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還是不會主動親人?◎

星期天的時候顧雲合收拾好回家的行李, 再去了辜閔之老師那裏一趟。

她買的下午的汽車票,準備在辜閔之老師那裏吃完飯就直接去汽車站。

坐汽車還得搖搖晃晃兩個多小時,等回到貢縣都已經很晚了。

走前她還和顧母打了個電話,說晚上要回去得晚一點。

顧母在電話那頭愣了會兒, 像是在想她為什麽突然回來, 好半天才嗯嗯應下說知道了。

顧父剛逝世那幾年, 顧母還記得逢年過節帶他們去看望,後來顧雲昌慢慢長大, 她這一顆心也就漸漸落在了自己的寶貝兒子身上。

好幾次顧父的祭拜,都是顧雲合打了電話回去她才記起。

遺忘才是死亡的開始。

顧雲合麵無表情地發神, 直到被手機的消息提醒打回了思路。

是周憚發來的消息, 問她去沒。

她拍了張教師公寓門口的照片,打字回複說到了。

周憚回了句行,等會樓下來接你。

知道她要請假回趟家,還是自己坐大巴車回去,周憚就在說,要不開車送她回貢縣, 再怎麽也要比大巴車快得多。

顧雲合給拒絕了。

周憚又改口, 說既然送去貢縣不行,那從學校送她去汽車站總行。

男人吊兒郎當靠在牆上衝她笑, 問她,顧雲合你知不知道男朋友都是很樂意被自己女朋友給使喚的。

從前哪個女生對著他不是撒嬌就是求幫助, 在他麵前裝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偏偏顧雲合從來沒這麽幹過。

請假回家要自己坐大巴,從學校去汽車站也打算自己坐公交車去。

前幾天兩人一起去逛商場,顧雲合看上個放在貨櫃最頂層的東西, 身高夠不著她就在那裏踮腳硬夠了半天, 還是周憚回頭發現這姑娘扒拉著貨櫃差點摔倒, 這才抬手幫她給拿了下來。

看起來是最乖乖軟軟的那一個,其實脾氣最倔,性子最硬。

從來不肯低頭服個軟承認受傷的那種。

顧雲合本來想再拒絕,眼看著周憚又要對她使混,這才答應了下來。

進了教師公寓,顧雲合熟門熟路走到辜閔之老師家門前,咚咚咚三聲敲響了房門。

“雲合來了!”

裏邊傳來辜夫人的聲音。

知道她要來,辜夫人一大早起來去集市買了最新鮮的菜,滿滿當當弄了一大桌。

待顧雲合進門後更是拉著她的手在沙發上聊了半天,被顧雲合逗得笑得合不攏嘴。

“老辜,你這學生我可真是太喜歡了。”

辜夫人笑意盈盈,扭頭對著在熱菜的辜閔之說。

二老兒孫皆在國外,所以對年輕一輩都是喜歡得不得了,滿眼滿心的慈祥。

辜閔之也笑著擦著手從廚房裏出來:“菜我熱好了,等下擺上桌就行,圭拉契諾剛給我說他到學校了,我出去接一下他。”

上次辜閔之就說過,除了請顧雲合以外,還有一位他在意大利時的好友要來。

顧雲合在聽見那聲人名後一驚。

作為作為美術專業學生,她怎麽會沒有聽過圭拉契諾這個名字。

圭拉契諾.切力梅特,意大利當代著名超現實主義和表現主義的畫家,美術作品展覽遍布世界各地,曾經一幅畫作在蘇富比現當代藝術晚拍專場上舉槌拍賣出近億美元的高價。

將其稱之為意大利國寶級油畫家也不為過。

她知道辜閔之今天邀請來的意大利朋友身份必定不低,沒想到居然這麽厲害。

這可是平時專門邀約都邀請不到的人物。

“行,那我慢慢把菜擺上來,你接人去吧。”辜夫人揮揮手。

辜閔之換了鞋子出去接人去了。

顧雲合也就跟著辜夫人一起端盤擺菜。

等門再次吱哇一響,辜閔之領著人進來了。

圭拉契諾年齡六十上下,是典型的西方人長相,開口說話帶著股濃重的倫敦腔,興是早些年曾在英國留過學的緣故。

桌上四個人侃侃而談,其間在辜閔之給圭拉契諾介紹著顧雲合的時候,圭拉契諾目不轉睛地看著顧雲合。

在二人交談過程中,他就顧雲合提出的一些有關油畫的見解表示十分讚同。

他用古羅馬詩歌裏的一段話,誇讚顧雲合是長得如藍色皓月般的東方姑娘,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與智慧。

