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臨風雪
三個人相互大眼瞪小眼的陣勢維持了好一會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三個人中無語特別不愛說話,楚離涯不怎麽愛說話,南宮君知是太愛說話了,結果湊到一起反而突然的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楚離涯打破了寂靜。
“你們兩個恢複的怎麽樣?”
“還行。”
“我當然還好啦雖然靈力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是實力已經差不多恢複了剩下的隻要調養一陣子沒多久就可以恢複了。”
“南宮君知……”楚離涯看著這個小子,還是有些頭疼,按照夏溪澤的吩咐把這個小子救了出來,本來想確定一下陳夜修的下落和動機,以及對風衣澈夏溪澤的計劃是否有不利,結果南宮君知這裏也沒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唯一讓楚離涯有點興趣的是,陳夜修是真的有殺人於千裏之外的本事,而且就像是一個幽靈從未遠去,既然冥心蝶能夠附身吳墨非,也能附身青城的任何一個人,至於袁深雨為什麽想要幫他隱瞞,那無從得知。
“離涯,南宮君知這個人不妨有所交涉,以後總歸會有用處……反正,現在的他幾乎一無所有,而你對他有知遇救命之恩。”
楚離涯總覺得夏溪澤說這話的時候有那點奇怪的意味深長,但是卻體會不出來具體的意思,活了幾百年的人,死了一百年的鬼,哪能那麽容易被看出心思。
楚離涯知道風衣澈和夏溪澤一直在布局著某些事,而且很重要,和聖樹結界和明靈素相關,夏溪澤一會兒似乎願意都和她說,一會兒又好像故意在隱瞞著什麽。
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師父,無論如何,已經有幾年的情分,楚離涯也不會太懷疑夏溪澤。
將兩人暫時安頓到都江城之後,楚離涯曾經回過天倉山一趟——就算夏溪澤不知道那個冰中的男人是誰,風衣澈總會知道,既然把人撈出來了,還是去確認一下這到底是誰,救出來會不會造成大麻煩比較好。
風衣澈給的答案很幹脆也很直接,那個人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號——臨風雪,幾十年前是名噪一時的除妖俠客,走遍天下斬妖除魔,享有極高的名望,隻是其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目睹過他的真身。
這位臨風雪走過很多地方,殺了很多妖怪,在一次北疆分水除妖之後,莫名的身染異病,修仙界感歎一代俠客遭妖孽暗算可能就此不治身亡,這時候青城派有元老提出可幫助臨風雪療傷,隻是花的時間長些,博得了一片好名聲。
但是當時風衣澈已經隱居於幽穀飛泉,青城派元澗一力掌管,所以對這件事情具體也不太清楚,後來才知道臨風雪身染奇咒,如同被幽魂纏身,百般無解,元澗隻好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後將他投入鎮魂塔,以寒冰塔最精純的冰寒之力封印,讓時間和凍氣水靈素慢慢舒緩解除臨風雪身上的咒念。
楚離涯突然覺得怎麽好像有點耳熟,“除妖?北疆?分水?”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點什麽。
夏溪澤也同樣想起來了,之前楚離涯和穆非城曾經接到過一個分水的除鬼任務,然後那裏有座叫做歧路莊的凶宅,兩人到裏麵把幽魂除了幹淨……不過那個歧路莊裏原來本來就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群梅鹿。
那隻為首的梅鹿幽魂,好像提到過,當年的歧路莊就是被一個黑衣使長劍的男人給一夜之間屠戮殆盡,導致整座歧路莊都變成了冤魂的集聚地。
“我……這……”楚離涯有點說不出話來,這簡直是太太太巧了。
來到都江鎮看那兩個人的楚離涯從南宮君知那裏得知了臨風雪,也就是無語已經完全不記得過去的消息,心想這也許還算件好事,畢竟按照之前臨風雪的名頭事跡來看,完全不像是個好相處的人,現在不記得過去了,頂多話少點性子冷淡點。
“我給他起名字了啊,叫無語,誰讓他半天不說話。”南宮君知很嫌棄的看著無語,“簡直就是沒有嘴巴的葫蘆啊悶著半天吱都不吱一聲!”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麽快的說話還能說得這麽多半點不停下來的,盡管楚離涯很想這麽對南宮君知說,但是她還是決定暫時以沉默對待。
