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逆旅,人如茶,心如雪••••••
這種陽春三月兒的時候,張野真的很難不對這個傳奇了幾個世紀的男人提起興趣。男人被張野安放在旅店的地毯上,蒙住了眼睛,用他自己的領帶綁住了雙手。全身上下隻剩了一條底褲,**著沉睡。張野悶悶地打量著他:兩撇翹起一點弧度的小胡子,嘴唇不算厚,但是也沒有傳統相術中提到的薄情寡義的樣子。眼睛,現在雖然閉著,但剛才走一路都能看出並不是什麽大奸大惡的目色,整張臉雖然不像蘭斯洛特那麽賞心悅目,也不想梅林夥傑蘭特一般莊嚴,隻是寡淡的樣子,臉上平靜而略顯蒼白。左看右看,張野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從任何角度來看都隻能算是平實的臉麵,居然會做出那種慘無人道的事。
在進入位麵中心成了他們的小白鼠兼自殺小隊之前,張野幹過許多種工作,酒保,女招待,靈媒,心理醫生。接觸的人形形色色,但無一例外是在某種程度上表裏如一的,所以張野現在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能力,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再好好鑒定一下自己的認人水平了。話不多說,一向屬於行動派的張野說走就走,在衛生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把地板上的男人搬到**,也不理會人家已經半清醒了,伸手從衣服堆裏拿出張手帕,加上旅館的毛巾把她的聲音封住了,轉身就下樓去了對麵的酒吧。
現在,是晚上七點多,對酒吧來講還是個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的時間,張野到的時候這裏並沒有多少人,隻是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對來找樂子的夥伴或情侶。張野在吧台邊上坐下,看了看酒保:
年齡不大,也就三十歲上下,頭發像後梳的整整齊齊,如果再晚一點,張野打賭他會看到酒保頭上發膠的反光。典型的酒保服,前襟出卡著懷表的帶子,不緊不慢的擦著杯子,手腕看起來並不十分靈活,也對,這時間花式調酒在英國還沒有多大的受眾,那些中規中矩的英式調酒動作並不需要很強的靈活性。
“Apple Martini”張野說,刻意坐直了身子,以便能再酒保抬頭招呼的時候能看清他的臉麵。
酒保見有人點單,放下手裏的杯子,在吧台後麵開始忙著調配。身形左右轉移的時候,張野專注地盯著他的臉。
嗯••••••怎麽說呢,該說不愧是英倫風清吧的酒保嗎,這長相簡直就跟那些舊貴族一樣一樣的。高鼻深目,蒼白的臉色,略帶憂鬱氣質的五官。總體看簡直就是個和酒吧格格不入的家夥,但是在拆分看他的動作和五官,張野笑的像個狐狸似的心情好極了。這個酒保雖然是雙眼皮,在燈光下看的不大清楚,但是眼珠黑亮,動作間稍一輪轉就能看見她眼睛裏似乎總是含著一汪水的樣子,眼尾托的比常人要長,末梢有些微微的粉色,看著特別的勾人。老輩子管這個叫桃花兒眼,張野今兒個看見了還不大相信,因為英國人很少有長這樣眼睛的。到這裏來這麽長時間,就連仔細觀察都算著,還沒發現說有誰長成這樣的呢。在往下看他的嘴唇,也是刀削一般的薄。尤其是那和膚色一致的蒼白使他整個人都顯得疏離不少。可是再看看嘴角,居然是天生上翹的,這可不是什麽好相貌,張野心想。若是哪家男人長成這樣,那家的女子可千萬不能善妒。這般相貌的男人最易招桃花,還一招就是一大群••••••張野從前見著的長得和這種描述最一致的人就是自己以前的拍檔,雖然搭的特別合拍,但是人家最後還是奔向了溫暖又舒適的小黑屋••••••永遠的那種,I mean。
琢磨清楚了,張野就想著看看這人是不是真的想自己想的那樣天生一股勾人的勁兒,在吧台邊上坐定,等酒保送上她的馬提尼,張野有意無意的手指劃過年輕酒保的指節,刻意把自己手上大大的戒指漏了出來。酒保的手微微顫了顫,看見張野手上那一抹幽綠的光之後,緩緩露出個別致的笑容,顯得善良而無辜。
“小姐,請問您還需要點什麽嗎?”
