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別雲一個人邁著輕巧的步伐,漫步在林間小道上。陣陣林風吹著他的麵頰和衣袂。不經意間,他已走上了小山的頂峰。站在山頂上,向南看,可以看見淒涼月光下的落梅城,那裏有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向北看,近處是點點燈光,那是李家村的村民在夜裏忙著縫衣紡線;遠處又是一片無邊的茂密森林,森林後麵是高聳入雲的蘭山山脈。他的家鄉就在蘭山腳下,但蘭山山脈橫貫整個北方,延綿幾十萬裏,現在誰也分不清,哪一段才是他的家鄉所在。
在蘭山的北麵又是什麽?風別雲的視線已無法達到那麽遠的地方。但他曾聽師父說過,蘭山北麵便是魔門的世界了,那裏的人們信仰邪神,生性貪婪,殘忍噬血,而且近些年來,魔門勢力日益壯大,其入侵中州的野心已經隱隱有所展露。
“不知魔門統治下的世界又是什麽樣子的?”風別雲暗暗自問了一句。
風別雲站在山頂,被夜風輕輕吹扶著。此時他雖隻是一身粗布麻衣,但月光,林風,山巔,老鬆,相與環繞,竟繪成一幅絕美的山間謫仙圖。他環顧四周,夢幻般的美景搭配著神仙般的人物,四野一片寂寥,上仰星空,下俯山澗,不禁豪情頓生。他提起仙元,縱身一跳,腳下的大地被他蹬的一陣輕顫,同時濺起高高的泥土。
這一跳間,他所使出的正是新學的劍技,流雲步。這招練到極高境界可以在空中漫步,但現在他還不行,每當法力接濟不上,身形下墜之時,他便以左腳輕點右腳麵,丹田內仙元一提,便立刻又迎風直上。幾次提氣上躍後,風別雲隻覺體內仙元鼓**,渾身勁力十足。
“咿……呀…………”
風別雲長嘯一聲,聲透九宵。他淩空虛渡,漫步雲端,皎潔滿月是他的背景,絲絲浮雲是他的陪襯。他右手劍氣噴薄,凝成一把四尺多長的雪亮長劍,在星光點點的天幕下,他長劍飄飛,發絲輕揚,六十四路春秋劍法竟在他無竟識的情況下,盡情施展了出來。滿月之下,他長橋大馬,縱橫捭闔,指點江山,意氣風華。此時的他早已沉醉於這如詩如畫的夜色之中;此時的他早已與這周圍天地融為一體,正徜徉於春秋大義的要旨之中。
夢幻的一夜,已成過去,東方的大地盡頭,壓不住的火熱正一點點浮上天際。那天地交接的一線之間,竟被染成了耀眼的紅紫色。
昨夜的一段“奇遇”竟讓風別雲隱隱觸摸到了假丹境的門檻。那一段天人合一的春秋劍法,不但使風別雲的心境更上一層,竟也使更多的遊離於各條經脈內的元氣轉化成了自身的法力。風別雲麵帶久違的微笑踏進了李老漢的家門。在他推開柴門的那一刻,他卻呆住了。李老漢那小土屋門口,此刻竟擠滿了人。
“哎喲……我的老頭子啊……你死了我可怎麽活呀,嗚……我那可憐的二兒已經去了,你再去了,這可叫我怎麽活呀!”
聽見李老婦的哭聲,風別雲心裏頓時一驚,看來昨天他的一絲擔憂,此刻竟成了事實。
風別雲分開眾人,走進屋內,朗聲說道
:“李大娘,你且讓開,讓我來看看李大爺的病。”
“嗚……我可怎麽活呀……啊……”李老婦此刻好像已失去神智,竟不顧眾人的阻攔,隻是趴在李老漢身上,死命的哭。
“唉……”風別雲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走開。隻見他右手輕點李老婦的肩頭,隨後,李老婦便暈了過去。眾人這才上前七手八腳的將李老婦抬走。
風別雲走到床前,右手探出二指,按在李老漢的脈門處。略一思索,便小心的控製著體內的仙元在李老漢的經脈裏走了一圈。
片刻後,風別雲對著眾人道:
“不必擔心,他的休克隻是急火攻心所致,過一會便會醒來了。”
“哎呀,李老漢真是幸運啊!要不是有小哥這樣的神人在這兒,恐怕他這條老命就丟了。”
一個黃臉漢子,一臉激動的奉承道。
“幸運個屁!兒子剛死,你還說他幸運?你倒底有沒有心啊你?”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婦人,指著那黃臉漢子罵了起來。
“哦,這位大嬸,李老漢的兒子死了?這又是怎麽一回事?”風別雲問道。
“哎,這位小哥,不但人生的俊俏,說話還這般好聽。嗬嗬……”婦人竟眉眼頻傳的笑了起來。這一笑,真是激了風別雲一身冷汗。
“小哥,別害羞了!我這就說給你聽哈!其實這事呀!要說起來,就怪李老頭那兒子太傻了。這不前兩天老張頭非得多要三匹錦緞才肯把女兒嫁過來嗎?可李老頭實在沒錢了,就打算把這婚事取消了。也不知他那兒子咋知道這事的,一聽說不能娶春花了,竟然一時想不開,就掉死在新房的梁上了。你說這孩子傻不傻,父母真是白養了。”
“不是那麽回事,小哥你別聽她的。”又一個黑廋的婦人從人群裏擠了出來。
“那小夥也不是想不開自殺的,而是和春花說好了一塊殉情的,隻是春花沒掉死,後來又救活了。”
“去你奶奶的吧!上掉還有掉不死的?小哥你別聽她的,就是我說的才對。”
“嗨!你個大肥婆,你罵誰呢你?”
