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後麵有條小路,路旁是片小樹林。晚風一吹,樹葉窸窸窣窣的碎響起來。
兩人繞到食堂後門,卻發現後門緊緊關著。木頭拽了兩下沒拽開,氣急敗壞地踹了一腳,道:“媽的整個寢室樓的門加起來也沒這個嚴實,平時也沒見他少丟東西!”
後門是鐵的,這一腳踹下去,“咚”的一聲悶響,我忙拉住木頭,說:“你想死啊,讓別人發現怎麽辦!”
木頭剛要發點牢騷,卻瞪著牛眼突然“嗯?”了一聲。
“怎麽了?”我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看去,“你看什麽呢?”
木頭揉了揉眼睛道:“沒……沒什麽,看花眼了。”
剛才木頭那一腳雖然是為了出氣,卻歪打正著地把門鎖踹掉了。原來這門長時間沒人走,平常隻在裏麵關上,外麵沒鑰匙開不開,誰料想鎖銷年久鏽蝕,愣是被木頭踹斷了。
木頭一把拉開門,走在前麵。
門後是一條狹窄的過道,走幾步便是後廚,左右分開。“食百味”檔口就在左邊一排的中間。
我和木頭小心翼翼地摸索過去,卻見檔口被篷布圍了個嚴實,像一個四四方方的大袋子。
木頭伸手戳了戳篷布,道:“這裏麵藏著寶藏麽,還保密。”
我正四下找門,這篷布把門和買飯收銀口都擋了起來。木頭找到一個繩頭,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刀子劃開,伸手一抻,就聽嘩啦啦一陣聲響,前麵一半篷布撕裂開來,騰起灰蒙蒙一片灰塵。
我捂著鼻子嘴巴,好一會兒灰塵才消散。木頭嗆了個正著,罵道:“這破布也不結實啊,剛才恐怕把鍋碗瓢盆都劃拉掉了吧。”
檔口是推拉門,沒鎖,滾軸像長久不用生鏽了一般,費了好大勁才滑開。裏麵沒窗戶,四周又被圍了起來,黑乎乎地什麽也看不到。我打開手電,四下照了一下。
這個檔口隻有十平米左右,外麵跟其他檔口一樣,是四方形有棱有角,裏麵卻裝修成了圓筒形的,像極了農村裏屯糧的糧倉。檔口裏麵除了一套蒸籠設備和兩個櫃子以外,再沒別的東西。奇怪,剛才明明聽到嘩啦啦的鐵器聲,難道老板把家夥什都扔天篷上了?
木頭摸了摸桌子,道:“這裏怎麽落這麽大灰,好像好長時間沒人住過一樣。你再聞聞,什麽味兒啊,腥了吧唧的,在這殺過豬還是咋的。”
我吸了吸鼻子,果真有股肉腥味,也難怪,這檔口是做包子的,用肉料也是應該的。
但這股肉味,卻恁的讓人反胃。
木頭打開櫃子和籠屜四下摸索,一邊摸一邊嘟囔:“怎麽沒有呢?”
我說你找啥呢?木頭說,刀啊,那人不是說看到一個人在這裏剁東西嘛,我尋思肯定有刀啊。
說完又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拿手電朝櫃子底下照,沒一會兒就爬起來,道:“媽的,櫃子底下全是蟲子,怪不得咱能食物中毒呢,衛生也太差了點!”
說完攤開手,手心裏躺著兩隻黑黃色的小蟲子,正扭動著身子試圖爬走。
木頭扔到地上,啐了一口,抬腳便踩,隻聽“砰砰”兩聲蟲子被踩的爆裂開來。我剛身要出去,就聽木頭喊道:“我草怎麽又活了?!”
回頭看去,隻見木頭正在劈裏啪啦地一頓亂踩,地上被踩癟的蟲子屍體扭動幾下便又翻身起來,溜溜地四處爬。不
過再補上一腳,就徹底死了。
一時間櫃子底下,籠屜上,天篷上,整個檔口裏隻要有縫隙的地方,突然都鑽出一隻隻黑黃色的小蟲來,滿地亂竄。
木頭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蟲子。這時也不顧形象,嗚嗷亂叫,手舞足蹈地一通亂踩。
我看幾隻蟲子順著他的脖子往耳朵眼兒裏鑽,連忙過去幫他撲打。木頭邊踩邊道:“我就知道你早想打我了,算我吃虧,讓你占個便宜,讓拳頭來的再猛烈些吧!”
蟲子一波接著一波,這批剛踩死,那批又來了,好像無窮無盡一樣!
沒一會兒,地上就滿是黃綠色的蟲子體漿,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木頭穿著短褲和鞋拖,腳脖子上已經被咬了一口,當下便腫了起來,但也不見他喊疼,也不知道這蟲子有沒有毒。
蟲子像被召喚一樣突然湧出來,直弄的我和木頭措手不及。我暗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邊往門口退邊踅摸著趁手的工具。正巧看見門邊有個小櫃子,放著一罐二氧化碳滅火器。暗道天助我也,伸手抄起滅火器,拔下安全銷便朝地上噴去。
地上的蟲子聚成一堆,被二氧化碳噴了個正著,當下凍僵再也不動彈了。
檔口裏本來就小,又漆黑一片,我倆隻靠手裏的聚光手電著涼,經常看見眼前忘了背後。我隻顧一頓噴射,隻聽木頭大喊:“你他媽的瞄準點,都噴老子身上了!”