“哦,我嗎~我••••••今天搬家,你來做苦力怎麽樣?”張野挑挑眉毛,隨即笑彎了眼睛寫側著臉抬頭看他,等著他的說法。
“哦,那可要恭喜您了”酒保說“我們店裏今天剛好會有新人來麵試,不如等他來了,我把手裏的事情交給他,我們一起開瓶酒慶祝怎麽樣?”酒保有意無意的側過身子,把吧台後酒架上擺著的各種珍藏酒水顯露在張野眼前,這種精明的推銷,如果是真想有個什麽“一夜春宵”的富有女人,可能還真就上鉤了,可是張野一不會上當,二兜裏沒錢。位麵中心撥的任務經費本來就不多,塊兒毛兒的全算上也就幾千大塊,這眼瞧著自己新找的“小工作”薪水發放的日子還早呢,就這麽點家底可別全都空了••••••得了,這下張野可得好好盤算盤算旅店地板上那個男人的錢包要怎麽處理咯。良心告訴張野,自己的衣服需要更新了,但是她相信傑蘭特絕對會說“哦,不身為一個blablabla``````”
“這就不必了,初次見麵萍水相逢,怎的能讓您為我費心。”張野半捂著嘴唇輕飄飄的說“我等下和人有約,再會••••••”
站起身留下酒費轉身離開了酒吧,看著外麵黑透了的天,張野真心對位麵中心坑爹的屬性辱罵不止,你說你們又不是沒錢,給個二十多年的長線任務叫我來測試這個位麵穩定性,也不能就給我這麽一點兒錢吧!張野恨恨的想,這麽一點兒錢也就算了,居然還算錯了落點,把我扔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剛一睜眼就是噴番茄醬噴番茄醬的,能不能好了這!就算你們的計算機天才們一時疏忽看錯了小數點,那你恩就不能為了這種突發狀況多給點兒儲備資金嗎就!我比了個比的••••••張野的情緒有些暴走,從被抓那天起她就沒怎麽有過心情好的時候。狠狠地捏了幾下吊墜,往旅館自己的房間走去。看起來今天晚上,這個可憐的男人有的受了。
羅斯特旅館,或者說的萌萌噠一點,公雞旅館。隻能睡不愧是名字裏帶公雞倆字的,天才剛一擦黑就有一些男男女女的成雙結對來這裏,進了房間,不一會就是一陣的嗯嗯啊啊,整條走廊幾乎都是這樣,**靡之聲不絕於耳。張野越走心裏的壞笑聲就越大,那綁著的男人聽的肯定比他還清楚,這麽一來不會是••••••哦嗬嗬嗬。
從包包裏拿出鑰匙開了門,張野看著眼前三堂會審似的場麵,瞬間愣了。
“哦,凱,”梅林戳著手杖坐在窗邊,看見張野進來了,涼涼的說“你太頑皮了。”
“••••••好吧,我還琢磨著能跟這個漢子玩點什麽呢,反正你們來都來了,要不要一起?”維持著一派天真,張野說的話可是不要臉的夠狠“梅林,你把你家那位泡得一手好茶的小家夥帶來了嗎?”
“茶就免了,你才剛進門,別又叫你個小狐狸挑了禮。”梅林給蘭斯洛特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給剛進來還在放大衣的張野解釋一下最新得知的消息。
“馬格••••••凱,”蘭斯洛特還是不大習慣,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嘛“我跟在你身後找到了這裏,看你出去了就進來問了這男人幾句話。他一開始是說,殺那些女人都是為了自己童年的經曆,你懂得,就是他母親是妓女,父親拋棄了他之類的。但是我走時隱隱約約的覺得不對,就找來梅林一起問他。梅林一進來就看出這個男人是被什麽人控製住的,而且還下過什麽保密咒語,所以梅林給他用了吐真劑,這才說了實話。”蘭斯洛特過後靠了靠牆,神色突然變得輕鬆,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也亮起來了,就像是突然得了天大的好處一樣“你猜怎麽著,”他說:“這男人就是海倫•洛哈特見到的,跟她的男人滾在一起的家夥。而他殺的每個人,都是曾經和艾蘭德有染的麻瓜女人。梅林說,艾蘭德是個草包,他下不了這麽高深的咒語,所以如果我們能揪出這個強大的巫師,沒準就又朝巫師界的根基邁進了一步捏~”
蘭斯洛特的語氣變得調皮起來,眼看著他和他的導師梅林馬上就可以為自己所“鍾愛與忠誠”的大英政府來一場完美的獻禮,小年輕蘭斯洛特的心情簡直不要更滿足。啊,我美麗的••••••好吧,我高貴的女王啊!
得得得,張野一聽就懂了,合著還是咱自己家的事兒,你說咱這個“丈夫”,不僅是風流成性男女通吃的給惹下這麽多風流債,還整天的招惹哪些個危險人物,真是神煩,煩的不要不要的!
