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王當時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樣,臉色三分是尷尬三分是惱怒在家四分愧疚。

謝琅在外頭出了事,救他的人是薛空青與紀青淮,薛空青對他有贈藥之恩,紀青淮更是除去了賊人,將他從大青山裏救了出來。

而平清王府呢?

先有謝璟不顧兄弟之義,做了小人,攔了他的消息三日,再到後來,他雖然也派了人去找,但平清王府的人到的時候,人已經平安救出了。

自家人出事,自家也分明有能耐又本事,卻要仰仗著別人來相助,說起來委實是可笑至極。

平清王心生愧疚,便是之前有再大的氣,但在此時也提不起半點底氣再指責謝琅什麽。

“你說得對,薛太醫與永平侯確實應該感謝的,你向他們道謝,確實沒錯。”

平清王似乎是泄了一口精神氣,整個人都老了一些,也覺得疲累。

昔日上陣殺敵,不知在生死之間走過多少個來回,他都不曾有任何畏懼,可如今這兩個兒子鬥成這個樣子,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忽然想到了元景帝。

他昔日見過元景帝、首陽長公主與先帝的其他兒女生死相殺,不死不休,可以說元景帝是踩著兄弟姐妹的屍骨登上的帝位。

九五至尊之位,沾滿的是兄弟姐妹的血。

再有其它家族的繼承人之爭,同樣是如此,兄弟反目,刀劍相見,你死我活。

想當年他還曾與元景帝喝酒,元景帝對此還頗為唏噓感慨,說是他們那些人如此,都是先帝不做人,逼得他們不得不走上這條路。

還說什麽,若是他做了父親,定然不會像先帝那樣愚蠢自大,讓自己的兒女生死相爭。

當時平清王還想,帝王之位,怎麽能不爭,畢竟這天底下,誰人會不爭?

但到了後來,他卻發現元景帝確實將幾個兒子之間的關係平衡得很好,或許他們會有相爭,卻從未有過你死我活。

太子為中宮所出,一出生便是太子,是皇位繼承人。

齊王楚王這些兒子及冠便封王送他們去了封地,母親安在,自己娶妻生子,封地也算是富饒,日子過得安定,便是他們也有野心,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願意打破眼下的生活。

再說他們還有父親,還有生母,這些都是他們需要顧慮的。

皇家無父子,但元景帝對他們一直都不錯,父子之間怎麽會一點感情都沒有,故而就算是他們有野心,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反了父君。

若不是太子太過無能,耳根子又軟,很有昏君的潛質,元景帝都不會將齊王楚王召回長安,若是太子有本事一點,元景帝是真的就做到了。

反倒是他......他的兩個兒子,一步步地走到了今日,生死大仇,都想著弄死對方。

謝璟心胸狹窄,而且心中極度不安,生怕謝琅要和他搶爵位,故而總是想要謝琅的命,而謝琅呢,也是睚眥必報,謝璟惹了他,他往往都會報複回去,絲毫都不帶虛的。

平清王以前心疼長子謝璟沒了母親,又因為與元景帝約定過將來這爵位要留給謝琅,故而對他心中有愧,對他是百般容忍偏心,便是他心懷怨恨傷害了謝琅,他也是輕輕放下。

後來便是世子之位也給了謝璟,但他多年偏心已成習慣,再加上謝琅吊兒郎當的,一把爛泥扶不上牆,還很會戳他痛處氣他,父子之間見了麵,除了吵架,似乎已經沒別的話說了。

而且便是到了現在,謝璟還不想放過謝琅,想讓他死在外麵,以後再也沒有人來和他爭什麽世子之位,他心中惱怒謝璟心胸狹窄,做的事情也是小人行徑,可已經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了。

難不成真的要他殺了兒子?

如此,唯有給他一個教訓,罰他一頓罷了。

唉......終究是他的錯,是他這個父親沒做好,讓他們兄弟二人如此仇深。

“那是自然,他們二人對我有恩,確實是該謝的。”謝琅隨意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似乎有些遺憾和不解道,

“隻是,我原本以為父親會替我向他們送些禮道個謝的,卻發現沒有,所以也隻能自己去了。”

這話一出,平清王的臉色又是一變,更尷尬了。

是了,謝琅得了薛空青與紀青淮的相助才得以逃過此劫,按照道理,謝琅不在長安,平清王府也該是送上一些禮表示感謝。

縱然紀青淮是領了元景帝的命令去救人的,可他幫了謝琅也是事實,但平清王府毫無表示,隻當這事不存在。

謝琅不是平清王妃親子,平清王妃雖然沒有虧待謝琅,但對他也是真的不上心,她沒有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了,可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沒有想到這事,委實是太不稱職了。

平清王動了動嘴唇,一時間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此事確實是我忽略了,改日我便請他們......”

“不必了。”謝琅打斷了他的話,“該謝的我都謝過了,而且他們也未必想見到你,你還是歇了這個心吧,而且這時候說這些有什麽用,都遲了。”

平清王無言以對。

是啊,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麽也遲了。

謝琅見他愧疚難安,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心中稍稍舒坦一些了,他不好過,他心裏就舒坦了。

謝琅挑了挑眉頭問,嘴角壓著笑意問起了謝璟:“怎麽隻有你一個人?我的好大兄呢?”

此時問起謝璟,自然是要算那一筆賬了。

平清王的手頓了頓,覺得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有些棘手,瞧著謝琅這模樣,不將謝璟打一頓,這事情就過不去了。

“他...他也不知今日你回來,應該是回自己院子裏去了......”

“不知我回來?”謝琅嗤笑,“父親年輕時候也是一方英豪,世間上敬佩父親之人也多了去了,怎麽到了年紀大了,就學會了滿嘴謊言。”

“可惜了,一代英豪,終是成了過眼雲煙,早已麵目全非,可惜了......”

這話說得,若是換做平時,平清王必然氣得七竅生煙,將謝琅一頓讓他管好自己的這張嘴,但這會兒被他這樣說,又是氣惱又是羞愧。

他斥責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我是你父親!”

難不成他就不能給他這個父親一點顏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