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似曾相識
當一道藍色的身影從人群中閃出來時，李東陽並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腦海中，充斥著的都是灰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到了楊明光身錢前時，李東陽這才發現不對。一米七五的個頭，中等身材，除了衣服顏色不一樣外，體態特征完全吻合。
對方也會換衣服的！李東陽意識到自己的疏忽，而這疏忽將使一切不可挽回。
“光哥！快起來！快逃啊！——”
李東陽聲嘶力竭地吼道，但在喧雜的人群中，聲音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一切都晚了！
藍色的身影隻停留了三秒就匆匆逃開了，迅速地沒入了人群之中，人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自然沒有人阻止他。
隻有李東陽明白發生了什麽。雖然他站在楊明光的身後，卻看到了那道身影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來的那把刀。當身影離去時刀並不在他手上，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
第三起殺人案！
第二起發生在李東陽眼前的殺人案！他上周六親曆了他舅舅被殺的那一幕，卻依舊無力阻止眼前的這一切。
李東陽奮力推開人群，衝到了楊明光的身邊，蹲下身伸手接住了他緩緩倒下的身軀。
不詳的寒光沒入在楊明光的胸口，稍稍有些偏離心髒，應該是楊明光有聽到李東陽的叫喊，做出了反應的結果。但這顯然改變不了他將要消逝的生命，因為刺目的鮮血不停地從刀口處湧出，死神的召喚近在眼前。
“光哥！光哥！光哥！光哥！光哥！……”李東陽如同壞掉的發音玩具一般不斷叫著，漸漸的，悲傷侵襲全身，淚水占領眼眶。
“你堅持住！堅持住！”李東陽方寸大亂，除了不停用手拍打楊明光的臉，試圖讓他精神起來外，就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但是他能感覺楊明光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冷，腳下的鮮血也越來越多了。
“是我的錯！我提醒你太晚了！我離你太遠了！不然也不會……”李東陽不斷哽咽著，自責著。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楊明光漸漸蒼白的臉上。
李東陽到現在才明白自己和楊明光之間的情誼已經如此深厚了。雖然兩人相識不到三天，卻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這或許也和兩個人相似的遭遇引發同病相憐之感不無關係。如今眼見著楊明光的生命漸漸凋零，李東陽的心如同被烈火慢慢灼燒成灰一樣。
“光哥！你不能死啊！你要活下去啊！小麗還在等著你呢，你還要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你不能死啊！不能啊——”
然而生命的流逝扔在繼續，灰色的陰霾浮現在了楊明光的眼中，死亡的陰影漸漸籠罩。
李東陽目睹過自己舅舅王有財的死，自然知道楊明光現在這種情況也走到了垂死邊緣，無法挽救了。
悲痛！絕望！憤怒！痛恨！殺意！……諸多負麵情緒噴薄而出，包裹住了李東陽的全身。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李東陽放下楊明光生命無多的身體，一抹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朝著剛剛那道藍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這時周圍的人被吸引聚集了不少，李東陽衝進人群也受到了許多阻力。但他一股腦全是追上凶手並殺了他的念頭，身體中爆發出讓他人都無法阻擋的力量，硬生生地衝出了人群。
他不顧被他撞開的人的抱怨，也將人們發現有人被殺發出的喧嘩拋在了腦後，一邊向前跑著，一邊雙目赤紅地在人群中搜尋著那道藍色的身影。