“那,梅林你說吧,咱們接下來準備怎麽處理?說這個男人意圖對我不軌,然後就在搞那個艾蘭德啥啥啥的一狀?”張野煩透了那些法庭上的花樣兒,這次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想去,可是想想也沒什麽好辦法,就靜下心來琢磨著聽聽梅林的意思。
“哦不不不,我親愛的凱”梅林的否定叫張野鬆了口氣,但是還是逃不過接下來的那些麻煩事兒,看著梅林和蘭斯洛特相視一笑,張野就覺得這事兒,還完不了。
“我們是想,先利用這個男人身上的魔法聯係找到那個巫師,接下來嘛••••••”梅林頓了頓“若是這個男人沒什麽用處,那就用他來向巫師界處理麻瓜事務的那一部分上報,這樣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限製巫師的動作。若是他真的是那個位高權重的家族的人,那麽我估計,我大梅林側的king`s man進軍巫師界高管的事情就妥當啦。”
“開玩笑。”張野涼涼的嘲諷“且不說當年你們這些閑的沒事的王家男人鬧獵巫運動鬧得人家巫師界對麻瓜有多仇恨,就光說這個男的,他自己也是麻瓜的身份就注定這事兒得不到人家巫師界的重視。你想把這個人當做證據,那你怎麽這也得能逆向追蹤施咒的人,可是人家這麽厲害,都能遠程操控了還交你不敢直接攝神取念讀取他的記憶,你說你怎麽找,睜大了眼睛找蹤絲嗎?”
“喲,不賴嗎新人~”蘭斯洛特插嘴了“才來咱大梅林側這麽幾天就這麽清楚巫師的武器了••••••”
哦,不好,看著蘭斯洛特犀利起來的眼神和梅林略帶深意的目光,張野心中暗叫不好。本來自己根本就沒說過自己了解關於巫師的任何事情,這下可好了,扯上扯不上的也都成了自己的錯了。大戰之前最忌諱互相猜忌,這可好,一下就滿了這麽多事情,也不知道將來傑蘭特又好玩兒的事情還會不會叫我••••••(哦,相信我,張野她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關於好玩的事情啥的••••••哦,嗬嗬。)
“咳,這樣吧,我可以幫你們逆向追蹤這家夥的操控者”張野心虛的拋出了橄欖枝兒“我還可以把它不動聲色的變成雙向追蹤,你們要是需要更多的證據的話,可以隨時控製對麵的人去搜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梅林終於動了,抬腿把自己坐在椅子上正式嚴肅的學者姿態毀了個一幹二淨“你是說,這個人隨時都能變成咱們的另一枚棋子咯?”
“當然,如果你不放心,我現在就可以把那個人找出來。”梅林話裏還是有話,張野隻好為自己一不小心說漏嘴的行為再加上一條
喪權辱國的條約。
“不,凱,從你一進門看我的那一臉驚訝我就知道你會做出很大讓步,也就是誰我方會得到很多好處的,所以這些事情其實我早就料到了••••••”梅林狡黠的笑了“其實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這個男人,而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專業技能來處理。”
“啥?”沒想到的到了意想不到答案的張野有些懵逼“合著你們一老一少的演戲蒙我呢是不••••••”
看看蘭斯洛特轉過身輕輕聳動的肩膀,還有梅林狡黠中掩飾不住的愉悅,張野覺得自己簡直成這一老一少看的哈哈直笑的小醜••••••
“哦,我親愛的同事們••••••我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個可憐的小醜,”張野一屁股最在地上,捂著心口痛哭的說“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風裏雨裏表演著小醜戲,卻始終沒有一個人來施舍給我一塊錢來叫我洗掉身上的泥跡••••••”裝得不行不行的張野終於把蘭斯洛特招來了,小年輕看了看梅林的眼神兒,走兩步把張野拉起來,叫她坐**好聽聽梅林接下來濤說的話。
“行了,凱,哦,這名字跟你還真是該死的相稱。”梅林說“大嘴巴愛演戲,但是卻又damn it,太可靠了。”
“切~快說吧什麽事兒,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再從嘴裏漏出什麽東西來。”張野戚戚的撇著臉,老大不樂意的止住了梅林的話頭。
“嗯,成吧”梅林說“這麽急匆匆的找你來,還是因為下午你見過的那一位”
“嗯?不肯吃藥了還是又看上哪家漂亮丫頭人家不理他他就跑回來跟你哭了呢?”張野嘲諷的語氣一直沒有平複下來,看起來剛才哪個酒保無意識達成嫌貧愛富成就這件事叫張野很是不開心“我不是說你們,趕緊的給找個old nanny天天圍著給他換diaper不就得了嗎,你們這一群連小孩子怎麽喂都不知道的整天瞎湊什麽熱鬧。”
“••••••”好把炮開的太猛了,倆人一度沒了聲響
“我會喂奶的••••••”蘭斯洛特思考了一會兒張野說的東西,還是決定找個什麽理由為自己辯解一番。
