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傷 逝
剛才十二點，夏明珠就接到了夜未央的電話。
“新年好。”
夏明珠這才意識到。除夕已經過了，現在是大年初一了。因為宋美薇突然暈了過去，送去了醫院。雖然說暫時救過來了，可是，醫生也說拖不了多久了。
這一頓年飯雖然準備得十分豐盛，到了最後，大家卻都沒有動幾口。
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漸漸消逝，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美男更是躲在房裏哭個不停，夏明珠和月明珠兩個一直在陪著他，現在卻是睡著了。今天晚上是沒有辦法放著美男一個人的，夏明珠和月明珠兩個一左一右陪著美男睡在了**。
接到電話，怕吵醒了美男，夏明珠用手掩住了手機，對月明珠做了個手勢，悄悄地下了床，走出了室外，這才開口。
“新年好。”
夜未央剛才半天沒有聽到夏明珠的回話，還以為手機出了問題，正打算掛了重撥，這時聽到她的回話。於是問道。
“剛才怎麽啦？又是有誰在你房裏不方便說話嗎？”。
已經有過許多次因為這種事被掛電話的經曆了，夜未央已經習慣了。不過，還是對夏家人這種喜歡打擾他和未來老婆的行為極為不滿。
“嗯，我在美男房裏，他剛睡著了，我怕吵醒他。”
“這麽晚了，你還在他的房裏幹嘛？”夜未央念頭一轉，提高了聲音：“你不是要在他的房裏睡吧？”
雖然說美男還小，可也是男的啊，明珠怎麽可以睡在他的房裏呢？夜未央立馬表示抗議。夏明珠隻得將事情的經過跟夜未央說了一遍，雖然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事，夜未央也沉默了一會才說道。
“美男好一些了嗎？”。
這時，又有電話來了，夏明珠便跟夜未央道了再見。
卻是陶砂的電話，也是拜年的。她已經回鄉下老家過年了，不過，等著她的隻怕不僅是過年，相親也跑不了，一回去，陶砂的老娘已經拿了一疊照片等著她挑了，挑好了初六過了相親，然後，十八就可以結婚了，正是個好日子。陶爸陶媽已經下了決心，這一回，非把陶砂打包出門不可。
說到這裏。陶砂發出了討好的笑聲。
“那個，明珠，可不可以讓你家明天哥幫我一個忙啊？”
“明天哥？”
夏明珠疑惑地問道。
“嗯，我實在沒有辦法，就跟我家老娘說已經有了男朋友了。你也知道啊，我男性朋友雖然不少，可大多是同學同事，甚本上這個年齡不是老婆孩子都有了，就是已經死會了。我可不想害別人夫妻吵架，女朋友吃醋，想來想去，就隻有你家明天哥還是單身了。救救我吧，要不然，下回你就隻能來參加我的葬禮了。”
陶砂發出了垂死的呼喚。
夏明珠輕笑，這陶老爹和陶老娘果真不愧是陶砂的父母，竟然能逼得陶砂這個怪物也要舉起雙手投降，夏明珠對看陶砂被逼嫁也是十分有興趣的，不過作為朋友，也不能太沒有人情了，隻得很不舍地放棄了看好戲的念頭。
“既然如此，你直接跟明天哥拜托看看吧。他答不答應我就不知道了。”
陶砂就知道夏明珠這個女人不會這麽好心，她隻能拿起筆，無可奈何地記下了夏明珠提供的電話號碼，嘴裏卻憤憤不平地威脅道。
“如果你家明天哥不肯來的話，我就直接跟老娘說愛上你了，看你到時候怎麽辦？”
“放心，我不會因為你是百合就輕視你的。”
回答她的是夏明珠鎮定自若的話語。
並且在心裏開始思索起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陶砂一向對男的，全當哥們兒看待，就沒有見她對哪個男的有過意思，說不定，她還真有可能喜歡女人也說不定，有些人，發現自己的性向是會比較晚的。
陶砂被夏明珠弄得氣結，“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新年第一天就生氣可不大好，說不定會氣一整年的。”
夏明珠自言自語地說道。