叫無語也挺好的,楚離涯並不打算告訴臨風雪他的過去……否則肯定是要大麻煩,冰封幾十年帶走他身上的陰咒也帶走了他全部的記憶,如同一段人生新的開始。
其實臨風雪比南宮君知還要好解決點,畢竟臨風雪隻是穿越了幾十年,記憶丟了,但是沒傷沒殘力量也沒有消失,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自己照顧自己生活在新的生命裏完全沒有問題。
而南宮君知就很成個問題了。
首先先不論鎮魂塔那邊多久會被發現,他這個身份已經根本不能再用下去,南宮君知這個名字深深的和冥心蝶那種恐怖的惡魔之蝶聯係在一起,沾滿汙點,人人都想離他遠遠的,根本不會聽他分辨。
既然已經把人帶出來,不說什麽負責不負責,總不能問完了話就把人以扔,尤其是南宮君知一副在仙山名門長大的嬌慣樣子,自己出了大門不一定能找得到菜市口,就算現在讓他遠走高飛都不一定能混的下去。
楚離涯突然想到穆非城也算是遠走高飛了,還不知道現在到底在哪裏,腦筋有沒有比之前的好一點,會不會和靈陵一起恢複了打獵為生的日子……現在他學會了機關鑄劍,大約不再用弓箭了吧,而是設下陷阱一捉捉上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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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非城離開青城派之後先回了一趟青州,木村。
自己曾經住過的家已經徹底荒廢了,打鐵的老王在去年去世,他的孫女兒好像已經不認識自己,紮著紅頭繩的辮子挽成了一個發髻,似乎已經嫁人。
三年啊,自己又是三年沒回來了,上次走的匆匆忙忙,連家中任何東西都沒有收拾,這次回來的時候,發現原來的院子裏草長的已經有人高了。
穆非城站在院子的門口,看到裏麵好一片鬱鬱蔥蔥,躊躇幾步還是沒有進去,對著昔日的舊居默默的站了半晌,終於還是抬腳離開。
然後他嚐試著把整個村子都走了一遍,試圖找回一點來自過去的回憶。
這裏的一切他曾經完全的熟悉,可是現在已經不算熟悉了。
比方說曾經和他一起遊戲的小女孩已經嫁為人婦,比方說曾經慈眉善目的老人已經化作黃土,比方說曾經和他一起走過的人終究還是會離他而去。
從沈藍惠,到袁深雨,簡直像是做了一場實在很長的夢。
夢醒的時候,身邊隻站了一個靈陵。
靈陵的鬼力不斷進步,現在完全如同常人,衣袂飄飄如同白雪,美好的像是仙子下凡,穆非城第一眼看到靈陵就覺得她像仙女,沒想到的是仙女還會鑄劍。
“阿雨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最遠我也隻帶他來過這裏玩。”穆非城看著眼前淙淙流淌而過一條清亮小溪,“我還曾經想過娘最喜歡的藍羽廣藿會開在哪裏,在村頭找過,也在這裏找過,最後沒想到居然是開在天倉山上。”
“非城……”
穆非城跨過小溪盡量遠的望了望遠方,“靈陵,你活著的時候,最無奈的感覺,是什麽時候?”
靈陵被他問得稍稍愣了一下,對於自己生前的事情,靈陵本來多是閉口不談,但是這一次她破例的答道,“大約是死前最後一刻吧。”
“為什麽?”
“拚盡一切,付出許多,最後看著自己全部的心血化成灰燼,而自己已經無論可退,”靈陵皎潔的側臉上籠罩著一層陰影,“無奈,什麽是無奈,無非就是明明知道原因,知道過程,卻永遠改變不了那個注定的結果。”
“對啊……改變不了結果……”穆非城從地上折起一根鼠尾草笑了笑,“其實更無奈的不是,隻知道開頭,卻完全不明白回事那個結果嗎。”
“其實你還是記掛著清雨和離涯的。”
“當然啊,可是沒辦法,你也看到了,我們始終沒有辦法是同一條路上的人,至於深雨……”穆非城的神情與其說是無奈,更多是悲哀了,“也許他真的和誰都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他的路別人沒辦法理解也沒辦法代替,連陪伴都不行,隻能永遠一個人走,我曾經嚐試過想去永遠陪他一起,發現那隻是在介入和幹擾他,還不如早點離開,也少了讓他分心。”
“清雨道長確實是不簡單的人,”靈陵玩著自己衣服上垂落的常常的綬帶,“那離涯呢,她看起來是個堅韌的人,可是表麵看起來越強硬,心底卻永遠有著一份說不出來的孤獨。”
“……她喜歡修仙,也能修的好,那就憑著自己的心意去修煉,可是我不行,我們是朋友不假,但是不一定要走同樣的路,不一定非要永遠綁在一起啊。”
“可是她沒把你當朋友。”
靈陵輕聲在心底歎了一句,沒讓穆非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