“哦,那好啊,你趕緊的脫光光趴人家女王家的小帥哥懷裏給喂奶去吧啊,我把這個大老爺們兒的風流韻事看完了就去嘲笑你~”
“凱!!!”梅林大聲嗬斥了一句“事關皇家體麵,慎言。”
“哦,知道了••••••”張野被嚇得一個激靈 ,看蘭斯洛特的樣子,應該是自己真的說了啥不對勁兒的話••••••哦,這麽回事兒啊,1888年英國同性戀還沒合法呢。想明白了倆人就都不出聲了,乖乖縮在一邊做好好寶寶。
“那位大人,是艾登伯爵,他所受的傷害不隻是肉體,據我判斷,應該是有什麽東西強行占據了他的意識,所以現在他整個人都處在混亂當中。”梅林說,這語氣聽起來好像是不小心吞了個西班牙大蒼蠅一樣“我查看過伯爵的情況,沒什麽不對的,在這之前也有牧師為伯爵做過驅邪的儀式••••••哦,天知道那些破破爛爛的十字架能抵什麽作用。”梅林還是不滿自己居然被排在了神神道道的牧師之後,但也隻能無奈的想,這畢竟是人家天主教的地盤••••••
“哦,梅林你可以了,最起碼排在我大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曆史之前呢唉”張野聽出來,同樣表示不滿。
“哼,你真該看看哪些蠢蛋是怎麽對待那個受了傷的人的,他們••••••”
“誒,你別說了,你們大英帝國的那些嘰裏呱啦的話我本來就說不利索,萬一聽完了找不到合適的詞來罵你們那我多憋得慌啊。”張野有些頭疼的打斷了梅林“直接說是什麽情況吧,沒準我還得去找那些我用得著的東西呢。”
“別了,這個說不清楚,你還是自己看看吧。”梅林還有些餘怒未消,生硬的站起來就往外走,張野看了看在邊上直搖頭的蘭斯洛特,這老頭估計剛才是被那些神職者氣得不輕。穿上大衣,連包都不想拿,往外走的時候想了想,還是挽上了蘭斯洛特的胳膊,最起碼也算是傍上了個兜裏有錢的••••••哦,嗬嗬。
倫敦這地界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天天得東西兩頭跑是誰都受不了。所以當馬車終於停下之後,張野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一點形象也沒有的率先跳下了馬車,把外麵親自來迎的傑蘭特和高文嚇了一小下。
張野沒說話,隻是親昵地貼在高文身邊,用小包子高文萌萌的表情來緩解自己內心受到害。到了正地方,張野一看那個伯爵趴在地上的姿勢就覺得不對。
一般所謂的“趴在地上吧”,都應該是怎麽舒服怎麽趴,結果這位可好,趴在地上擺了個“趴位射擊”的姿勢,張野怎麽看怎麽不對勁,本來人家剛把身上的傷治好了不是應該好好休息嗎,怎麽就怕這兒了呢?
張野想後揮揮手示意其他閑雜人等出去,隻留下了梅林。
“額••••••伯爵大人?”
“我叫蘭斯特”趴地上的人說,張野看了看梅林,不是說好了人家叫艾登的嗎?
“好吧,蘭斯特大人。”張野輕飄飄的行了個禮,算是認同了這個不知道在說什麽胡話的家夥。
“我叫蘭斯特,我是個軍人。”
“嗯?伯爵大人,英王偉大的土地已經很久沒有戰事了。”梅林走近那個趴在地上的人說。
“梅林,你別說話,我想聽這位蘭斯特大人講講他那些神奇的故事呢~”張野伸手拍了拍梅林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話。
伸手試圖把地上的貌似中邪中的不輕的人拉起來,和他並排坐在**,安慰他,手在他背後畫著圈兒,暗暗施法叫這裏麵的家夥把事情全都說出來。
“我叫蘭斯特,我••••••是個軍人,不過現在卻是個死了的軍人了”
“所以呢?”張野看了看表情已經開始鬆動的伯爵,示意梅林出去。門關上的瞬間,伯爵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表情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我叫蘭斯特,是個名不副實的骷髏兵。因為我還有一層皮。真是日狗了,按理說作為亡靈世界最低級也是最有名的存在,每個骷髏兵應該在覺醒的時候,就破體而出,丟棄自己腐爛的血肉,用鮮紅的血液清洗骨架。可我不是這樣,被喚醒的時候我全身都幹巴巴的,骨架怎麽也掙不脫皮肉的束縛。眼看新生的亡靈已經出發,為了不掉隊,我匆忙撿把刀跟上,從此隨著大君一起南征北戰,毀滅世界。大君很喜歡我,有次他坐在白骨王座上召開會議,為第三軍團沒有攻占龍島而大發雷霆,當時電閃雷鳴黑氣縱橫,除了七魔王外,全場隻有我一個骷髏兵還站著,他說我與眾不同。
天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原本就幹枯的骨頭因為皮肉的束縛,沒有沐浴到鮮血,行動更加僵硬。大君發怒時我也怕的要死啊,但特麽就是跪不下去……
因為那次“不下跪”事件,我成了亡靈世界的名人,大君親自把我調到他身邊當侍衛。我當時就表示:“大君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也不是謙虛,你說我一個小小的骷髏兵,怎麽就給大君當起侍衛了呢?”