隨後，她又接了蕭風、石敢當、溫如玉、門螢紫以及仍繼續被關禁閉的趙晶晶的拜年電話。雖然趙晶晶現在仍然處於禁閉狀態，不過，範圍已經擴大到整個屋子了，隻要不出門就可以了。而她的心情也截然不同，蕭風現在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等年後，這邊的事情處理妥當了就會去她家拜訪，所以趙晶晶現在老神在在，安心地養胎之中了。趙權樹雖然給這個不肖的女兒氣了個半死，但他就隻有這麽一個愛之重之的女兒，隻要她快活，就算是未婚生子。他也認了。想到馬上就要有可愛的孫子抱了，老爺子雖然麵上仍然作出生氣的樣子，不過，已經開始有奶爺的架勢了，成天盯著阿姨給趙晶晶做補身的湯。看這樣子，等蕭風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上門的時候雖然免不了吃點苦2000頭，不過，有孩子這塊免死金牌在，也出不了什麽問題了。
隻是美男，想到他，夏明珠忍不住歎氣。
這麽小小的他，就要麵對死亡，對他來說，也太殘忍了一些。
夏家的除夕，就在一邊沉鬱中過去了。
連年前買的一大堆煙花最後也好好地堆在了儲藏室裏，動也沒有動。
李子林的房裏，此時，燈全部熄了。
但並不黑暗。
點綴在一片玫瑰花海中的點點燈光，仿佛星空中的星子一般，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不同的是，這些星子，卻並不是一種顏色。而是發著五顏六色的光。
李子林坐在桌子旁，一桌子好菜推滿了桌子。
桌子上，麵對麵，放著兩個碗，還有兩雙筷子，兩個酒杯，卻隻有一個人。
李子林嚐了一筷子辣子雞丁放進自己的嘴裏。
“曉萱，有一段時間沒做菜了，這一道菜好像太辣了些，對吧？你嚐嚐。”
一邊說，一邊夾了一筷子給對麵的碗。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沉默。
但是，他就好像對麵真的有一個人在似的，一邊說話，一邊夾飯。最後，又斟上了酒，跟對麵的杯子碰了碰。
“新年快樂，曉萱。”
今天的李子林，從頭到腳，煥然一新，嘴角溫柔的笑意，一直沒有消逝過。曾經，歐曉萱跟他說過，想這樣子單獨兩個人過一個浪漫的年，那個時候，自己回答了什麽已經不記得了，可是，總以為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然而，沒有想到，屬於自己和曉萱的以後，卻這麽短暫。
短暫得來不及吵架，來不及互相厭煩，來不及記住她的不好……
腦子裏裝得滿滿的都是她的好，叫人怎麽忘得了？
李子林又喝光了歐曉萱杯子裏的酒。
然後，將兩個杯子放在一起。
“你們兩真好，這樣在一起。如果意外是這麽容易發生的事，為什麽，卻不發生在我的身上呢？曉萱，你為什麽不來帶走我呢？你不是經常說，如果變成鬼了，也不要把我讓給別的女人，寧願親手結束我的生命的嗎？你都那麽說了，為什麽還不來呢？我等得已經很累很累了。”
初一的時候，宋美薇就回到了夏家。
不過，她卻決定打包行李離開這裏。
她說，不想讓美男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去，隻想他記住自己美麗的樣子。
這個決定。讓所有的人都無法阻止。
讓美男親眼看到這一切，也太殘忍了一些。
但是，單獨讓宋美薇出去，夏明日也不放心，他於是說，自己跟宋美薇一起出去，照顧他。這個決定，夏家的人都沒有反對，南雪莉也表示讚同，如果是蕭風的話，她也會毫不遲疑地這麽做的，就算不是愛人，這樣的人，仍然在自己的心中，有著特別的位置，也是最重要的人之一。
然而，反對的人，卻變成了宋美薇。
她說，她也不想夏明日看到自己憔悴的樣子。
於是，事情就僵持在了這裏。
夏明日沒有辦法放宋美薇一個人，就算有看護也不行；而宋美薇也不肯讓夏明日陪著她。最後，宋美薇提出的解決方法卻是讓夏明珠陪著她一起。
被指名的夏明珠有些莫名其妙，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宋美薇會要自己陪她。
不過，這個時候，也隻能聽宋美薇的了。
夏明珠現在對宋美薇的感覺好了一些，陪著她倒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接受的事。而有夏明珠在，夏明日和其他的夏家人也都放了心，於是，打包了兩個人的行李，將他們兩個送到了夏家的另外一處別墅，而且專門的看護人員也入住了，廚師什麽的一應齊備，什麽也不用操心。
