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縣城牆,寬約百米的距離內,那裏已經成為了地獄!
裝設在城樓上的數百架踏弩車同時發射,弩箭頭一片又一片地掃出,箭矢遮天蔽日,所到之處便是一片血肉橫飛!
在這可怕的金屬風暴中,血肉之軀仿佛紙糊般脆弱,奔行在前列的士兵連喊一聲救命都來不及,瞬間被絞得粉碎,沒有生存的可能!
千餘名弓弩手,占住了城牆兩側的有力位置,冷血無情的開張著弓弦,一波一波的亂箭似雷霆,似風暴一般墜落,**起無盡的血花!
慘叫、呻吟、鮮血、死亡,慌亂的人馬相互踐踏,箭雨如蝗蟲般飛來,破空的尖銳風聲充斥空間,每前進一步,都意味著要放棄很多!
可是沒有人放棄!
郝昭最先投入攻城戰的五千精兵,已經有一半喪命於薊縣城下,摔得東倒西歪,血肉模糊,有的人圓睜著無神的雙眼,眉宇間盡是無盡的悲哀!生命,在這煉獄般的戰場上,似乎是最不值錢的一樣東西了!
約有五百餘人已經攀登上了城頭,正蜷縮成團承受著十倍於己的敵軍的圍攻,血海漂泊,刀斧加身,一個又一個勇敢的戰士被剁成了碎片,可活著的人仍然屹立不搖,堅守著那個缺口,掩護袍澤登城!
薊縣城牆上,密密麻麻掛滿了人,顧不上鮮血迷蒙了雙眼,顧不上頭頂亂箭呼嘯,所有的人都在義無反顧的向上爬著,爬著,眼神裏迸射著怒火,一步一步,堅定的向上攀登!
狼群和虎衛軍約兩千餘人的增援,頓時使得攻擊一方的勢力大增,用不著過多的吩咐,眾人便向著城樓上的缺口,發起了悍勇的衝擊!
“啊~~~”一道淒厲的慘呼聲劃過耳邊,許褚微微側目,看到頭頂上一名士兵盤旋著跌落城樓,跌進腳下那彌漫的煙霧之中,慘呼聲戛然而止!
“媽的!”許褚一定神,穩了穩背在身後的山君虎刀,揮舞著手中隨便撿來的單刀,撥打著在頭頂飛舞的亂箭!
看了看就在自己身旁不遠處的一架雲梯上,同樣在奮力向上攀登的典韋,許褚油然興起了跟這個老對手比一比的念頭,傲然長嘯,渾身驟然緊繃,一步兩蹬,加速向城樓衝去!見許褚主動挑起了比試,典韋哪能輸了場子,揮舞著戰戟哇哇亂叫,同樣加速向上奮力攀爬!
稍微領先的許褚瞅了典韋一眼,得意一笑,正待發力登城,不想此時異變突生!一名敵軍都尉見許褚距離登城已不過幾步的距離,心中一急,奮然捧起一塊合腰粗的滾石,衝著許褚扔了下來!
寒風驟至,許褚剛收回心神,巨石已滾落頭頂,躲,已經來不及了!
“吼~~~~”許褚發出一聲好似絕望猛獸般的憤怒嘶吼,右臂單刀猛然一揮奮起全身之力磕在那滾石之上!
“啪!”單刀立斷,許褚隻覺整條右臂都驟然失去了知覺,一股沛然無匹的衝擊力震撼心底,就連許褚都大口大口的噴出熱血,眼前一陣模糊!那巨石雖被許褚的怪力震偏,擦著許褚的身子滾落下去,但許褚也是一陣渾身無力,雙臂一鬆,整個人從雲梯上墜落下來!
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小誌驟然瞪大了眼睛,連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老許~~~”典韋吼聲淒厲,整個人好似矯健的獵豹一般猛的從所處的雲梯上橫向飛了出去,充滿力感的虎軀在空中盡情舒展,奇跡般的橫越五米的空中距離,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許褚的手臂,一齊掛在了雲梯上!