木頭見滅火器奏效,便轉來轉去地也找。有櫃子打不開,木頭便一腳踹上去,隻聽咣當一聲,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篷上掉了下來,正砸在木頭麵前。
木頭嚇的往後一跳,“什麽東西?!”
兩人忙拿手電照去,卻發現是一塊爛肉。肉摔在地上,濺出一層漿血。此時也顧不上地上爬來爬去的蟲子,木頭蹲下身子,用手裏的折疊刀捅了捅爛肉,說道:“我草,還是新鮮的,都帶血帶漿呢。”說完緊著鼻子,把刀上的血漿在鞋底板上抹了幹淨。
說活的空檔,那塊爛肉上已經爬滿了蟲子,那些蟲子在肉裏鑽來鑽去,看著惡心無比。
我拿手電朝天篷上照去,那裏有個臉盆大的豁口。透過豁口可以看到,原來天篷和篷布之間還有一段一尺來高的距離。
我讓木頭搭把手,把旁邊的櫃子挪了過來,我站在櫃子上,剛好能將頭伸進豁口裏,還可以伸進去半邊胳膊。
我把手電咬在嘴裏,右手握著折疊刀四下踅摸著。天篷頂上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臭味,黑黢黢的,除了手電射出的一道細細的光亮外什麽也看不見。
木頭在下麵急切地問道:“裏麵有什麽?”
我慢慢轉著頭看著,剛要擺擺手告訴他什麽也沒有,突然一個白色的影子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張臉!
“啊!”我被嚇了一激靈,不禁喊出聲來!嘴裏的手電“吧嗒”掉了下來,滾到一旁,燈光晃來晃去,正照的那張臉忽明忽暗。
我隱隱看到,那張臉上的眼睛微微動了動,他的嘴……在笑!
霎時間,渾身的寒毛唰地立了起來,背後就好像有人吹著冷氣,皮肉簌簌的緊起來!
驚慌間,我將手裏的折疊刀朝那張臉扔去,隨後忙伸手撿起旁邊還在晃**的手電。天篷上的空間本來就小,又加上隻有半邊身子探進裏麵,邊緣正卡在胸口上,這一驚一慌
之間隻覺得呼吸困難,眼前漸漸發黑。
正在這時,腳下的櫃子不知被什麽撞了一下,往旁邊一歪,整個身子失去了支撐,瞬間掉了下來!
“咣當”一聲,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袋直磕在櫃子門上,疼的我眼冒金星。
“我靠!”好不容易緩了口氣爬起身來,卻發現手裏的手電已經滅了,怎麽拍也不亮。周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
“木頭?”我喊他,卻沒人答應,“木頭!你丫給我出來!躲什麽呢?!出來!”
聲音被黑暗吞沒了,卻不見木頭的影子。
我四下摸索著,想摸到檔口門出去。憑著記憶,豁口的地方是在天篷的中間,我掉下來應該是倒在了檔口的邊上,整個檔口也不大,三四步就應該到頭了。
可是……任憑我怎麽摸索,卻始終摸不到牆。
我往後退著,終於靠在牆上,背上有了著落後心底就踏實了許多。伸開雙手在旁邊摸索著,左手邊突然抓到一個粘乎乎的東西,轉頭看去,是剛才的那塊爛肉,那肉上,分明是一張臉!
“啊!”我忙把手上的爛肉扔掉,可那塊肉就像長在了手上,怎麽也甩不掉,肉上的那張臉活了一般,順著胳膊往上慢慢移動,整條胳膊慢慢失去了知覺!
整個檔口裏突然間長出了很多張臉,牆上、地上、櫃子上、天篷上……一張張泛著白綠光色的臉浮現出來,微微笑著,朝我聚攏而來!
眼看腳下已經無處可逃,胳膊上的那張臉逼近了脖頸,像要張開嘴狠狠地咬下來。我閉上眼睛,脖頸上傳來一陣劇痛,一股鹹腥的味道蔓延開來。
“滴答,滴答……”一股**順著脖子上的傷口滴下來,滴到手上,粘粘的,卻不是血!
是油,是屍油!
脖頸上一陣痛癢,就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蟲子!是那些蟲子!一隻接一隻,從我脖子上的傷口中爬出來,掉在地上!
難道我……不!……!
不知道什麽時候,右手上多了一把刀,刀刃泛著清冷的光。心裏突然騰起一陣絕望來,寧可自殺,我也不要被這張臉吃掉!
我咬緊了牙,反握著刀把,一用氣就往胸口上刺去!
正這時,耳邊突然傳來炸雷一般的聲響——“咚……咚……”
是鍾聲!
手上一哆嗦,刀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地上的臉也不見了,胳膊上,牆上,櫃子上的臉,都不見了……
眼前站著的,確實木頭,這貨正揚著巴掌準備扇過來。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幹嘛?”
木頭甩掉我的手,道:“我草,你剛才中邪了嗎,我剛要問你在上麵看到啥了,你可倒好,一屁股坐下來,跟個瘋子似的,還要自殺。我草!你那把刀呢,給我看看。”
我這才注意到掉在地上的那把刀,寸長的刀刃閃著寒光,刀柄卻比刀刃長出許多,上麵刻著一隻守宮,嘴巴吐刃,尾巴卷成一個圓圈,嵌著一顆銅黃色的珠子。
木頭拿在手裏,用手指敲了敲刀背,嘴裏嘖嘖道:“好刀啊,真是一把好刀,你從哪兒變出來的這是?”
我沒顧得上木頭的問話,腦袋裏還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剛才……難道是幻覺?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喊道:“木頭,你的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