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瑕疵

到了居住的小區門口，於超還有些驚魂未定。

他不安地回頭張望，確定並沒有人跟著他，他這才長籲了一口氣，心裏的大石頭落地了。

邁開腳步往裏走，於超發現自己的腳有些發軟，或許是剛剛走太快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害怕。畢竟剛剛突然被人從背後拉住，讓他驚出了一聲冷汗。雖然已經逃遠了，但仍舊是驚魂未定。

從超市買來水果刀，穿上藍色的有連衣帽的運動外套，戴上手套和黑色的鴨舌帽，這是“淨風者”發給他的郵件裏讓他完成的準備工作。

於超主動請纓的第一次“製裁”，雖然“淨風者”過了兩天才給他肯定的回複，不過當時還是讓他的心裏又激動又緊張。

雖說是第一次，但過程還算順利。剛開始因為內心難以壓製的緊張和興奮使得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著，手腳也出現了不聽使喚地間接性脫力，但當行動開始後，他還是強提一股膽氣，按照“淨風者”給出的指示實施了行動。

當黃色保時捷911撞上那個騎電驢的男人時，於超口袋裏的手機接收到了一封短信，告訴他開始行動了。

於超從人群中快步閃出走到那個碰瓷的男人身前直麵他的時候，他口袋裏握刀的手差點就抽筋了。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用力捏緊了右手，不顧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的心髒，堅決果斷地將刀從口袋中拿出，刺進了麵前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年輕健壯的胸膛。

不知是他手在抖動還是對方身體有一個掙紮移動的關係，刀刺中的地方離原定的心髒位置有些偏離，但於超知道自己還是做到了。

就在刀刺入肉體的一刹那，於超感覺自己的靈魂一下子從體內被抽離了一般，一股難言的窒息之感緊緊捆住了他。

當窒息之感退去，於超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心下油然升起如釋重負的輕鬆和大功告成的痛快。

於超的眼睛不能避免地和被他刺中的人所接觸，對方眼中的驚疑、不甘、後悔、絕望如浪潮般迅速地衝進了他的腦海之中，衝擊著他的內心。但這僅僅勾起了於超內心一點點的惻隱之情，但很快就被大仇得報的快感所淹沒了。

不過於超沒有時間享受這種快感了，他清楚記得“淨風者”在短信裏的下一步指示就是在得手之後丟下凶器迅速離開現場，不論對方是否已經被殺死。雖然刀鋒所向偏離了一點，不過於超還是確信對方必死無疑了。於是他鬆開了握刀的手，朝著郵件裏指示的方向疾走而去。

麵前已經圍上了很多來湊熱鬧但還沒從剛剛於超所作所為中反應過來的人，這一刹那的反應空白就是他逃離的最佳時機。他所逃離的方向——穿金黃色上衣看起來似乎隻是個大學生的男孩和披著墨綠色夾克的三十出頭的男人——兩人之間露出了一個足夠一人擠過去的縫隙，他毫不猶豫地鑽了過去。他絕對相信“淨風者”的指示。之後有如魚遊於水，於超融進人群，迅速離開現場，仿佛剛剛發生的事情和自己再也沒有關係一樣。

一切都很順利。

於超自鳴得意。他殺了人，內心卻沒有一點不舒服，反而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如同吸毒以後透入骨子裏的快感。

他鑽進了一個陰暗的小巷子。他覺得有些累了，認定不會有人來追他，於是打算穿過巷子以後就駐足休息一下。

正是這種大意，於超完全沒有意識到當時身後已經有人鎖定了他並追了上來。

這時於超走到了自己住的樓下，離安全的住所近在咫尺了。他正要邁步走進樓道，卻突然又神經質地回過頭，仿佛身後正有一隻手要抓住他。

身後空無一人，反而旁邊的一個老大爺以奇怪的眼光看著他，肯定是以為他精神不正常。於超輕舒一口氣，暗笑自己太過於緊張了。

不過剛剛確實讓於超差點把魂都嚇出來了。殺了人，最怕的莫過於被人抓住，一旦被抓，那麽下半生恐怕就要在鐵窗裏度過了。所以當有人在背後拉住他的時候，他的心跳差點都停止了。

下意識地驚叫，再是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當看到抓住自己那人的麵容時，於超更是被嚇得不輕，心都幾乎竄到了嗓子眼。

邁步上樓，於超不由自主地像小孩子一樣數起了台階。

他見過那個人，雖然不知道那人叫什麽。同樣的，對方也見過他。

踏著老舊的磚砌成後水泥澆築的台階，避開某幾處垂落的蜘蛛網，於超上到了三樓停下了腳步。

——他就住在這裏。

於超看著眼前鏽跡斑斑的鐵門。

上周六，也就是第一起殺人案發生的那天晚上，他拖著兩大包行李住進了這個房間。當時自己就跟在他身後，還好心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回頭看了自己一眼，並沒有搭理自己。

——沒錯，他見過我。雖然看他剛剛的神情似乎並沒有想起在哪裏見過我，但遲早……

到時候他向警方一舉報，說今天的殺人案的凶手就住在這個樓裏，那自己就完了。

於超顯然不知道李東陽正在躲避著警察。

——不能讓他想起來，不能給他有報警的機會，必須在這之前殺掉他！

為了自保，殺心已起，於超的良知被徹底埋葬，一步步走向深淵。

他繼續向四樓自己居住的樓層走去。到家之後，他衝進了臥室打開了電腦，將今天的突發狀況和接下來想做的事情寫進郵件發給了“淨風者”，他要“淨風者”給自己拿主意到底該如何做。現在於超對他有種近乎於神的崇拜和依賴。

於超有些忐忑地等著回音。

不到一分鍾，“淨風者”就給了回應：

那就殺吧！

很幹脆的回複，於超看後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不過心下仍有顧慮，繼續寫郵件問他：

什麽時候殺？我怕他想起來見過我後會通知警察，是不是要盡快？

約一分鍾後，郵件到了：

別擔心，他不會去找警察的。接下來幾天我們不會有行動，你就在家安心地躲兩天。時候一到，我會告訴你該怎麽做。

看完郵件，於超心裏有些忐忑。他不明白“淨風者”為什麽這麽肯定對方不會去找警察，但就算對方不會去找警察，如果讓他想起在哪見過自己，那說不定他就會拿著刀子堵在自己的家門口了。想到這裏，於超不由得有些害怕。

雖然想得很多，但於超心裏更多的還是對“淨風者”近乎癡狂的相信，回複了一個“好”字，放下電腦，又重新沉溺回剛剛殺人的那種新鮮刺激的感覺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