“沒有想到吧？”
送她們兩個過來的夏明日和夏明月離開之後，宋美薇躺在**笑道。她現在已經虛弱得走來走去的力氣也不怎麽有了。
“嗯。”
夏明珠點了點頭，拿了一本書靠在沙發上看，並問宋美薇。
“你要不要看，這個《貧賤貴公子》的漫畫還挺有意思的。”
“好啊，給我一本。”
於是，夏明珠就丟了一邊到宋美薇的**，然後，埋頭到漫畫之中，不時傳來她低低的笑聲。
宋美薇看了一會夏明珠愉悅的表情，隻有她才會在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還用這麽平淡的態度對待自己吧，而不是一個快死的病人一般。看著自己慢慢死去，能麵對著的人，隻有她吧。所以，雖然也許對夏明珠有些殘忍，但如果非要選一個人的話，宋美薇知道，自己能選擇的，隻有她。
丟開所有的念想，宋美薇也翻開漫畫書看了起來。
一會兒，也忍不住笑了。
原來，隻是這樣看著書，也是如此快樂的事。
起碼，自己還能享受到這樣的快樂。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間，正月都快過完了，窗外的柳條開始抽枝了。這一天，夏明珠又去看宋美薇，發現她倚在窗邊，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
看護拿著幾封信遞給了夏明珠，其中一封是指名給她的。
另外幾封，夏家的每一個人都有，爺爺、爸爸、幾個哥哥、月明珠、美男、以及春奶奶和清蘭。
夏明珠隻看了自己的。
“明珠，我很嫉妒你知道嗎？你就像一個真正的公主一般，得到了所有的人的喜愛，親人、朋友、愛人，還有我的兒子，他們每一個人對你的愛都是那麽真摯，這樣的你，讓我很羨慕又嫉妒，我想要得到的一切，你全部都擁有了。所以，剛開始才會故意對你那麽惡劣。可是，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明白，原來這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得到，是因為你肯去付出。為了家人，你願意放下自己的自尊，挽留我，對我好。不管有幾分誠心，但，至少，我這一生，從不曾為了別人委屈過自己。所以，這一輩子過得雖然恣意，到頭來，卻連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除了你的哥哥明日。他是我最對不起的人，然而，卻從來都對我這麽好。我很慶幸遇到了他。最後的這一段日子，其實我很怕自己一個人度過，可是，卻又無法讓明日、美男看到我如此醜陋的模樣，對你做出這樣的要求，是一種殘忍，我知道。要看著一個人慢慢死去，那是多少可怕的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因為，同樣的事情，我自己也親身經曆過。那個人，是我的愛人。他和我得了一樣的病，現在，我要去找他了。所以，我並不怕死亡本身，我怕的，隻是死亡的過程。然而，因為有你，最後的日子過得很平靜，能笑著度過，而不是失去尊嚴地度過。明珠，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最後，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想當你的妹妹，讓你一輩子為我收拾爛攤子。”
夏明珠合起了信，將它好好收起。
“妹妹？有你這樣的，大概會很頭痛。”
不知道宋美薇給美男寫了什麽，美男雖然仍然是哭了，卻很堅強，讓人放心了不少。而明日，因為有雪莉陪在蒭f5肀擼詞鼓壓髦橐倉浪峒崆康囟裙?br/
夏家的所有人為宋美薇舉行了簡單而又隆重的葬禮，並按照她的遺言，將她的骨灰灑在了水中。
她生性喜愛自由，不喜受人拘束，就讓水帶著她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吧。
去看看她還在世上時，還來不及看到的風景。
也許，她的身邊，還會有一個心愛的他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