“怎麽地,就罵你了!前天偷我家的兩根苞米,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誰偷你家苞米了……你……”
…………
風別雲聽著聽著,眉頭就皺到了一起,這都說的些什麽?他真不敢想象再過一會,這兩個婦人會扯出點什麽事來。
“哎,讓讓……”風別雲走出小屋,來到院裏,甩了甩頭,看著眼前凋零的菜園,不禁又是一陣傷神。幾天前李老漢還是快活的和神仙似的,沒想到轉眼間就瀕臨絕境。世事之無常實在叫人唏噓不已!李老漢的兒子,剛剛成年,情竇初開,一時轉不過彎就尋了短見。這樣的事,卻也並不少見,隻是真的發生在身邊之時,卻往往叫人難以接受。
風別雲仰天長歎,他真的不懂,為什麽兩情相悅的少男少女,會因為三匹錦緞
就陰陽兩隔呢?難道世人的眼裏真的隻有利益?生死相守的炙熱感情,竟抵不住三匹錦緞嗎?
就在風別雲胡思亂想之際,屋裏傳出了李老漢醒來的呼聲。風別雲急忙衝進屋內。隻見李老漢呆坐在**,雙眼無神的望著前方,嘴裏隻是喃喃的重複著自已兒子的名字。
風別雲坐在床頭,雙手扶住李老漢 ,輕聲說道:
“李大爺,你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您老可要節哀啊!”
“你不必勸我,人活著總要有個奔頭,我現在,是真的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不如就讓我也死了得好,你又為啥把我救活了呢?”
李老漢嘴唇微微的蠕動著。
風別雲也陷入了沉默,他覺得以他的閱曆是無法說服現在的李老漢的。人活著,真的需要一個目標。而這個目標是何時建立起的,卻往往不為人知。
“哎,老李頭,你不是還有個兒子呢嗎?把他找回來不就得了?”
那個肥胖的婦人又一次語出驚人。
“唉……我的大兒子,十年前就一個人出去闖**了。隻是最初托人帶回過一次口信,之後就整整十年沒有音訊了。”
風別雲心中一動,說道:“十年沒有音訊?那又怎樣?也許隻是他不想和家裏聯係。”
“十年來,我也無數次托付去北方辦事的鄉親,打聽他的消息。可是最終都是沒有一點音訊。”
“最初他托人帶回的口信是什麽呢?”
李老漢雙眼出神的看向頂棚,似乎在努力的回憶著久遠的往事,慢慢說道:
“他說他在鳳凰集找到了一個很有前途的營生,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
“這就對了嘛!為了你的大兒子,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誰知道現在他是死是活呢?十年沒有音訊了!”
風別雲看著李老漢眼中那剛剛燃起的希望,實在不忍心就這樣讓它熄滅。再想想自己也快要達到假丹之境了,如果再這樣繼續閉門苦修下去,恐怕效果也不會太明顯。略微一想,風別雲就做出了決定,便接口說道:
“李大爺,我正好有些事,要去北方走一趟。我順便幫你找找你的大兒子吧!”
“真的?”
李老漢的雙眼燃起了希望,擅抖的雙手反抓住風別雲的雙肩。
“小哥你是神仙中人,你一定能把我的大兒找回來的對不對?”風別雲嘴角微微翹起,雙眼滿是溫和的安慰之色。
“對,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李老漢激動的跪在**,便要向風別雲大禮參拜。風別雲急忙雙手將他扶住。
“李大爺,你先別急,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大兒子叫什麽名字呢?”
“他叫李奉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