顧雲合禮貌地接受了這位意大利國寶級畫家的讚美。

“我還甚少見過圭拉契諾這麽讚美過學生的。”辜閔之笑嗬嗬地說。

二人是在羅馬美術學院的同窗,算下來認識也有二三十個年頭了,他確實還是第一次瞧見圭拉契諾對一位小同學感興趣成這樣的。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磁場相合。

西方人對於自己情感的表達毫不內斂,所以圭拉契諾當即說著要加上顧雲合的聯係方式,拿出手機現場注冊了一個中國的社交軟件,忙活了半天。

顧雲合沒想到傳聞裏聲名遠揚,在繪畫界登峰造極的大師,也會有這樣如孩童般赤誠熱情的心。

加上聯係方式以後,圭拉契諾對她表示以後有空常聯係,還歡迎她來意大利玩。

顧雲合謝過了這位油畫大師的好意。

她垂眸,不動聲色地微微歎了口氣。

出省遊玩對她來說都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了,更何況出國呢。

還是那麽遠的意大利。

辜閔之喝了口茶,提了一嘴學院明年會有個外出交流的項目,還正好就是歐洲那邊,讓顧雲合可以去試試。

顧雲合笑了笑,沒怎麽放在心上。

這都是她從來不會想過的。

先說她不可能放得下還在家裏的顧母和顧雲昌。

再者。

某個頎長的身影從她腦子裏一閃而過。

她現在好像還多了個不會走的理由。

吃過飯,顧雲合告別三位長者,推門出了教師公寓。

那道方才從她腦子裏閃過的身影已經等在了外邊。

男人身形頎長,靠在跑車旁渾然成一道風景。

修長手指間夾著根萬寶路煙,已經快燃到了尾,應該是等挺久的了。

周憚隨意掐了煙,瞧著她出來後,垂眸看了看手機時間。

“再多等十分鍾,我可打算上去直接找你了。”

顧雲合邊拉開副駕駛的門邊說:“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周憚接過她手裏的行李放在車前備箱,合上車蓋,雙手撐在前備箱上,撩起眼皮向她看來。

他就笑,“五點的大巴車,你在上邊多待十分鍾,我就跟你少待十分鍾,你說我急不急?”

顧雲合小聲嘟囔:“……這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

周憚聽見了。

他哼笑一聲。

這人一笑就要不正經。

他懶洋洋上了車,扣上安全帶,意有所指:“我是不是太監,你不是最清楚?”

……交握的十指、循循善誘的引導、窗玻璃上晃動的暗影。

男人悶啞的低哼,還有指尖溫熱的觸感。

顧雲合腦子裏又自動浮現出那晚的荒唐畫麵。

她低下頭玩著手機,裝作沒聽到似的。

周憚瞄了眼她通紅的耳朵尖,勾了勾唇。

一路上綠燈暢行,沒多久就到了汽車站。

今天周天,車站裏的人都還挺多,大包小包掛在身上,都是趕著回老家的。

顧雲合去取了票,在候車廳裏找了位置坐。

周憚坐她旁邊,一雙長腿大喇喇地支棱著,緊緊靠著她。

她問:“你怎麽還不走?”

不是說送她來汽車站就行了嗎。

周憚挑眉,沒回她,反而反問:“顧雲合,你現在是在和誰談戀愛?”

顧雲合沒明白他意思。

她下意識回:“你啊。”

周憚像是氣得笑了聲:“你他媽見過哪對情侶上趕著攆對方趕緊走的?”