大君說他已經和下屬們商量過了,一致決定由我來當這個侍衛。來到大君身邊,算算時間,也有十年了。隻做了三件事:一、陪大君聊天;二、和大君聊天;三、與大君聊天。當然跟大君聊天也是很重要的。很慚愧,做了點微小的工作。曾經怨靈間流傳大君和它們的怨靈女皇有緋聞,還在床第間透漏出巫妖王會繼續連任。大君大發雷霆,親自召開會議,把怨靈和巫妖通通叫來,當眾澄清事實。
等大君稍做休息的時候,一個瘋瘋癲癲的女怨靈高聲叫喊:“大君,大君,那下一任巫妖王是不是依舊是阿爾薩斯?”
大君生氣了:“下一任巫妖王是誰不是我說了算,要看民意!民意你懂嗎?巫妖們支持誰誰就是下一任巫妖王,當然,我們的決定權也很重要,畢竟巫妖也是亡靈的一份子。”
那個女怨靈不依不饒:“那阿爾薩斯連任大君你支持不支持?”
大君暴怒:“你們這些怨靈啊!好好好,今天我不是以大君的身份,而是一個長者來教育你們。你們有一個好,就是跑的比誰都快,不管是什麽東西都能穿過去。但是畢竟還年輕,年輕啊!我一直都覺得你們需要再學習一下,這世界哪個地方我沒去過,域外那些天魔,不知道比你們高到哪裏去了,我和它們談笑風生!”
眼見那女怨靈又要開口,大君當機立斷接起話頭:“你說阿爾薩斯連任我們支持不支持?我完全可以回答你無可奉告,但這樣你不滿意巫妖們也不滿意。今天我就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支持阿爾薩斯連任,他畢竟是現在的巫妖王嘛,我們不可能反對在任的巫妖王。但你非說裏麵有欽定的意思,那我也無話可說。你們這些家夥,總想搞個大新聞。但這話可是要負責的,我從來都沒有欽定的意思!”
那個女怨靈好像還想發問,大君已經氣衝衝地走了,一路上我在後麵還能隱約聽到什麽:“我很生氣,非常生氣!”
大君是個很高雅的人,每次生氣時他不是看看書,就是吹奏亡靈世界特產的樂器——白骨笛子。據說他還能背誦全本的創世紀,這讓我欽佩萬分,那本創世紀單是目錄就有三十萬字,我從未堅持看到第十頁。
大君坐在高高的骨堆上,吹那根已經不很白了的白骨笛子。我站在底下守候著,身邊空****。亡靈們不懂得欣賞音樂,它們喜歡的是廝殺聲和慘叫,大君注定是給鬼彈了。
良久,大君收起尤克裏裏,看著黑白混雜的大地,悠然長歎。他俯身看向我,我趕緊恭恭敬敬地低頭施禮,等待大君吩咐。大君沉默不語,他的影子斜斜的映向遠方,又過了很久,我聽到他低語:“有意思嗎?”我感到惶恐,不知道他是不是問我,問我又該怎麽回答。直到聽見大君起身離去的風聲,才慌亂抬頭,在慘白的月亮下,大君逐漸消失,與黑暗融為一體。
那天晚上破天荒的做了個夢,大君站在我麵前,麵容冷酷,白骨王座被血染紅,那身酷炫的黑袍也被撕破,他俯下身問我:“有意思嗎?”我被嚇醒了。
真是逆天了,亡靈居然也做夢。都說夢是記憶的碎片,現實的映照,我不知道該怎麽解讀,總之想不明白就不要勉強,說不準哪天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大君為什麽每次出戰都要找理由,我們是亡靈,生來便是被遺棄的存在,即便露麵也會被綁在火架上燒成灰燼。一切活著的生靈都害怕詛咒著我們,連走過草地都能感到自然的恐懼。沒有誰會喜歡死亡,而我們正是死亡。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當大君聽到我這番話時,反應很是微妙。“蘭斯特啊蘭斯特,你越來越像個亡靈了。”我很震驚,難道自己不是亡靈嗎?大君笑著搖頭:“你的身體裏有一口氣,那是屬於人間,它不允許你死去。”
我惶恐不安,艱難地跪下,表示願意永為亡靈,求大君出手。大君淡淡道:“那口氣與你身體密不可分,所承載的意願刻骨銘心,除你自己
外無人能解。”
我如遭雷擊,仿佛有千萬記憶碎片在眼前劃過,我伸手去抓,卻怎麽也抓不到,每一個碎片都是一幅畫,可我卻看不清楚。
大君輕輕撫摸我的頭:“準備好,我將送你回維斯特洛大陸,它並未毀在戰火中。”
深夜,頭蓋骨般的圓月懸掛在天空中,我自墓穴旁醒來,身邊的木頭上刻著“神聖騎士長蘭斯特 神曆7532年長眠於此”。這,是我的墳墓?
