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言一出,宮殿裏有短暫的沉默。

元景帝就坐在那裏,定定地看著太子,他仿佛坐於高台,居高臨下地看著你,那一瞬間觸碰到他的目光,仿佛自己便如同塵埃一樣渺小。

不知怎麽的,太子覺得元景帝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對,心生了一些惶恐不安,他咽了咽口水,微微退怯。

“父皇...您最近是怎麽了?”

是啊,最近是怎麽了?

為何突然就...就不想見到他了。

是了,不想見到他。

以前的元景帝和現在的元景帝是不同的,以前的元景帝在太子犯錯的時候,會惱怒會斥責會教導,就算是太子再怎麽扶不上牆,元景帝會罰他罵他,但卻不會不管他。

如今當真是不管不顧,能不見就是不見,便是見到了,也是這樣的冷漠疏離,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便讓人離開。

就像是他整個人,徹徹底底地被厭棄了一番。

太子心中焉能不惱,焉能不恨呢?

“我怎麽了?”元景帝冷淡地笑了一下,那一雙深邃的丹鳳眼之中似是含著冷漠的鋒芒,一不小心就要將人割傷。

“巧得很,朕也想問別人這句話。”

他想問首陽長公主,問她當年究竟是怎麽了,為何做下這樣的事情,讓他養別人的兒子,而自己的兒子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還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

他想問首陽長公主,當著他的麵如此欺辱謝琅,是不是很暢意很高興,是不是在心底笑他是個傻子?

他想問首陽長公主,當年皇後之死,是不是她一手謀劃,犯下的罪孽?

他、他的妻子,是有哪裏對不住她的,讓她下如此毒手讓他們一家分離?

他還想問平清王,問問他,你的孩子我認真養了,可你坐視我的孩子被人欺負不管,是什麽道理?

他心中的不平怨懟,又該怎麽述說?

他們這些人,又該是如何還他?

如此種種,他很難不遷怒太子,縱然太子也無辜,對那些事情一概不知,甚至他變成今日這般扶不上牆的模樣也是首陽長公主算計安排的。

他真的不想見這個鳩占鵲巢的假貨,也怕自己一怒之下,直接將人砍了,可這蠢貨膽子不小,敢往他眼前跳躥。

“父皇,兒臣......”

元景帝掀起眼皮子看他,語氣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還想活命,便安安分分地呆在東宮,朕自然會給你安排,若是不想活了,盡管鬧吧。”

這言中之意,是真的要撤了這太子之位了。

孫嫵臉色一白,忙是跪下來求情:“父皇,太子他才是您的嫡子,是當朝儲君,便是他有什麽做得不好的,您教他改就是了。”

太子點頭附和,也在孫嫵身邊跪了下來:“正是,父皇,若是兒臣有什麽錯處,兒臣改就是了,求父皇勿要放棄了兒臣。”

孫嫵又道:“父皇便是不顧念太子,也該是顧念一下皇後,若是皇後在天有靈,知曉陛下如此對待太子...啊——”

孫嫵話還未說完,一隻茶盞便摔了過來,砰的一下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隨即而來的,便是元景帝怒不可抑的聲音:“給朕閉嘴!”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自山河崩塌,海浪翻湧。

孫嫵驚叫了一聲,臉上是一點血色都沒了,她忙是叩頭請罪:“兒媳胡言亂語,父皇恕罪!”

原本不該是她說這些話的,可太子太過無能,讓他自己說,估計等到被廢了都說不出來,她心中也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好不容易翻了身做了太子妃,她委實是不想從天上跌落下來啊!

她是太子妃,是命定的太子妃,誰也不能和她搶。

想到這裏,孫嫵渾身顫抖。

“父皇恕罪。”太子也跪了下來,不敢抬頭看。

“都給朕滾出去。”元景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諸多情緒,“既然是嫌外麵的日子過得還好了,那便滾回東宮去,日後便好好呆在東宮裏!”

“來人,傳朕旨意,太子與太子妃胡言亂語,觸怒於朕,禁足於東宮,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外出。”

“父皇,我......”

“帶下去。”元景帝都懶得聽太子那蒼白的辯解求饒,直接命人將這兩人拉下去,送回東宮去。

等人走了,四周終於是清靜了下來。

元景帝捂住心口坐在位置上,深呼吸換氣,眼中滿是冷意:“勿要怪朕心狠了。”

既然你的父母那樣對朕的兒子,也別怪朕這樣對你,善惡有報,一切惡果,回也合該是你受的。

......

謝琅與程嬌出了太極宮,便碰見了等候多時的一個內侍和幾個禁衛軍,那內侍指了指其中兩輛馬車道:“景陽侯,景陽侯夫人,這些是陛下賞給你們二人的。”

“陛下賞的?給我們二人的?”程嬌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那兩輛馬車,“這...這麽多?”

這足足兩車噯,陛下該不會把私庫給搬空吧?

內侍笑道:“也不算多,陛下前幾日便命人準備好,說是正好趁此機會,謝過二位對七皇子的照顧,日後七皇子在府上,也有勞二位了。”

原來是為了七皇子啊!

程嬌鬆了一口氣。

老實說,元景帝送那麽多東西她心裏還是有些壓力的,覺得受之有愧,但元景帝送他們這些東西是希望他們照顧好七皇子,那他們就不算受之有愧了。

程嬌看向謝琅,謝琅笑了笑,然後道:“既是陛下所賜,臣自是不敢拒,不過也請陛下放心,且不說七皇子如今名義上是臣的弟弟,便是從根源上來說,也是臣的表弟,臣自然會細心照料,不敢怠慢。”

內侍聞言大喜:“有景陽侯這句話,陛下就放心了,雖說陛下如今不得已才將七皇子過繼出去,但也是時常念著,生怕他在外麵過得不好,有您在,陛下便可放心了。”

“對了,還有這一車,這一車是陛下給景陽侯準備去平清王府的禮,都是從庫房裏挑選出來的。”

說到這裏,那內侍便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雖比不過給二位準備的這些,但都是放了好些年的好東西,到時候也不會丟了二位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