“嗷嗷嗷嗷~~~~”典韋獸吼如雷,右臂抓緊雲梯,畢集全身力量於左臂,奮力一揮,將許褚兩百多斤重的身軀,扔向了天空!
看著許褚在空中舒展著身體,似天降殺神一般墜落在城頭,持刀肅立,城下的小誌目瞪口呆,一顆心還沒曾從絕望的深淵中脫出,狂喜的情緒,又如狂潮般湧入心扉!
剛才那一瞬間,隻差一點點,自己的兩員虎將,就要墜落雲端,死無全屍了!若此事真的發生,小誌不確定自己會做出多麽瘋狂的事情來!
不經意間,小誌的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所濕透!
“殺!”那都尉大驚失色,眼見許褚用森寒至極的眼神盯著自己,心神一慌,欺許褚傷重,一抖戰刀,大步殺將過來!
“吼~~~”許褚怒極,左臂猛然一揮,山君刀閃過一抹暗影,那都尉連一聲慘呼都來不及發出,半個腦袋就已經變成了碎肉!
“呼~~~”許褚麵色委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方才那一下千鈞之力豈是人力所能抗衡?自己勉強將其震偏,肺腑已經大受損傷,之所以還能屹立不搖,是不想在這些鼠輩麵前示弱罷了!
“啪!”繼許褚之後,典韋隨之攀越而上,臨空一個筋鬥,穩穩的落在許褚的身邊,擺出了守護的架勢!
見到典韋這副模樣,許褚心中著實感激,臉上卻傲然一笑:“老典,別那麽緊張兮兮的,這幫臭鳥蛋還傷不了我,今天就比比看,誰殺敵更多吧!”
話音未落,許褚身形先動,好似猛虎撲進了羊群,所向披靡!
典韋一愣,高揚起戰戟哇哇怪笑:“好你個老許,這次讓你占個便宜,既然你先出手,那俺老典可不讓你啦!”
“殺!”兩個人心有靈犀,並肩衝進敵人群中,瞬間剁翻一麵敵兵,在城牆上打開了幾個缺口,招呼狼兵和虎衛軍上城!
“進攻!敵人不過這麽幾個人,有何可懼?將他們統統趕下城去!”敵軍剛一開始進攻,膽怯的袁譚就在衛隊的保護下不知道跑到哪裏了,田豐當仁不讓的接過了指揮之權。
“弓箭手!”田豐一聲令下,約有兩百多名弓箭手齊集而來。
指著以典韋和許褚為核心的戰圈,田豐的聲音極冷:“將他們統統射殺!”
一眾弓箭手看著田豐所指的方向發愣,一名將校顫抖著說道:“大人,在那裏激戰的有不少是我們的兵啊!”
“統統射殺!”田豐隻吐出了四個字,他的眼神明確無誤的告訴那名將官——無論敵我!
“額~~準備,無差別散射,放!”那軍官一咬牙,揮了揮手,數百名弓弩手同時張弓放箭,數百根箭羽呼嘯著從三麵向戰圈割裂而去!
亂箭無情,眨眼之間便有數十名登上城樓的士兵被亂箭射殺,但更為淒慘的卻是薊縣守軍,那些正奮力向前攻殺的士卒們隻覺得背脊一涼,身上的某個部位好似被針紮一般劇痛,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放!”田豐神色不動,悠然下令,一波一波亂箭呼嘯而出,在大量消耗著敵軍的同時,也無情的殺傷著自家兵馬!眼見效果不錯,田豐幹脆調來了幾輛弩車,動力強勁的弩箭連連發射,將一個個血肉之軀串連成串!
先傷己,再傷敵,這種冷血無情的戰術施展出來,效果卻出奇的好!麵對那般密集瓢潑的箭雨,就連典韋和許褚也不可能防禦完全,幾次三番試圖衝前殺進弓箭手群中卻都被射了回來,身邊的士卒卻一片一片的倒在血泊之中!縱然順著這幾個缺口,狼群和虎衛軍的兵馬源源不斷的攀登上城,但再勇悍的士卒,在這般無情的屠殺戰術下,也隻能拚命揮舞著兵器,延緩自己被射殺的時間罷了!