兩人間短暫安靜了片刻。

他這是在氣她趕他走。

顧雲合用小指勾了勾周憚的手。

這就是她和好說對不起的意思了。

以前要是見到這麽低級簡單的道歉方式,周憚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可就這樣被女孩軟軟的手搭上來這麽一勾。

他能瞬間沒了半點脾氣。

他不說話,反握住顧雲合的手,重重地捏過女孩的每一個指尖,然後十指交叉,兩人手掌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分明隻是簡單的牽手動作,落在這人身上就能透著股曖|昧黏膩糾纏不清的意味。

周憚再看了眼時間。

他俯身湊到顧雲合旁邊,低聲:“還有半個小時,找個地方?”

-

汽車站三樓是站內工作人員的辦公室。

此時正是人流量最大,汽車進站出站最繁忙的時候,工作人員幾乎都出去維持著場內秩序和幫忙去了。

周憚一間間辦公室掃過去,終於在走廊盡頭找到間沒人的辦公室。

他拉著顧雲合的手往裏帶。

辦公室裏邊有椅子,周憚進去以後就懶洋洋坐在了上麵。

和剛剛急著拉女孩手找地方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不說話,就抬眼看著顧雲合。

他在等她主動。

顧雲合抿了抿唇。

剛剛在下邊候車廳她催人走,隻是不想耽擱周憚回去的時間而已,要是晚了點回去正好遇見晚高峰,那路上可有得堵的。

其實要說舍不得,她也挺不想和這人分開的。

但她習慣了沉默寡言,甚少有過主動表達自己感情的時候。

上次在周憚家告白,其實也是被男人在廚房裏一步一步半引|誘半逼著說出來的。

時間沒剩多久了。

顧雲合咬咬牙,心一橫。

就那麽不管不顧地湊了過去。

明明已經接吻過許多次,可當她主動做起來的時候還是十分生疏青澀的。

唇齒相接瞬間,她渾身顫了顫。

周憚沒動。

隻是在女孩溫軟的唇瓣貼上來的片刻,他小臂肌肉緊繃了下,額角青筋不自覺跳了跳,而後才恢複了自然。

顧雲合努力回憶著之前兩人親|密時的畫麵。

她試著往深處探,麵前人的唇間卻始終緊閉著,任她如何試探也沒效果。

剛剛不都道過歉了,怎麽還在生氣?

她憤憤咬了下男人的下唇,氣得剛想分開。

周憚突然一隻手扣住她腰,強硬地給她壓了回來:“怎麽這麽笨?”

他是笑著的,明顯早沒生氣了。

男人聲音喑啞,“親了這麽多次了,怎麽還是不會主動親人?”

他說著,一邊扣著她腰一邊側頭吻過來。

這個吻明顯和顧雲合方才的吻大不一樣了。

蠻橫又純粹,像是強敵入侵般攻城略地,叫人喘不過氣來。

顧雲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坐在這人身上的。

她攀著他肩,唇瓣被親得紅腫又濕軟。

偏開頭呼吸的間隙,她微紅著臉,嘟囔:“你怎麽又……”

自從上次晚上偷跑去畫室以後,這人就變得愈發過分起來。

隨時隨地都能的那種。

周憚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反而慢條斯理逮住了她的手。

顧雲合瞳孔一顫。

這可是在汽車站裏邊!

她小聲:“我手還酸著……”

沒幾天就來一道,這誰受得住。

周憚盯著她怯怯的樣子,壞笑:“剛上車的時候不是還裝作沒聽見,怎麽現在又手酸了?”

他是指剛上車時顧雲合嘟囔他“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時候。

不過他也沒打算真就在這兒。

他倒是沒臉沒皮的無所謂,麵前的小姑娘可是麵皮子薄得很。

但他不吭聲。

男人溫熱的指腹劃過顧雲合的臉,在她細嫩的臉頰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然後再一點一點下移,按到她唇瓣上。

周憚輕輕摩|挲著她被親得濕潤水光的唇瓣。

桃花眼底不正經的神色一閃而過。

他靠近了些,勾唇,眼底泛起笑意。

聲音也是壓得極低的。

沙沙啞啞的聲音像是含著氣泡,一點一點,一字一句地落在顧雲合耳朵裏。

“寶貝兒。”周憚重重摩挲了下她唇瓣,指尖慢慢探了進去。

他輕笑著:“你知不知道除了用手……還可以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