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很快便被請了過來,一路上,她還不時地向引路的侍女打聽程姝和孫嫵的事情。

侍女自然是不會告訴她什麽的,隻是搖頭稱不知。

“到了,三娘子就在裏麵等著,你隨我進去吧。”

“大丫...三娘子她最近可是還好?”

侍女仍舊是不答,隻領著她進了院門走過院子,進了正房。

這會兒程姝正坐在主位的一張椅子上等著,邊上候著一眾侍女仆婦。

錢氏見到程姝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幾乎是不敢認。

眼前的女郎,穿著一身胭脂色齊腰寬袖衣裙,頭梳同心髻,發間簪著花釵花簪,動作之間,鬢發間的花簪花瓣輕顫,長裙施施嫋嫋,襯得她是婀娜又優雅。

昔日瘦弱蠟黃的臉也變得白皙豐儀了不少,神姿綽約,恍若神妃仙子。

錢氏看到程姝這一瞬間,仿佛是看到了當年的蕭氏。

“像...真的是太像了,你與夫人,真的是太像了......”

昔日對著程姝這張與蕭氏越來越像的臉,錢氏是既害怕又享受那欺淩的快意,可是這會兒,心中隻餘下害怕與後悔。

若是他們沒有將程姝留下來,或許就沒有後來的這些處境了。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們是不敢踏足這長安城的,更不敢來這臨安侯府。

“像嗎?”程姝摸了摸自己的臉,卻問她,“那些年對著這張臉,讓我為孫家為奴為婢,你是不是很暢意?”

錢氏抿了抿嘴,不敢答這個問題。

“你可知我是多想讓你們付出代價?”程姝麵色冷靜,似乎在溫柔輕喃。

“我多年來受的苦,也全數因為你們而起,若是你們還在通州,我是不能將你們如何了,不曾想,你們還敢來長安,還敢來臨安侯府?”

在程姝、甚至臨安侯府所有人看來,孫家這些人敢出現在他們麵前,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上趕著想去投胎。

錢氏臉色一白,麵上閃露出驚恐來,她道:“大丫、你......”

“住口,你亂喊什麽!”邊上的侍女立刻喝止她,“我家主子姓程,是臨安侯府的三娘子,你該稱一句三娘子,你若是再敢亂喊,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三娘子。”錢氏立刻改口,“我們這一次前來,並不是為了找你的,我們是來找阿康的大姐的。”

找孫嫵的?

程姝微愣,認真地打量著孫氏,忽然想到什麽,眯起眼來:“你們的手好了?”

“不是不是...沒有......”錢氏連忙否認,末了,又覺得這話有點不可信,隻能道,“雖然好了一些,但是也不利索。”

“三娘子,念在孫家這些年來終究是養了你的份上,程家也給了孫家懲罰,這往日的事情,就當作是過去了如何?”

“過去了?”程姝嗬嗬地笑了兩聲,浸染了笑意的眼睛越來越冷,“我多年在孫家為奴為婢,你還有臉說孫家養了我,讓我別再揪著不放?”

“那你想如何?”錢氏心慌得很,“但凡我們能做到的,我們都願去做,隻求你能放過我們。”

“當真?”

“當真。”

“那你們一家便賣身為奴吧,你們讓我在孫家為奴為婢多年,此後便子子孫孫為我的奴仆。”

“這怎麽行!”錢氏驚得拔高了聲音,臉色是白了又泛青,“三娘子,旁的事情我都能答應你,此事、此事是絕不可能!”

“孫家人寧願死,也不可能答應的。”

錢氏的男人孫福本來就是侯府的小管事,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的日子也過得可以,最少能吃飽穿暖。

可見識過了侯府的富貴,他們卻知曉子子孫孫為奴為婢是沒有出路的。

等到了長女出生,錢氏嫉恨之下將兩個孩子換了,這才促使他們做下決定。

請求主子放他們離開,消去了奴籍,如此一來,他們的子孫後人就不再是奴籍,日後便可以參加科舉了。

等到了日後,指不定子孫有出息了,他們也可以變成有奴仆伺候的老太爺老夫人。

真的是天都庇佑孫家,他們的長子生下來之後便極為聰慧,今年不過十四,已經是童生了。

隻等著他繼續考上去,就算隻是一個秀才,那孫家也能更改門楣,他們也終將改變命運。

可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程姝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竟然跑回了臨安侯府,而他們孫家也迎來了臨安侯府的報複。

他們所在的通州,人人懼怕侯府,根本沒有大夫敢為他們治手,他們萬不得已,隻能離開通州,去了沒有人認識他們的金州。

到了金州,總算是找到了大夫給他們治手,可因為拖得太久了,都留下了多多少少的問題。

其他人有什麽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長子孫康。

孫康的手治好了之後,總覺得無力,握筆的時手一直在顫抖,根本就沒辦法握筆寫字。

沒辦法寫字,那豈不是沒辦法參加科舉了?!

這對孫家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毀滅根基與希望的打擊。

為了給孫康治手,他們便決然從金州一路北上,來了長安,再來臨安侯府找孫嫵。

是的,他們不敢找臨安侯府眾人,更不敢找程姝,也知曉他們不會幫孫家,所以隻能也隻敢找孫嫵。

孫嫵到底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而且他們還為她掙來了一生富貴,也是時候該還報他們了。

他們別的不求,隻求孫嫵為她弟弟找一個大夫治好手,這對她而言,隻是一個小事罷了。

至於臨安侯府對他們的刁難...隻要不將他們打死了,什麽他們都受了。

隻是他們沒想到,程姝竟然會提出讓他們孫家給她做奴仆的要求。

程姝看見錢氏的臉都變了,想要跳起來罵人又死死地忍住,忍得臉都泛青了,心知是戳到她的痛處。

她笑道:“哦?寧死都不會答應?那我偏要呢?”

錢氏臉色又是一變,急了:“三娘子,逼良為奴,官府是不準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