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空青與秦同年商議了半夜,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元景帝,尋求元景帝的庇佑。

故而他第二日便直接去求見這位帝王。

大約是等候了一個時辰,才有內侍前來通傳,說是元景帝同意了見他,讓他前去拜見。

“不知薛太醫求見陛下,所謂何事?”內侍領著他往太極殿走去的時候,有些好奇地問。

薛空青道:“下官打算辭官。”

語出驚人,內侍都懵了。

“什麽,辭官?”

“正是。”薛空青一派冷漠平靜,“可惜太醫令遲遲不肯放人,下官沒法子,隻好來求陛下了,下官誌在四野,在長安呆久了,覺得有些不自在,故而求去。”

內侍嗬嗬笑了兩聲:“薛太醫說笑了,這長安城榮華富貴之地,怎麽會不自在。”

薛空青道:“大約是下官長在山野,野慣了,過不了這富貴的日子,恐怕要辜負陛下與太醫令的一番心思了。”

內侍聞言又笑了笑,然後便不再問了。

將領到了上書房門口,交給一旁候著的人,那內侍就離開了,殿前的內侍再去通傳,薛空青仍舊需要等著。

可見是想要麵見這位帝王有多不容易。

這還是因為他在元景帝麵前掛了名,元景帝知道他,才點頭要見他,若不然他是想見都見不到。

大約是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高公公便從裏麵走了出來,請他入內:“薛太醫,陛下召見,隨咱家來吧。”

“多謝高公公。”

高公公笑嗬嗬道:“薛太醫客氣了,咱家聽說你可是景陽侯的好友,旁人的麵子不給,但景陽侯的麵子可不能不給啊。”

在禦前混的,哪個不是人精,薛空青不過是和他客套了一句,他便提到了謝琅,其中意思,不正是因為他對薛空青態度和善,給他是謝琅的麵子嗎?

薛空青嘴角微微一壓,心中有些不痛快。

這權勢富貴之地,果然不是他喜歡的,他還是喜歡天南地北到處跑,隨風來隨風去,自在瀟灑隨意。

在這一片地方,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比如他如今來了走也走不得。

再比如,他如今又不得不求元景帝庇佑。

他心中暗歎,等元景帝的病好了,他說什麽都要走了。

二人進了殿中,元景帝正坐在書案之後批閱奏折,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

高公公上前:“陛下,薛太醫帶到。”

薛空青也跟著行禮。

元景帝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他們在一邊等著,待過了一會兒,他將手中的事情處理好了,這才抬頭問:“你來求見朕何事?”

薛空青為元景帝治療之事,其實是個秘密,他與尚藥局的一位太醫交好,所需的東西,都是通過那位送過來的。

而且,元景帝以為,薛空青這個夏王府的後人估計是極其不願見到他的。

雖說先輩之事恩怨難說,但殺了夏王的是先帝,是元景帝的父親,就算是沒有恨,但心中也是有隔閡的。

薛空青道:“陛下,臣昨日歸家之時,遭到了暗殺。”

“暗殺?”元景帝抬頭看他,見他也沒受什麽傷,便才問他,“可知是什麽人?”

“死士。”薛空青的語氣平靜,“臣昨日猜測許久,心覺得或許有人知曉了臣為陛下治病之事,故而才下此毒手。”

元景帝頓住了。

“是...是因為此事嗎......”一代帝王,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些恍惚,末了,他又扯出了一些笑,“也是,按照常理,朕如今應該是要發病了。”

然後再熬兩三年,就直接歸西。

“她當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朕死啊......”

薛空青不知元景帝說的‘他’究竟是誰,但也不敢多問,隻是站在那裏不說話。

“你來此,是來求朕的庇護?”元景帝回過神來,又問薛空青。

薛空青點頭:“正是,臣不知對方會安排多少人要臣的命,思來想去,隻能前來求陛下。”

“哦,為何不去找三郎?”

“回陛下,景陽侯自己也未必見得有多安全,若是他再分一些人來保護臣,他那邊估計就危險了,而且臣也不願連累他。”

元景帝有些感慨:“他與你倒是有幾分情誼,也不知你們二人是怎麽混到一起的。”

薛空青性格冷清,對人是客氣有餘,冷漠疏離,謝琅呢,那就是個吊兒郎當的,活像一個浪**子,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人,竟然還湊到一起玩了。

而且似乎是感情還不錯。

薛空青道:“景陽侯此人,雖然看著吊兒郎當,像是一個紈絝子弟,但行事做事自在隨性,臣行事做事也隨性,故而看起來不同,實則也是相同的。”

他們都是追求自在隨性之人。

元景帝想了想,竟然覺得這話有些道理,大概是覺得薛空青對謝琅頗有些了解,這會兒連奏折都不批了,領著薛空青去了偏殿坐下說話。

“不知你是什麽時候認識三郎的,他那時候如何?”

“大約是幾年前了,臣去過一趟東都,當時正值東都牡丹盛開之時,景陽侯大約是去那裏看牡丹的,臣遇見了一些事,是景陽侯仗義相助。”

其實當時謝琅不開口,薛空青都能拿銀針戳對方幾針,讓對方清楚大夫是得罪不得的。

“後來兩人一同喝過幾次酒,都是瀟灑隨性之人,故而相交,也算是一見如故吧。”

再後來,他來了長安城,自然是找這位舊友了。

“一見如故啊......”元景帝感慨,“有些人相處了一輩子,宛若仇人一般,非要爭一個你死我活,有些人以往素不相識,可初初見麵,卻是一見如故,仿若是早已相識。”

“三郎真正的友人不多,你算是一個。”元景帝如此評價,然後問他,“若是三郎有事需要你的相助,你會如何?”

“定然義不容辭。”

謝琅真正的友人不多,難不成他就多了嗎?

元景帝這句話說的對,有些人天天見麵也未必有感情,甚至還成了仇人,但有些人,以往素不相識,相見便是一見如故,沒有任何的別扭不適,仿佛他們之間本該如此。

人與人之間,就是那麽奇妙。

元景帝得了這句話,頓時就高興了:“那好,薛小子,朕這裏還有一件關於三郎的事情,正需要你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