我站了起來,頭暈腦脹,搖搖晃晃。密密麻麻的墳墓,有的是石頭有的是土堆,還有些連墓碑都沒有,周圍是一圈低矮的磚牆,上麵爬滿了仙人掌。這裏大概是墓園吧?我看著那些墓碑:“神聖騎士雷力”“見習騎士凱文”“神聖騎士布魯斯”“神聖牧師文森特”,全部都是神曆7532年。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是帝國的神聖騎士團團長,隸屬於帝國皇室。
一個帝國騎士團,在帝國疆土,被帝國和敵國軍隊聯合絞殺。
騎士團全軍覆沒,直到死,我都不明白。
我跌跌撞撞走出墓園,沒有見到守墓人。外麵是一個破舊的村落,幾個老人閉著眼躺在竹**,如果不是他們的胸膛輕微起伏,我都以為他們已經死去多時了。
茫然四顧,處處殘垣斷壁,許多房子破爛不堪,有被火燒過的痕跡。這裏是哪裏?
“啊!”驚叫聲響起,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在道路的拐角處提著一籃野菜,不停發抖。那幾個老人也被驚醒,顫巍巍地坐起來,有兩個老人剛看到我的樣子,便又倒了下去。
我忙轉過身去,不敢讓他們看到。嘶啞道:“不要怕,我是蘭斯特,神聖騎士團團長蘭斯特,你們別怕。”內心酸楚難當,我怎麽會變成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
看到我的躲避,最早看到的老婦慢慢鎮定下來,她遠遠地保持距離,隔空喊話:“你是蘭斯特?可是他已經死十年了。你有什麽證據嗎?”
證據,我苦笑,除了皮和骨頭我還有什麽?這時忽然間大腦裏猶如電光火石,我想起這個老婦是誰了,雖然她頭發花白滿臉皺紋,但她嘴角的三顆痣我至今還記得。皮特侯爵的妻子,萊安娜夫人!
天哪,不過十年,當年四十出頭風姿綽約的萊安娜怎麽就老成這樣?!
“萊……萊安娜夫人?”我的聲音發顫,“您是皮特侯爵的妻子,萊安娜夫人嗎?”
老婦的菜籃子跌落在地,她呆呆地看著我,忽然間尖叫起來:“蘭斯特!”
