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來,垂著手開始圍著我一步一步地繞著圈子,嘴唇微微動著,快速地說著我也聽不懂的咒語。鮮血順著她的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正畫成了一個圓圈,而我,就在這個圓圈的正中央!

“你站住!站住!……”我歇斯底裏地朝她吼道,可她充耳不聞,依舊在完成這個儀式。我心底突然騰起一陣悲涼,徹徹底底的洞徹心扉的絕望。難道,今晚我真的會死麽?

我轉過頭去,正好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確切點說,那並不是我,那是一張我根本不認識的臉!

他……他!!我愣在那裏,說不出心裏是驚奇還是恐懼,鏡子裏的那張臉,就是我和木頭在D座寢室樓遇到的那張臉!

他的臉突然扭曲起來,兩隻眼睛被層層皮肉擠到中間,擠成血紅的兩個洞!那兩個洞仿佛有無窮盡的吸力,將我體內的一樣東西生生地往外扯去!

“啊——!不要,不要!……”我扭動著身子拚命喊叫著,腦袋卻“咚”的一聲撞在什麽東西上,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後腦勺傳來。

“嗯……你大爺的不睡覺吆喝什麽?!”突然,旁邊有人翻了個身,罵道。

我猛然驚醒過來,瞪大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臉,“還好,隻是個夢……”我安慰自己道,後背的床單早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木頭躺在我旁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道:“怎麽了你,撞邪了?”

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讓我禁不住胃裏翻江倒海。木頭打了個哈欠,爬起身來,道:“酒喝多了,尿就特別多……讓讓,我上廁所……”

我翻了個身,讓他下去。木頭顯然沒有完全醒酒,腳下依舊有些晃**。叮咣兩聲,地上的酒瓶子被他一腳踢了上去。

“草!”木頭低頭罵道。我被剛才的夢嚇的睡意全無,索性也下了床,和他一起上洗手間。

走廊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某個寢室傳來的鼾聲。木頭吸了吸鼻子,打了一個很響亮的噴嚏。走廊的聲控燈應聲而亮,瞬間視野就被黃色的光亮占滿了。

木頭光著膀子,身後的影子像被燈光禁錮住了,越扯越長。後背上的那塊紅斑,越發清晰起來。

“木頭!”我站在寢室門口,喊他一聲。

“幹嘛?”木頭抬腿正要進洗手間,聽見我喊他,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

“等我一下……”我說著,加快腳步朝他走去,腦海裏卻不合時宜的想起來第一次來D座寢室樓的那個晚上遇到的情景。

“你也來啦……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啊……”這個聲音在我心底響起來,就好像果真有人躲在身後的某個角落裏,陰森森地說出來一樣。

我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忙推

了木頭一把,快步閃進洗手間內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木頭正黑著臉悶頭往裏進,他身後的影子,分明動也沒動。

“幹嘛愣著?別擋道,俺要噓噓……”木頭無比猥瑣地朝我笑道,並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變化。

我連忙伸手將他拽進來,眼睛盯在他身後的影子上,那影子已經脫離了木頭的身體,像一幅畫在地上的黑色的畫。

正在這時,走廊的燈突然熄滅了。我咳了一聲,眼前重新明亮起來,那影子卻不見了。我回頭看看木頭的腳底,那團黑色依舊連在他的腳上,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變換這形狀。

“你神神叨叨地幹嘛呢我說,上個廁所都不利索。”木頭瞪著我,嘴裏嘟囔道。

說著,他轉身去了裏間的廁所。我沒跟進去,打開水龍頭,一股冰冷的涼水激射出來,我洗了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那個夢,都怪那個夢。看來自己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一個小小的噩夢就把我嚇成這樣。

木頭從廁所裏出來,接水洗了洗手。也不搭理我,徑直往寢室走去。

我跟在他後麵,腳步正踩在他的影子上。

“奇怪……”我小聲念叨道,木頭的影子上,怎麽會有個瓶蓋大小的白點?就在胸口的位置,本來應該是黑色的影子,現在卻是白色的,就像是光線從他身上穿過,直接照在地上。

我抬頭看著麵前的木頭,他的後背上,那塊紅色的斑點越發的惹眼,正是影子上白點的位置!

