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分歧
武康伯歎息一聲:“靖安侯世子的親事,皇上關心是在情理之中。但是盛姑娘的親事,說不通呀!這不是下嫁,兩家身份比起來,還是念哥兒更好,他們居然也拒絕。我們還是靜下心想想原因比較好,靖安侯做事都是有理有據的,不是那等隨心所欲的紈絝。”
杜思勾唇一笑:“這時候,祖父反倒教訓起我來了。”
武康伯沒有說話,在這個家裏,雖然論身份論輩分,他是最大,但很多時候的決定,都出自杜思。
他也想改變這種畸形的相處模式,然而,杜思很得太後喜歡,而武康伯府有今日,靠的全是太後的麵子。
“原因不是那麽好找的,比起原因,我更需要知道結果。既然靖安侯府走不通,祖父,煩請您再考慮其他人。”杜思語氣淡淡,仿佛並不關心自己的親事。
本來選擇和靖安侯世子聯姻,是要拉攏靖安侯世子,這是皇上身邊除劉瑜以外唯一的變數;但既然靖安侯世子已經定親,那就考慮用杜念和盛陵穩固兩家的關係;誰知道如今這條路也被堵死,她不得不走最後的退路了。
武康伯點點頭:“你的親事,不用說我也會操心,實在不行,我進宮去求求太後。”
“這件事我不想麻煩太後,”杜思斷然拒絕,“太後她老人家深居內宮,哪裏知道這些事,何況把我指給太後娘家壽寧侯府也不是沒有可能。”
武康伯想了想,覺得杜思所言也有道理:“行,那就不麻煩太後。說起來我拿著八字去找慶壽寺住持的時候,他拒見我,還說機緣未到。這樣看來,他說的話真的挺準——”
“神魔之事祖父也信?”杜思鄙夷,“我命由我不由天!不過是巧合而已。什麽機緣未到!總之祖父趕緊著吧,我不想再看到事情出什麽意外。”
二月十二花朝節,管沅如常並未出席。但該聽到的消息一個也沒落下。
“杜思這次花朝節大出風頭,不過武康伯府舉辦,賽製都利於她,她出風頭也沒什麽好稀奇的。”柏柔嘉陪著管沅在下棋。
“她著急了,親事。”管沅言簡意賅地回應。
柏柔嘉粲然一笑:“那你覺得,杜思能否通過這次花朝節找個好歸宿?”
“她需要的不是好歸宿。也不是如意郎君。”管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盤上。壓根沒把杜思的一舉一動放在眼裏。
“那她的目的是?”柏柔嘉不解。
“或許是權勢,也或者是其他。在她下一步舉動前,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管沅搖頭。
杜思的想法。她怎麽可能明白?畢竟前世和今生已經有太大的不同。
“姑娘,三太太在東跨院鬧起來了。”靈修一臉憂色地上前回稟。
管沅的神思從棋盤上轉開:“鬧起來了?所為何事?分家?”
“除了分家,大約也不會有第二件事了吧?”柏柔嘉接話。
“那我還真得去看看了,那些人一個兩個都不省心,”管沅說著起身,“這盤棋下次再續?我今天送不了你了。”
“沒關係,我自己出府就成。”柏柔嘉說著起身。
管沅挽了她的手:“我陪你走到垂花門。”
春景繁盛。粉色的桃花在風中搖曳。
管沅一身素白孝服,挽著灰色緇衣的柏柔嘉,走在抄手遊廊上。
滿目翠綠中,灰白十分顯眼,又有些格格不入。
拐過秋千去,迎麵走來同樣一身重孝的管洌。
柏柔嘉的手心驀地攥緊。低下頭去。目光徘徊在石階的幾叢青草上。
她近來雖時常出入定遠侯府,然而這是第一次遇見管洌。
“哥。你也是聽聞了東跨院的事?”管沅張口就問。
柏柔嘉不動聲色地鬆了管沅的手,退到一旁,褪去自己的存在感。
“嗯,你這是去哪?”管洌心事重重地點頭。
管沅並不避諱哥哥,因為她知道哥哥並未見過柏柔嘉,不認識她:“我本來有客,驟然聽說此事,當然不能丟下客人不管。你先過去吧,把場麵穩住。”
“管姑娘不必相送,我自己出去便好。”柏柔嘉垂首行禮。
管沅回禮,也不勉強:“那我叫靈均送你出去吧。”
柏柔嘉點點頭,跟著靈均離開,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然而管沅卻看出她的腳步微微有些紊亂,不禁凝眉。
“哥,我們趕緊過去吧?”管沅想要轉移話題,回過頭來卻看見愣愣盯著一旁花樹的哥哥,“你怎麽了?”
