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梁子

盛陽十分冷靜:“倘若你是柏姑娘,你會怎麽做?”

管沅恍然大悟:“如果我是柏姐姐,我是一定會珍惜這一次機會的,我要用這次機會改變他們對我的看法。就算最後仍舊是錯過,隻要我努力了,我也不會有遺憾……”

“這不就是了,剩下的事,你要交給柏姑娘,我相信這符合她的意願。”盛陽安慰管沅。

管沅綻出笑容點點頭:“嗯,我會幫柏姐姐的!這下也算因禍得福,要是沒有太後插手,我哥的親事隻怕還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現在太後這麽一攪合,我倒覺得很有可能是好事。”

“你倒是想得開,還說起因禍得福來了。”盛陽唇角隱隱含著笑意。

“當然呀,還是夫君厲害,四兩撥千斤就把事情解決了!”管沅抱著他的胳膊,語氣愛嬌。

盛陽撫了撫她的發,似笑非笑:“你當我不想討嶽父大人的歡心?”

“你當然想呀,你是為了我嘛,不然又怎麽會管我哥的事,管柏姐姐的事?”管沅大言不慚地回答。

盛陽無奈地把她抱在懷裏。

他還真是被這個小女人魔怔了,從前的他,怎麽也無法想像自己居然也開始摻和家長裏短的事情。

可是隻要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他卻覺得怎樣做都是值得的。

定遠侯府前廳,管進很有自知之明等在那,妻子楊氏一回來,就跟著兒子管洌,一起把這件事說了。

楊氏初聽還很是揪心。後來聽到盛陽所說的那番理由,又想到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才無奈歎息一聲:“太後也是找了好時機好題材發揮,真不知是誰和太後說了這些家長裏短,太後怎麽會關注到這些事情?”

“我會派人去查的。”管進神情嚴肅,“此事絕不能善罷甘休,一次不成還有兩次,和太後的梁子——也幸好如今太後不掌權。”

“是呀,我們以後要更加小心才是。”楊氏憂心道。

“這回多虧了沅丫頭和天昭,不是他們。隻怕我們就要坐以待斃了。”管進雙手握拳,隱忍著憤慨。

楊氏不禁寬慰丈夫:“依我看,天昭待沅丫頭倒是極好的,沅丫頭這孩子也算因禍得福。要是當初真進了仁和大公主府,如今還不知道怎麽糟心呢。仁和大公主可不是省事的。再加上一個焦家。”她說著微微搖頭。

她是江南望族出身,自然看不起傷風敗俗的焦家。

“如今天昭這個女婿我是滿意了,從前的事你也別再想了,隻希望沅丫頭福澤深厚些能消受得起。至於洌哥兒,”管進說著看向兒子,“從前的事你也不要多想了,事情已成如今的局麵,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管洌一直陪在父母身側。一言不發。

他從前和妹妹說過,不想這些事束縛自己,讓自己成為交易的籌碼。

誰曾想兜兜轉轉。他還是回到了原點,還是被逼無奈,不得不走了這樣一條路。

“兒子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管洌確實沒有特別的想法。

他知道此番太後出手,如果他不選擇永國公府,等著他的隻會是更壞的結果,而他就徹底淪為了太後報複定遠侯府的犧牲品。

如果選其他人。當時緊迫得很,貿然就要與其他家族結親。隻怕沒有人願意,這麽火急火燎。誰都會猜測到此事有內情。說不定還會細細調查其中的緣由,到時候知道了和太後有關——

沒幾家敢公然得罪太後吧?

當時的選擇,盛陽分析的很對,隻有永國公柏家。

他想起妹妹幾次勸說自己,要盡快把親事定下來。那時候祖父還在世,然而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沒有聽妹妹的勸告。

如今被太後抓到把柄差點以此來整垮定遠侯府,終究是他覺悟太晚。

然而這樣的結果,雖然已經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好,他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和父母說,不能讓他們更擔心。

管進看了看管洌沉思的神色,欲言又止。

罷了,日後再慢慢勸吧,不急於一時,今天才發生的事,換了誰都難以馬上接受的。

而盛陽和管沅夫妻回到靖安侯府之後,又去見了一趟盛巍,把今日慈寧宮中的事情詳細交代了。

“先帝在世的時候,我看太後還是個知進退的女中豪傑,怎麽這兩年越發變得心胸狹小起來!”盛巍的語氣不是不抱怨。

“大約是皇上與太後離心離德,太後難免有些怨氣,”盛陽分析,“父親,我倒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否則太後隻怕還有後招。”

管沅是知道盛陽向著自己的,可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定遠侯府的事,盛陽這樣在他父親麵前表態,終究不好。

“父親,世子爺,定遠侯府的事怎麽好再麻煩你們,我會提醒父兄多加小心的。”管沅連忙勸道。

盛巍一笑,指了指盛陽:“你這小子,不愧是我親兒子,和我一個性子!”