城上,城下,到處都是揮舞的刀劍,鋼鐵在激烈的碰撞,斬擊聲,慘叫哀嚎,廝殺殞命的嘶叫,受傷人發出的毛骨悚然的尖叫聲,戰馬的狂嘯,刀劍劈砍鐵甲的鏗鏘聲混作一片,兩路大軍在做殊死的廝殺,那可怕的轟響猶如修羅地獄裏的千萬冤魂都在齊聲尖叫!
這個時候,誰都不能後退一步了!
“主公,敵人的防守太頑強,我軍已經攻不上去了!郝昭將軍請求增援!”一名輕騎疾速奔馳而來,急聲報告。
“我看到了……”小誌淡淡一句,心中卻歎息莫名。以狼群和虎衛軍之精銳,登上城頭半個時辰仍不能占據優勢,這場仗,實在是太慘烈了!
定定的凝視著城頭上的血戰,小誌的心在滴血!輕視敵人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戰下來,能否成功奪城還不知道,但麾下最精銳得力的兩支強軍,恐怕要被打殘了!
“傳令!所有攻擊器械全部向前推進,務必壓製住城上弓箭手!再調五千人給郝昭,還是那句話,隻此一戰,拿下城池!”小誌目光冷然,口氣決絕,傳達命令的令旗在空中獵獵揮舞,好似在全軍心底,注入了決戰到底的強心劑!
“戰!戰!戰!”踏著隆隆的鼓點,又是一個五千人方陣向城牆猛撲而去!
長矛折斷了,馬匹倒下了,軍旗搖晃著,盾牌猛擊著腦袋,斧頭砍裂了頭盔,人和人之間像野獸一般在地上翻滾著,互相撕咬著對方的喉嚨,可怕的槍挑劍砍密集得有如狂風雨點,刀砍,斧砍,橫飛的箭頭,時刻不停,每分每秒,兩軍都有大批的將士在這殺戮場中倒下!
整整三個時辰過去了!許褚和典韋領軍在敵人的飛矢箭雨中苦苦支撐也超過一個時辰了!小誌已經咬牙投下第四支五千人方陣了!薊縣仍巋然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兩軍將士個個都像是打從血海裏撈出來一般,變成了遍體血紅的野獸,瘋狂而野蠻的撲咬著眼前的對手!
小誌握緊了雙拳,渾身不自覺的顫抖著,雙眼早已血紅,看著眼前的煉獄戰場,胸口的一團火焰越燒越旺!在他身後,最後的兩個五千人戰隊整齊的排列著,昂然傲立,不動如山,前方眾袍澤慘烈廝殺的景象仿佛絲毫不能夠影響到他們,每個人都像是蓄勢待發的獵豹,隻待小誌一聲令下,哪怕是煉獄,哪怕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敢闖上一闖!
戰到這個時刻,小誌軍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傷亡已經無法統計,仍在戰鬥著的士卒也早已筋疲力盡,隻是憑借著一腔決不放棄的豪情,仍在苦苦的支撐著!而敵軍卻不斷從各處調撥人馬登城防守,在渡過最初的猶疑之後,他們已經把握到小誌的攻擊意圖,不再吝惜分散其餘城門的守衛力量了!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投入手中這最後一萬人,就一定能夠攻下薊縣嗎?可是不攻,又怎麽對得起那些已經永遠躺在薊縣城下的忠誠將士啊!
“傳令!”小誌猛的揮起了手臂,身後的掌旗手立即握緊了旗杆,號角兵也把牛角號放到了嘴邊。
“全軍將士,隨我上!拿下城池,今夜在城裏慶功!”
“諾!”一萬名精兵山呼海嘯!
正了正戰甲,握緊了銀槍,小誌勒緊韁繩,赤兔仰天長嘶,全軍緩緩向著城池邁步而去!
“報~~~~”快馬奔騰,一聲長長的呼號聲,由遠而來!
小誌猛然頓住,怔怔的看著那名越來越近的斥候,臉色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