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開山寮,因為鄰近有一些樹木,時常有各種飛禽結巢,或是鬆鼠在林間跳躍追逐,我隻是靜靜的歡迎這些好朋友,不給他們任何的幹擾。

有一天,我的侍者在地上看到一隻從樹上掉下來的小鬆鼠,眼睛還沒有睜開,那麽贏弱幼小的身軀,落在野地上是沒有生存機會的。於是侍者把它帶回開山寮,試著用牛奶給它喝,幸好它適應力強,吸著牛奶,也津津有味。

喝牛奶的小鬆鼠,睜開眼睛時,見到的不是鬆鼠媽媽,是我這個和尚,它天真地以為我是它的媽媽,於是跟前跟後地在我身邊磨蹭著。鬆鼠不在樹上攀爬奔跑,而是在人類的屋子裏滿地爬,真是天下一大奇觀。

幾個月以後,小鬆鼠增加到六隻,我按照它們來到的先後,給它們取名字,滿地一號、滿地二號、滿地三號……喝牛奶長大的鬆鼠,個個身軀豐滿光亮。有時候會頑皮的咬著拖鞋,和人玩捉迷藏。

後來我看著滿地跑的鬆鼠,忽然省悟到,過去我的徒弟養狗、養九官鳥,我曾經怪他,寺廟又不是動物園,不應該飼養這許多動物。我養這些小鬆鼠,隻能救它們一時,不能照顧它們一生,它們應該回到原來的家。

我決定要把滿地一號到六號,回歸樹林的懷抱。我每天早上訓練它們,把它們放在樹上,躲在一旁觀察。起先它們全身發抖,以為我要棄它們而去,個個發出悲鳴的聲音,我隻得狠下心腸,任它們畏縮在樹上。

一星期,我徒勞無功,它們總是想辦法跑回開山寮。於是我檢討失敗的原因,可能它們沒有模仿的對象。它們一出生到現在,都在地麵和人類生活,樹上的一切,對它們是完全陌生的,難怪它們會有恐懼的情結。我挑選了幾棵鬆鼠時常駐足的樹木,把滿地它們送上樹,果然樹上的同伴看到它們,好奇的趨近,彼此咕咕噥噥的交談。它們有了模仿學習的對象。幾天後,終於學會了“輕功”,在兩棵樹之間飛騰跳躍,模樣像個驕傲的奧運金牌得主。

滿地跑的鬆鼠,終於恢複了原始的本性,重回山林,過著鬆鼠的山居歲月。偶爾它們也會回來看看我們,一段時間過後,它們已不再叩問我的大門,然而我卻感到無比的歡喜,祈望自然界的生物,各有所歸,各有去處,擁有它們真正的幸福。

自然的大地孕育所有的眾生,人類也隻是其中之一,應該愛護珍惜它們。我提倡的“同體共生”,就是要打破人類“唯我獨尊”的狹觀念,對所有大地眾生,自然生態,像自己身上的血肉,不忍有半分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