管沅聽了這話,總覺得想要擦汗,可分明半點冷汗也沒有,總之詭異的很。

盛陽不以為意,繼續說著:“如今咱們這幾府,和幾位閣老都是一條線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還是要想個法子勸服太後放下個人恩怨才好。”

盛巍躊躇了片刻:“也罷,這件事我和潁國公商議商議,你不就想借潁國公的威信嗎!”

“父親心如明鏡,兒子欽佩!”盛陽笑著道謝。

潁國公府可是煊赫幾朝,甚至影響帝位廢立的,如今也隻有潁國公府能震懾住太後了。

回到觀瀾堂,管沅幫盛陽解開黑貂披風:“你今天在父親的書房說的話,可把我嚇死了!”

盛陽握著她解衣帶的手,銳利的雙眸裏滿是溫柔之色:“怎麽就嚇到你了?”

“你和父親說要管這件事,可這件事畢竟是定遠侯府和太後的私人恩怨,你這麽偏袒我,父親生氣怎麽辦?”管沅擔憂地問。

盛陽擁她入懷:“阿沅,我知道父親的性子,所以才敢這麽說話。況且,這也是我一定要做這件事的決心。”

管沅微微歎息,想哭又哭不出來,隻覺得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溫暖得讓她連感動都不想掉眼淚。

“好了,什麽都別想了,我有東西送你,”他輕柔地在她額前一吻,“你先把朝服換了,我看著都覺得你這首飾沉甸甸的累。”

管沅一笑:“好,我也有東西送你的,怎麽那麽巧?我先拆頭發。”說著便叫了靈修靈均進來服侍她換衣裳卸首飾。

一番折騰,管沅換了一身衣裳,湖藍的綾緞夾襖繡著蝴蝶蘭,繡法精湛得就像一隻隻蝴蝶要從她身上飛起來一般,天水色的裙裾還是那般清雅秀美,一頭墨發用了那支百合玉釵別起。

盛陽見她因著新婚和過年,穿了好些日子的紅,如今這身打扮恢複了從前的清淡秀雅,倒是眼前一亮。

他自己也換下了大紅的蟒服,撿了一件月白斜紋細布直裰穿上,才把禮盒放在了管沅麵前。

管沅托腮好奇地問:“這麽大的盒子,裝了什麽?”

“你打開就知道了。”盛陽有些期待地端起茶盞,他迫切地想知道阿沅的反應。

阿沅會喜歡嗎?

管沅見他賣關子,不由更加好奇了幾分,打開盒子就看到了兩整套的頭麵。

一套用的是白中帶紅的壽山石作底,顏色極正極漂亮,鑲嵌了紅寶石作為點睛,圖樣是海棠花,形態各異,清豔絕倫。

另一套以純銀做底,水藍的天河石與南珠做裝飾,樣式是露珠鳶尾,絢爛而雅致。

管沅幾乎看呆了。

不是沒有見過比這些名貴的首飾,而是沒見過造型和設計如此精巧,材料搭配得又如此相得益彰的首飾。

她愣愣抬頭看著盛陽,半晌才眨了眨含淚的美眸:“你總對我這麽好,我會害怕的!”

“傻瓜,你怕什麽!喜不喜歡,不滿意我叫人再重做。”盛陽撫了撫她的臉頰。

“當然喜歡!可是,我怕你哪天突然不對我好了,我會承受不住的。”管沅低下頭,聲音哽咽。

她不是沒有想過盛陽會離開她。

“那時候在廬陵,我沒有你半點消息,雖然總是黯然神傷,但想一想便釋懷了,知道該怎麽過以後的日子。後來我知道了你就是靖安侯世子,我卻以為要追上你的腳步是那麽難,我想著,隻要能一直看著你安好,我也是滿足的,”管沅說著說著,就淚盈於睫,“可是現在,我真的陪伴在你身邊,你對我那麽好,我真的好怕失去你,好怕好怕……”

人總是這般,若是不經曆,不擁有,也不會害怕失去。在經曆過擁有過之後再回到原點,便會格外的痛。

所謂患得患失,那都是得到過才會擔心。

盛陽將她抱入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雙臂圈著她的身子:“阿沅,不會的,這輩子我們會好好在一起。你知道當初你中了杜思的毒箭,我的感受是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