“你怎麽沒死呢?還變成這個樣子。”萊安娜夫人問道,我站在竹床邊歎氣:“一言難盡,夫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萊安娜夫人哭泣:“我們在帝都聽說你們被軍隊埋伏,全軍覆沒。就決定過來看你們最後一麵,但被人跟蹤,還威脅出帝都就死定了,後來帝都大亂,我就逃出來了。”
“帝都大亂?”我詢問道。“是啊,皇室內亂,太子和二皇子打起來了,禦林軍把整個帝都圍成鐵桶,後來連草原王的軍隊都殺進帝都,到處都在殺人啊。”一個老人悲慟道,他們都是帝都貴族,身份顯赫,但現在根本不敢回帝都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腦海裏一團亂麻,完全搞不明白。
空氣好像結冰了似的,所有人的動作全部定格,連飄落的樹葉都停在半空中。大君地身影憑空出現,他那潔白如玉的骨臉此刻看上去是那麽可親,我彎腰施禮,大君微笑道:“你還不明白嗎?我真替你著急啊。”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能再次行禮,求大君指點。
大君懶懶散散地坐在竹**,隨手抓了一把土,撒在空中,那些土停在空中開始冒煙,煙霧彌漫形成一幅幅圖畫,從最開始的七神創世到星辰撞擊再到日升月落滄海桑田,巨龍飛舞人類出現,國家建立戰爭開啟,煙霧變換速度飛快,圖片突然停頓下來。太子摘下貼身匕首交給某個屬下,他要王用這把匕首殺死和親的所有人,嫁禍給二皇子,作為代價,他願意稱帝後割讓邊疆兩個行省;畫麵轉換,二皇子在密室裏寫信,內容是要王殺死和親隊伍,繼續保持戰爭。作為補償,他身為帝國元帥,會在領兵出征時派人故意大敗,為草原送去奴隸和輜重。而草原王在收到兩封信後,召集十萬火騎兵,磨刀霍霍,已經做好了漁翁的準備。
隨後便是雨夜廝殺,草原精銳狼騎兵突襲神聖騎士團,騎士們帶著公主拚死突圍。衝啊,前麵就是帝國的邊軍了,我吼叫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我無暇顧及,父親送的戰馬嘶鳴著轟然倒下,我背起公主奔跑,公主在發抖,她問我自己會不會死?她說她喜歡家人,喜歡和平,喜歡養花養貓和音樂,她說自己雖然多愁善感傷春悲秋,但真的不想死。我告訴她沒事的,馬上就到邊軍大營,那裏有三萬帝國勇士。騎士團隻剩我一人了,大雨迷蒙了我的眼,分不清是雨是淚。無論如何,要把公主安全送達邊軍。然後我們被邊軍包圍,亂箭射殺。直到死,我都緊緊抱著公主,這樣她就不會中箭了。煙霧消散,我依舊看著那片虛空。
“大君”,我問道,“後來怎麽了?”
“神聖騎士團全軍覆沒,公主被人奸殺,心口上插著太子的貼身匕首,皇帝宣布廢除太子將他關進大牢,但後來又得到二皇子和草原王私通的書信,於是皇帝下令抓捕二皇子,二皇子聯合禦林軍首領起兵反叛,囚禁了陛下,但太子派人請草原王出兵,於是草原鐵騎直入帝都,見人就殺,把帝都變成人間地獄。太子二皇子倉皇出逃,自立為帝。西嵐帝國已經不存在了。”
“哦”,我淡淡道。
“你不悲傷憤怒痛苦絕望嗎?”大君饒有趣味地看著我。
“我隻是個小人物,棋子而已。做棋子就該有棋子的自覺,哪怕被當做棄子,也要認認真真當下去。”
“你跑題了。”
我拒絕回答,即便是大君。
大君說的那些詞都不適合我,像我這種卑微的小兵,一句心裏堵得慌就夠了,好難受都嫌太矯情。隻是,公主死了,我很難過。
“你真的很有趣”,大君手指敲擊著竹床,“把一切藏在心裏,看似若無其事,但意願的強烈程度足以抗衡生死法則,我很好奇,如果將你心裏所壓抑的事物全部釋放,你,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呢?”
“蘭斯特”,大君的笑容讓人不安,“你願意成為世界之王嗎?”
我說話結結巴巴:“大……大君,我……我何德何能……”
大君搓著響指,火星四濺:“你不需要德能,我將給你力量。亡靈軍團潛伏多年,死者已過千萬,現在他們屬於你了。”
大君食指重重點在我額頭上,洶湧澎湃的力量湧進身體,我身體開始膨脹,皮膚恢複光澤,心髒在停頓十年重新開始跳動,我複活了。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白皙修長的雙手,用力掐了一下,久違的疼痛直達神經,忽然就淚流滿麵。
大君微笑道:“我的騎士長,你血管裏流淌著亡靈的力量,去吧,亡靈軍團在等著你。你們將席卷大陸,死亡和恐懼會將人性徹底暴露,而那時,亡靈的審判也將到來,光明的會褒獎,罪惡的化虛無。”
我單膝跪地,右手握拳,緊緊貼在心口:“君言即吾令!”
之後我在向草原出征的時候遇到了這個年輕人,就被困住動不了了。”
長長的一段話弄得張野頭暈眼花,不過還好,最終能確定的就是這個人並不是神麽大奸大惡之人,這麽說來想要強行區裏這個靈魂還是太過殘酷了,張野心想著“骷髏兵,骷髏兵,怎麽聽都像是另一個位麵的產物,這我都自身難保了,怎麽還叫那些糟心的東西來這裏溜達!”
哦,坑爹的位麵中心就從來不知道拿點什麽好東西來哄哄你們家小白鼠,萬一我一生氣的離開這破地方讓你們家任務目標自生自滅了呢!!!
