麽些年,怎麽還會讓人鑽了空子?平日裏伺候她的不是向來忠心不二的春露和春雨麽?莫不是這兩個丫頭背叛了?

“妹妹,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皇上跟你說話怎麽都聽不到?難不成是太擔心瑤妹妹了?”

林毓正在沉思,耳邊響起來這麽一個聲音。抬起頭,德妃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眼中滿是詢問。而永嘉帝臉色則有些沉,可眼睛也固定在自己身上。就連瑤貴人,都好似在問自己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湊近了瑤妹妹,我才感覺,她這**的味道,好像在哪裏聞到過,總覺得熟悉。”

永嘉帝眼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麽。

德妃笑道:“你那裏什麽味道我是不知道,不過瑤妹妹這床褥子可都是打家鄉帶來的,帶著一股子異域的香氣。你打小在京城長大,哪能覺得熟悉呢?”

林毓搖了搖頭,仿佛是在思考,好一會才聽林毓又說道:“姐姐別不信,我最近閑的時候跟白鷺也看了些醫術,聞了挺多藥材,對味道可是敏銳的很。瑤妹妹這裏的,我分明就是在哪兒聞見過。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還有果子的味道,是什麽呢........?”

聽到果、香這些詞,永嘉帝的眼睛驀然暗了一下,幾乎一瞬間就想起來院正之前在林毓那拿來的小香爐,還有林府裏那個致人虛弱,讓原配夫人難產死去的冰玉梧桐,眼前一下子變開闊了。

與此同時,林毓仿佛也想到了什麽,臉色陡然變白。她有些驚疑的湊近瑤貴人聞了聞,雙手都有些顫抖。

“你快別在這上麵呆著了,讓內務府再給你換一個床鋪過來!”

瑤貴人有些不解的看著林毓,不過她的驚疑還是嚇了瑤貴人一大跳,幾乎是本能的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我一直都在上頭睡的,好幾個月了也沒出什麽事兒啊。”

就在林毓著急,想要繼續說什麽的時候,永嘉帝卻走了過來,握住了林毓的手。

“毓兒別急,朕一會就讓太醫來查查這張床。”看到林毓點頭,又衝著瑤貴人道:“毓兒是為了你好,一會朕讓內務府送一個沒有問題的床鋪來,現在為了肚子裏的小皇子,你還是先下床來為好。”

看到永嘉帝和林毓這樣的做派,瑤貴人趕忙在春雨的攙扶下站到了床邊。永嘉帝讓門外的徐太醫進來,檢查這張床有什麽不對。

低頭卻看見林毓紅了眼眶,心裏歎了一口氣,把她圈在了懷裏。

即使看重孩子比皇帝多的德妃和知道感恩的瑤貴人,見了這樣溫柔的永嘉帝,這樣一個從來沒有對她們溫柔過現在卻對林毓小心嗬護,溫柔的不像自己的永嘉帝,皆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即使不怨不妒不恨不搶,心裏頭終歸還是有些苦澀的。

其實林毓隻是知道這裏頭有毒藥,卻根本聞不到什麽果香不果香的。這麽說,隻不過是找一個讓永嘉帝來查查這張床的借口罷了。

自然,順道還是要再黑一次林慕秀的。林毓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那本書裏,林慕秀是主角,是多次在危亡的困境裏死裏逃生出來的人。更何況,林毓有一種隱隱的錯覺,總覺得林慕秀和眼前這樁事脫不了幹係。

但林毓卻沒想到,永嘉帝竟然當著德妃和瑤貴人的麵就把自己摟進了懷裏。她做眼眶泛紅,想哭卻忍著不哭的樣子,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如願的給林慕秀上了眼藥,可卻實打實的引起了皇帝的憐惜。

終歸不是什麽壞事。

那徐太醫檢查完床鋪果然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仿佛是被**的毒物嚇到了:“啟稟皇上,微臣雖看不出這**的細小粉末是什麽毒藥,可經過一番檢驗,這東西必然是大凶之物。且需要日積月累才會爆發,瑤小主今日便是毒素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微臣無能,小主能夠在這毒物麵前保住性命,實在是萬幸。”

瑤貴人聽見這話臉都白了,林毓似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有些恍惚。德妃在一旁聽著,也覺得幕後之人實在是惡毒,倒是永嘉帝,臉上淡淡的,眼眸卻更深了一些。

“這些日子都有誰碰過這床鋪。”

春雨站了出來,臉色和她家主子一樣,慘白慘白的。

“小主日常的服侍,都是奴婢和春露在弄。奴婢和春露都是小主從家裏帶來的,絕不可能有二心啊!”

說著便跪了下來,春露也跟著跪了下來。瑤貴人是相信她們的,林毓平日裏見這兩個宮女,雖說偶爾有些太過謹慎,但本意都是為了瑤貴人。

“嬪妾也覺得不可能是她們。”瑤貴人聲音有些顫抖,可還是站出來為這兩個宮女說了句話。

林毓皺著眉頭,突然問道:“別說現在,自打你們小主有孕以來,除了你們,可有人在近身侍奉過?”

春雨和春露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說道:“碧影!一兩個月之前碧影還在娘娘跟前近身侍奉過,奴婢不在或者春雨姐姐忙不過來的時候,都是碧影來搭把手的!”

“先把她叫過來。”

皇上身邊的太監去叫碧影了,林毓倒是對這個宮女有些好奇:“既然前個把月還讓她近身侍奉呢,現在怎麽都沒有在內殿看見過?”

“回娘娘的話,”春雨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措辭:“這個碧影有些心術不正,前些日子以為我們小主寵幸她,算計了春露一次。不過我們都是護短的,別說錯不在春露,就是在也肯定是要罰她的。”

林毓眼裏的興趣更濃了,忍不住追問了一句。春露把當日的情形細細說了,林毓這才恍然:“做的對,這樣的心機留在身邊的確是不合適。不過妄自懷疑也不好,畢竟時間久了,那你們可曾見到過她有什麽不恰當的行為舉止沒有?”

永嘉帝在一旁似乎甘願給林毓當背景,也不說話,就這麽溫柔的看著她,聽她嘰嘰喳喳的問底下人的話。

“奴婢,奴婢曾偶爾撞見過她晚上出去。並且,她....她出去的時候,霓凰宮的那個小看守,跟沒有看見過一樣。”

“哦?”林毓眼光閃了閃,這麽有意思?

此時,碧影也帶到了。在碧影抬起頭的一瞬間,林毓就知道這事兒定然和林慕秀脫不了幹係。

麵前的這個小宮女,上輩子就在霓凰宮給林慕秀做眼線,林毓曾在私下裏與她接觸過好多次。她是相府打小就培養在皇宮裏的人,若是細細查驗起來,身家可比一般的宮女都要清白。

當時瑤貴人的孩子是不是她弄掉的林毓不知道,隻知道孩子掉了之後,向來沉穩的淑妃不知為何受了責罰。想來上輩子林慕秀便出過手,並且栽贓到了杜霓的身上。

隻是這輩子兩人該是同盟,林慕秀是又要反手捅一刀,還是一切都是杜霓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