凶手已經逃離案發現場好幾分鍾了，想要找到很困難，但李東陽心中燃燒著一股執念，不顧一切地在人海中橫衝直撞。
人很多，穿藍色上衣的人也不少，大部分都是中等身材，身高也都在一米七多。好在穿帶有連衣帽的藍色運動服的並不多，不然真如同大海撈針了。
李東陽的眼睛一旦捕捉到藍色運動服的影子，就立馬用以前種地時練出來的健碩身板擠了過去，擠到近前發現都沒有戴著鴨舌帽。因為凶手在逃離凶案現場時往往會避免自己的真麵目被別人看到，所以不會輕易取下遮擋麵貌的保護。這當然是李東陽自己的分析。
難道真的已經走遠了？李東陽暗暗咬著牙。
畢竟以前兩起案件來看，凶手下手幹淨利落，行動雷厲風行，一旦下手後必然迅速逃離現場，應該不會在附近多加滯留。離開得越快，安全係數就越高。
李東陽不甘心地一跺腳，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心消化著憤怒和悲慟。他環視四周，做著最後的努力。
就在一刹那，他的目光又捕捉到了一道藍色的身影。僅僅是一瞬，下一秒，那道身影就消失在了一個陽光照射不到的巷子中。
雖然隻是一瞬，但那身影走路的姿態和套在頭上的連衣帽通過李東陽的雙眼被完全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不會錯，一定是他！
李東陽怒笑一聲，邁開步子追了過去。
巷子陰暗得讓人置身其中感覺快要發黴了一般，吸進的空氣又冷又潮。李東陽並沒有在意，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那道身影上。
——沒錯，就是他！
李東陽追得近了，心下更肯定了。
巷子不算長，對方已經走了出去，然後在陽光之下站定，用右手拉下了套在頭上的連衣帽。
——好機會！
李東陽心下升起一股得意和暢快，全身上下充滿了等待發泄的狠勁。
李東陽的腳步越來越快，和對方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那人摘下連衣帽後，頭上還帶著一頂黑色的帽子，李東陽有種恨不得一拳砸向他後腦勺的衝動。
但李東陽明白不能在這裏動手，因為在前麵幾步的街道上的人實在太多了，一旦鬧大對自己是不利的。他盤算著要先把這家夥抓住，拖回到巷子裏，這樣就不會引人注意了。接著脅迫他老實聽話，再把他帶到自己的住處或隱蔽點的地方慢慢折磨死他。
主意打定，李東陽和他的距離也近在咫尺了，但看著他的背影，李東陽突然下意識地冒出一個念頭：這人和殺死老舅的人並不是一個人。
雖然有這種感覺，但這個人殺死楊明光已是事實，所以李東陽不打算收手。
——就算不是一個人，但抓住了這個，也肯定能從他嘴裏撬出另外一個凶手的身份或線索。
眼前的藍色身影似乎在享受著陽光的溫暖，身體不知為何微微顫抖著，或許是因為剛剛殺了人太過於興奮了吧。而這種顫抖在李東陽眼裏卻是種不可饒恕的挑釁，他鋼牙一咬，右手果決地抓住那人衣服的後領，猛地發力將那人從陽光中又拖回到了陰暗裏麵。
那人突然遭受來自身後的襲擊，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但在這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卻無法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失去重心向後仰，原本沐浴陽光的身體又被陰暗潮濕所籠罩。
雖然李東陽發力往後拉那人，不過他的手也成了一個支撐，那人並沒有因此倒下去。在穩住重心後，那人連忙回頭看看到底是誰在襲擊他。
雖然有鴨舌帽的帽簷遮擋，而且巷子裏光線也不是很好，但李東陽還是看清了那人的臉。
李東陽呆住了。
讓李東陽吃驚的不是那人看上去隻有二十來歲這麽年輕，也不是那人臉上有著鄉村人應該有的質樸，而是他發現自己見過這張臉，不過他已經記不得是在哪裏見過，貌似隻是淺淺的一瞥……
就在李東陽發愣之際，那人奮力掙脫了他的手，臉上做賊心虛的惶恐畢露無遺，還有一片仿佛見鬼了一般的震驚和恐懼。這更讓李東陽確定自己和對方肯定見過。
那人在震驚之後並沒有遲疑，飛速地竄出了巷子玩命地逃進了人群之中。
當李東陽反應過來想要再次抓住他時，卻已經徹底失去了他的蹤影，隻有形形色色的衣服編製成的流動的牆擋在他的麵前。
李東陽駐足在陰暗之中，不斷呼吸著陰冷潮濕的空氣，心中纏成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