氣惱的抓了半天頭發,一旁被張野的撫觸弄得異常舒服幾乎要睡著了的男人眯著眼睛看她,也不說話,就愣愣的躺在**抱著那些墊子。張野鬧夠了,看看這小家夥一臉體力不支的柔弱樣子,就心想這一定要趕快把這家夥弄出來,這家夥還不知道要怎麽吸食活人的生命力來維持自己的清醒,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了,既能把伯爵的腦子完整的留下,又能把蘭斯特完整的弄走,隻消再加上送靈儀式,兩方便和和美美高唱天佑女王了••••••
心下拿定主意,張野把伯爵弄睡著了,叫進來幾個健壯的女仆,出門和梅琳說了說情況。
“現在得找東西驅邪了,”張野靠著牆邊活動手指邊說“倫敦有什麽白事店沒有?”
“嗯?白事店是什麽?”梅林一臉迷茫,一看就是對大中華上下五千年的神鬼故事不收的,要不然怎麽會問這麽不可愛的事情。
“額••••••undertaker,你們這裏的叫法。”
“額••••••我事先子昂到你可能會用一些道具啊什麽的,所以備了一些在旁邊的房間,你要不要先看看還缺什麽?”梅林模仿了一下張野的語氣,伸手側身把張野印象裏一道門。
房間裏擺著些盒子什麽的,張野沒興趣,倒是梅林一臉興致勃勃的拆著哪大包小包的東西,拆完還看看張野確定沒什麽危險,拿手裏就晃晃喲喲玩上了。一會拆出個桃木劍來拿在手上“刷刷刷”的比劃著擊劍的姿勢,一會兒又揪出一串女巫鈴,“鈴——鈴——鈴——”的聲音還挺悠長。張野也是對這個西方的“愚蠢的中原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比如他是如何在這種年齡維持著這麽妖豔智障的外形的。別說外形了,連智商和腦力幾乎都是一樣的······真是略煩略煩啊。
看梅林把箱子拆的差不多了,張野才湊上前去辨別著這些東西究竟那樣是香餑餑那樣是臭粑粑。頭一眼她就看見了一個圓形的物體,拿到眼前來看,還有些分量,明明不過拳頭大的東西竟隱隱有些墜手。不透明,灰蒙蒙的,張也叫來梅林,琢磨著他興許能弄明白。
“梅林梅林,你看這是什麽?”張野一拍天真的笑容。
“嗯,好寶寶來給叔叔看看~”媽的,忘了這家夥是個超級變態了······被那莫名其妙的聲調惡心到了,張野撇過臉,默默地“惡——”了一聲。
“嗯,這個呀”梅林看了看“這個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不過很可能是什麽東西的蛋。”
“蛋?”張野有些不相信“什麽蛋能驅邪啊,又不是經年的老黑驢的糞蛋蛋。”
“不能用嗎?”梅林沒理會張野,自顧自的把玩著,一會兒吧魔力探進去一點兒,看著那個大概是蛋的東西動兩下,老爺子心裏充滿了異樣的欣慰。
“是的,不能用,這些吧,全都是驢糞蛋蛋。”張掖翻找一圈什麽有用的都找不到,坐回了沙發上叫女仆端茶過來,算是為這一堆悲哀的家夥畫上了句號。全特麽的是廢物,張野心想,最後不是還得老娘親自出馬把什麽事兒都幹好了,你們這幫大老爺就在這兒享受生活······呸,什麽臭男人。
“那現在怎麽辦啊?出去找嘛?”梅琳還是沒回頭,繼續用左一下右一下的魔力調戲那顆蛋。
“對啊,我待會兒列個單子,你跟我一起去。”張野有氣無力地倒在沙發上說。
“嗯?為啥還要我跟著”老梅林不樂意了“你找蘭斯洛特去,他年輕有力氣,還能幫你多拿一點東西。”
“蘭斯洛特進的了巫師界嗎?”張野問“他好像連巫師都不是吧,這你叫我怎麽辦?那簪子去破釜酒吧敲牆嘛?拜托啦大叔,我沒有魔杖在英國混得很慘的啊~”
"``````你說真的?這要去巫師界找什麽啊?”梅林終於回頭了,倒是眼見的張野還是看見他往自己兜裏揣了點東西,估計就是剛才那他說是蛋的玩意兒。
“我哪知道啊,你們屋世界有啥特產我又不收,總之就到我逛街去吧”張野站起來找了張桌子,不理會身後梅林弄出來的響動,專心致誌的寫她的購物單子去了。
嗯······加幾件禮服吧,我沒衣服換了。
所以說女人嘛,都是這個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