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應該是躺在什麽東西上吧?好像還在移動,我在哪?我還活著?”意識甫一清醒,一連串的意念閃過腦際,促使小誌猛的睜開了眼睛。

昏暗的天空,陰沉,蕭瑟,無形的氣壓壓迫著小誌的氣息,好不難受。

一聲呻吟,小誌微微抬起了頭,看清了眼前的狀況。

自己正躺在簡陋的擔架上,行進在長長的行伍之間,即使隻是粗略一看,小誌也看出來這支部隊士氣低沉的厲害,每個人都耷拉著腦袋,衣履破碎,肩上的武器搭得七扭八歪,走起路來也有氣無力的樣子,跟出征之時的氣宇軒昂有著天壤之別!

努力想再提起些身子,想看清楚抬著自己的人是誰,卻感覺胸口劇痛,又倒了下去,不禁呻吟出聲。

“老大,您還是躺著別動的好,別給我們哥倆添麻煩了!”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使小誌心中一震,湧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你們,還活著啊!太好了!”發自內心的高興,小誌真切的說。

“是啊,但是隻剩我們兩個了……”

低沉的話語,霎時又讓小誌的心沉了下去,想起戰場上的那一幕,久違的眼淚湧上眼簾,小誌哭了!

突然一陣晃動,抬著擔架前把的人突然腳步一軟,險些跪倒了下去,也差點把小誌灌在地上。

“老魏,你小子……”

沒等後麵的老夏把話說完,眼尖的小誌已經看見老魏的右大腿上滲出點點血跡,沒有繃帶,隻是用衣服粗陋的包紮了一下,現在衣服也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老魏,你受傷了?快,把我抬到路邊!”

兩人隻能抬著小誌閃到路邊,略作休整。

這時才有餘裕好好的觀察了一下兩名部下,發現兩人都已身受重傷!老魏腿上那一記刀傷,深可見骨,尤為可怖!

“喂~~!你們也是傷患啊!你們也需要人抬的!為什麽隻抬著我走?”

兩人苦笑了一下,老夏說道:“老大你是不知道啊!那時候全軍都在撤退,就你傻愣愣的待在,呃,老三的屍體旁,等著挨宰啊?天幸我和老魏離你不遠,我們倆架起你就跑,才算是把你的小命揀了回來,老魏腿上那傷,就是被一個混蛋趁機砍的!”

老魏微微呻吟一聲,接著道:“等我們追上大部隊時,軍中的擔架早就分光了,俺們倆隻能隨便砍了些樹枝,勉強把你抬過來了。”

一日之內,連續被人救下了性命,更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樣的經曆,小誌二十年的生命裏,幾時有過?

生長於現代社會,小誌從來沒有想過,為了別人居然可以心甘情願的獻出自己的生命!“為了母親,為了愛人,我會勇於犧牲嗎?”這樣的問題,偶爾問問可以,小誌從來不願意去得到答案,因為,太殘酷了!我寧願永遠沒有這樣的選擇題出現!

來到亂世,與五位部下朝夕相處,小誌始終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把眾人當成朋友一樣處,即使這樣,小誌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為了拯救他們讓自己身處險地甚至付出生命。

正因為如此,所以發生過的一切才讓小誌特別的驚訝,特別的感動,也特別的震撼!

生死之交,兄弟之情,人生能夠體驗過一次,此生無憾了!

抬頭望天,小誌默默的回想著,回想著與老三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想著這個憨厚的莊稼人被自己捉弄的苦惱萬分之餘仍掛著的憨憨傻笑。

“你安心的去吧,我會努力的活下去的,連帶你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絕不會辜負你的付出的!”默默的對著虛空許下諾言,小誌將這個憨憨的笑臉,永遠凝刻於內心最深處!

“我們走了多久了?”小誌輕聲問道。

“大概五個時辰吧。”

“恩,我軍已敗,此時必是向東阿進發,相隔應該不遠了,我們先休息一下,再上路吧。”

三個人影,在略顯陰暗的黃昏下,靠坐在一起,相依相偎!

範縣一戰,敵我兩軍都死傷慘重!黃巾軍死傷愈兩萬,大都是擔任“誘敵”任務的管亥部下,被夏侯淵所部騎兵大量殺傷。而曹軍雖隻損折兩千餘人,卻丟失了範縣,隻能退守東阿孤城,從戰略上說,大大的輸了一場。

這場戰役,遠沒有曹操預想的那樣簡單。勝敗之數,還遠遠未定呢!

東阿,縣衙府。

“於禁,於文則,此人真乃良將也!”念叨著這個名字,曹操並沒有因為在此人手中敗北而有所怨言,反而對其統兵能力大加讚賞。

“仲德,須想辦法將此人招致我軍帳下,則我軍如虎添翼矣!”

首仗即敗,曹操仿佛沒有受任何影響,絲毫不提戰敗懲處之事,除對對手給予高度評價外,隻顧整頓軍隊以備再戰。

至於夏侯敦的神奇現身,也已經有了解釋:閑養了近三個月的夏侯敦,傷勢已然大好,大戰來臨卻把他留在後方,這讓勇猛好戰的夏侯敦如何按捺的住?於是在曹操出兵後不久,他就找上了荀彧,百般央求率兵“增援”,荀彧拗不過他,隻好讓他帶本部兵馬尾隨曹軍而進,無心之安排,卻成了扭轉戰局的關鍵,曹操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議事廳裏,夏侯兄弟,曹氏兄弟四員大將及程昱肅然站立,凝視著坐在主座上的曹操。

“如今戰局不利,諸位,有何良策解救啊?”