我緊走兩步,把手輕輕地按在那塊紅斑上。木頭明顯的一個激靈,轉頭道,“媽的嚇我一跳,我以為是鬼……”

他那個“鬼”字還沒說出口,就連忙憋了回去。他木然的看著我,有些訥訥地說:“我怎麽感覺,好像有個人趴在我後背上?……”

正這時,頭頂的燈光茲啦一聲晃了兩下,我感覺按在他背上的手心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鑽心的疼。

我忙收回手來,也顧不得查看手心的傷,咬破手指,在那塊紅斑的上下左右各布置了四象陣法,隨即運氣於手心,用力一拍,隻聽木頭“哎喲”一聲往前竄去。

陰暗裏有道虛影嗖的在麵前閃過,我低頭一看,木頭的影子虛了許多,淡的幾乎分辨不出來!

(說到這裏,很多看官會納悶我經常要咬破手指來立陣作法,手指會不會很疼?實際上,修習陰陽鬼術的人,若經常用本命精血作法,基本會用兩個地方,一是手指,二是舌尖。因為舌尖的精血取用起來比較麻煩,所以畫符立陣基本會用手指。而我們的手指因為經常咬破,所以破的地方結了一層特殊的痂,看起來就像繭子一樣,輕輕咬下去並不會疼,但會流出血來。)

言歸正傳,我這

一掌雖然氣力不大,但仍舊讓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氣,捂著胸口蹲在地上,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

“你在這裏等著!”我朝木頭丟下一句話,便往前衝去。

前麵是走廊的盡頭,一扇不大的推拉窗。窗戶並沒關,外麵的蟲鳴狗叫聽的一清二楚。

我清楚地記得,第一次來這裏和木頭驅魔的時候,便遇到了鬼遮眼,那張臉就出現在我頭頂的天篷上。

“你也來啦,你來陪我說說話啊……”那個聲音依舊回響在我的腦海裏,如此的清晰,一股寒冷而恐怖的氣息瞬即傳遍四肢百骸。

窗戶下麵是一道圍牆,牆外麵一兩米的地方,就是兩座並在一起的小廟,這就是在城大所有靈異傳說中扮演保護神角色的土地廟了。

這兩座土地廟被圍牆擋在外麵,周圍種著幾棵高矮不一的鬆樹,顯得很不起眼。

來城大四年了,我卻並沒有好好注意到它們的所在。今晚要不是遇到木頭身上的怪事,恐怕也不會注意到這裏吧。

這時,木頭已經緩過氣來,見我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盯在外麵,便問道:“你看什麽呢?”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反問道:“你沒事了?”

木頭搖搖頭道:“沒事,就是胸口有些疼,後背癢癢的,就好像……嗯……”

“好像什麽?”我問道。

“好像被人把後背的皮揭了下來……”木頭認真的回答道,說完背過手去,用力地抓撓了幾下,滿臉舒服的樣子。

“大晚上的,你別這麽嚇人好不?”我揚了揚拳頭,繼而又問他,“你寢室有手電筒嗎?拿來我使使。”

“要那玩意兒幹嘛,不是有燈嘛。”

我朝窗戶外麵努了努嘴巴,木頭往下探頭瞧去。“你不會是要下去吧?土地廟可從來沒人敢晚上去……”

“你以前下去看過?”我問他。

木頭搖搖頭,道:“我閑著沒事看一破廟幹嘛?不過貌似有別人看過,說裏麵就跟一墳地似的。”

我低頭朝土地廟看去,人字形的屋簷翹在夜色中,像一隻前伸的手臂。“我就是想看看。”

“靠,你還真是……”木頭無奈的聳聳肩,道,“虧你還是陰陽鬼術的修習者,你就不知道不得對神靈不敬嗎?你大半夜的光著個大膀子就悶腦袋過去,也不怕土地爺怪罪下來,打雷劈了你!”

“靠,你家土地爺會打雷啊。”我說道,“得了,那明天再說吧。”

說完我便把手搭在木頭的肩膀上,轉身回去。木頭的後背光滑如絲,像換了層女人的皮膚一樣。

他朝我笑了笑,伸手在後背撓了撓,撓過的地方已經破了皮,一條血跡從傷口順下來,像一隻流血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