管洌收回神思,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趕緊過去吧。”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一個帶發修行的女尼,聲音居然很熟悉。
東跨院正廳,三太太於氏叉腰喘氣,顯然情緒很不穩定:“我婆婆住慣了惠安堂,那是我公公生前的地方,如今不過重新起一堵圍牆把惠安堂和定遠侯府分開,讓我婆婆繼續住在那,等她過世了就把地方還回來,你們居然也說不肯!”
“三弟妹,定遠侯府的地盤不是我劃的,也不是祖宗劃的,是封爵的時候遵皇命,依照順天府給的堪輿圖劃定的。如今擅自修改,就算我點頭同意了,順天府也不可能同意,皇上更不可能同意。”楊氏的語氣很強硬。
管洌剛走進東跨院,聽了這兩句,不禁幫腔:“母親說的沒錯,這不是內院的事宜。如果三嬸母有這份孝心,自可以請了三叔給皇上上書,要求更改定遠侯府的劃地。”
於氏氣悶:“何必要驚動皇上驚動順天府,我們自己起圍牆劃分明白又有何不可?聖旨也沒規定必須分家,留我婆婆在惠安堂住著又怎麽樣——”
管沅坐在母親楊氏下手,一邊弄茶一邊開口:“說來說去,三嬸母是不想二太夫人分出去吧?怎麽,二太夫人一旦分出去,你和三叔作為直係後輩,就要孝敬母親。這該是你們表孝心的好機會呀,怎麽放著不要呢?”
被管沅這麽一點撥,楊氏和管洌都明白了。楊氏溫婉一笑:“原來三弟妹是憂心負擔不了二嬸母的開支呀!這個三弟妹可以放心,分家以後,你們也會得到一部分田莊鋪麵,每年的出息,足夠你們的開支,前提是你們不肆意揮霍。”
管洌補充:“是呀,三叔還有俸祿,生計不是問題。比起熟悉的惠安堂,子女的孝心才是二太夫人最需要的。況且二太夫人都沒來說此事,你們是不是誤解了她的意思?”
“二太夫人沒有表示,就說明她更需要三嬸母和三叔的孝敬。三嬸母還是回去好好謀劃搬出去以後的事宜吧。”管沅下著逐客令,不想再看於氏在東跨院鬧騰。
於氏不甘心:“我婆婆沒來說,隻是拉不下這個臉。我們小輩不用在乎什麽顏麵問題,長輩的安樂舒心才最重要。因此我們就是為孝心,才到這裏來說出我婆婆的心裏話!我公公去得早,惠安堂就是留給我婆婆最後的回憶,因此我婆婆很希望留在那裏。”
楊氏為難地看了自家女兒一眼。
每次於氏把故去的二老太爺搬出來,楊氏就一點轍沒有。
這理由太充分,又合乎情理,她沒有反駁的餘地。
管沅看到母親的眼色,也明白了於氏這一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很是難纏,當即隻好想另外一條出路:“三嬸母,既然二太夫人很懷念惠安堂,而你們也說了,不是因為負擔不了二太夫人的開支,我這裏倒有個好主意。”
於氏臉色有些不好看,搞不清楚一向詭計多端的管沅又有了什麽狡詐陰謀:“什麽主意?”
“自然是好主意,”管沅勾起的唇角散發寒意,“既然二太夫人很懷念惠安堂的一切,你們又想盡了這份孝心——娘親,麻煩您和哥哥算一算惠安堂所有擺設值多少銀子,從三叔他們即將分出去的鋪麵田莊裏抵消掉。擺設全部讓三叔和二太夫人帶走,田莊鋪麵少給相應的分量,到時候三叔在外麵按照惠安堂的規製建一個地方就行了。”
聽到管沅的主意,於氏臉色一黑:“沅丫頭,你的意思是,要少給我們那些產業?”
“你們不吃虧呀,少給的產業就是買下惠安堂的擺設。既然三叔和三嬸母孝心比天大,我怎麽好意思不成全?而且這樣的方法不違背聖旨也不違背祖製,還能盡孝心,何樂而不為?”管沅這句話也是在提醒於氏,有些規矩不能壞,這是聖旨祖訓一般的提醒。
管洌看著妹妹的精彩反擊,險些要拍手叫好:“妹妹,你這個主意甚好,既解決了公平問題,又成全了三叔三嬸母的孝心。三嬸母還有何異議?”
於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我再和你三叔商量一下,還有我婆婆,她還不知道呢,我再去問問她的意見——”
猶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管沅冷聲打斷:“既然是孝心,三嬸母不如留個驚喜,何必再問二太夫人?娘親,就這樣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