自責於自己謀劃不當,致使全軍潰敗,程昱心中極度不安,偏偏曹操像沒事一樣不予追究,更讓程昱暗自慚愧。

“主公,昱有愧於~~”

話沒說完,曹操就一擺手止住了程昱的自責:“仲德,勝敗之數,在乎於天,自古未聞有長勝將軍者,此敗過不在你,你實在不必太過自責,況且孰勝孰敗尚在未知之數,我軍還難言必敗!隻是如今戰局不利,你有何良策可破此危機嗎?”

有感於曹操的大度,程昱緊張悔恨的心情才有所緩解。

整理好心情,程昱雙目中再現光彩,信心重新恢複。

“主公,敵軍可慮者,唯於禁一人耳,若能設計將此人擒殺,黃巾定不難破!我已有計,可擒住此人!”

“哦?仲德試言之?”明顯來了興趣,曹操身子前傾,雙目凝住於程昱。

微微一笑,程昱躬身答道:“我觀於禁頗為自傲,自傲則容不得激,若有一人用計激他出戰,詐敗而退,不難將於禁誘出,那時擒之可也!”

“於禁頗知韜略,似此誘敵之計,怕是很難讓他上當啊?”曹洪不解的提出疑惑。

“那得看是誰施此誘敵之計,我軍有一人,若施此計,不難將於禁激出!”

“哦?是誰?”曹操大感興趣。

“元讓將軍!”轉向夏侯敦,程昱充滿自信的說道:“將軍前次將主公救出,一定程度上破壞了他的大計,論武藝你倆也未分勝負,若由將軍使詐敗之法,於禁必會中計!”

“妙計!仲德真是善於把握人心啊!此計正合我意!元讓,你就與仲德一同設計,務必要將於禁生擒回來!”

“遵命!”兩人大聲領了將令,對視一眼,一同走出了議事廳。

“夏侯將軍。”叫住了夏侯敦,程昱附耳低聲說道:“你可如此,如此……”

夜,東阿城外二十裏,黃巾大營。

“我意已絕,明晨即興兵攻城,文則不必再言!”管亥猛拍著桌案,雙眼精光閃爍,直盯著眼前的於禁。

攻下範縣讓管亥的十多萬人馬很快搜掠到了能夠短暫維持的口糧,吃飽肚子的感覺是那麽的爽,是以全軍將士士氣高昂,渴望的眼神迅速轉向了下一個目標——東阿,準確的說是那裏的補給,攻打東阿的議案很快得以通過。

如此急於求成,並不是沒有人反對,隻是在某人的高壓獨裁之下,區區一個人的諫言並沒有得到重視!

收回與管亥對視的目光,於禁一聲不吭,轉身走出了大帳!

“有勇無謀,剛愎自用,這樣的人統帥這樣的軍隊,不敗真是沒有天理了!”喃喃自語著,於禁踱回自己的營帳,沒有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猶豫和彷徨,“隻知四處劫掠,不知養兵屯糧以圖大計,這樣的軍隊與普通盜匪有何區別?哪裏有絲毫前途可言?屈身於這樣的軍隊,我不會有太大的施展空間的,當初一時意氣的選擇,果然是太過輕率啊!”

範縣之戰,最大的功臣其實是於禁,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管亥當然也不例外,從士兵們尊崇信賴的眼神裏,管亥驚駭的發現入伍不過兩個月的於禁在士兵中的威望已經高的驚人,超過了統兵多時的自己,這無疑讓管亥大大的不爽!

生於草莽,隻知道以力服人的管亥,絕對不允許在自己的軍中出現與自己分庭抗禮的勢力,有鑒於此,管亥必須用殺戮和軍功來拉回士兵的心,所以,攻城之戰,必須由他親自指揮,勢在必行!而於禁,被強令統領後軍,遠遠的排在了陣後。

眼前是小小的東阿縣城,身後是十多萬鬥誌高昂的大軍,管亥絲毫不懷疑自己將取得勝利,付出再多的犧牲也在所不惜!

讓管亥更加得意的是,曹軍似乎已經被自己的軍威嚇住,任自己在陣前百般辱罵,就是不出東阿城半步。

“哼,你不出來迎戰,我就打進去,看你能躲到何時!”

“傳令,攻城!”

一聲虎吼,管亥揚起長錘高舉向天,命令前軍一萬餘人前進攻城!

即範縣之戰後,管亥與曹操再度站進了同一個戰場。

穩穩的立於城樓上,睥睨著眼下的黃巾大軍,曹操豪氣頓生:“跳梁小醜,實在太過猖狂!若不是要為仲德大計贏得時間,我必親率大軍與之決戰!子廉,子孝,城牆防禦就交給你們了,毋要墮了我軍之威風!”

“遵命!”

兩人大聲答應著,兩副胸膛裏同時燃燒起熊熊戰意,快步走向了自己的防區。

惡戰,一觸即發!

眼看著前軍已經移動,如群蟻般蠕動著向東阿城湧去,於禁不為人所察覺的,微微歎了口氣:“善用兵者往往後發製人,先動往往就意味著失去先機,讓敵人有機可乘,而敵軍當戰不戰,顯然設有奇謀,管亥一心求勝,恐怕要中套了!”

自己應該怎麽辦?環視著身邊不到五千人馬,於禁微微苦笑:“這管亥防自己比防曹軍更甚,自己縱然有心也無力為他解困了!況且,敵人計策所算計的,不一定隻有管亥一人啊!”

“殺,殺啊!”一隊隊士兵悶著頭,賭命般的衝至東阿城下,一座座雲梯接二連三的搭在了城牆上,數不清的人頭在向上爬動,戰火,烽煙,彌漫在了小城東阿的天空!

殺機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