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傾城知曉她的想法之後,暗歎她就是心太軟,放不下那些不相幹的人,可是她不願,那他便帶著她一人離開了,原本還想去將麟兒帶走,現下她不願,那便就先這樣。
這夏日的夜晚在傍晚那場陣雨之後顯得有些涼爽,濃重的泥土腥味時不時撲鼻而來,她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跟著他飛簷走壁。樓傾城身上淡淡的清香竟能衝淡泥土的味道,讓她舒心得緊,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香味,完全不理會別的事情。
出了宮門,他帶她到了一個小巷口,那裏有一輛馬車早已等候。輕輕放下她,陪同她坐進馬車內,他掀起窗布向外看了一眼,說道:“原以為你是想離開皇宮,便備了好些日常用品。”
沐清一笑,宮外的氣息讓她暢懷,她勾起有些泛白失去光澤的唇,說道:“我以為你被抓到了。”
邪魅如常的笑容爬上樓傾城的臉龐,他說道:“皇甫明想抓到我還嫩得很,那人是我安排的死士。”
她輕咬了下唇,說道:“你跟清水到底是何關係,為何要待我這麽好?”她明白他對她的好根本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情,即使他輕薄過她,可這麽多年周旋於幾個男人之間的她看得出來,他對輕薄她這件事也有些厭惡。
“女人,我曾經說過,太聰明真的會很討人厭的。”樓傾城靠在馬車上,雙手環胸,深潭一般的黑眸直視著她。
她也不甘示弱,輕眨了下眼睛,看向他,說道:“你跟他是否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樓傾城低笑出聲,說道:“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對,沒錯,我愛清水,不會比你少。”
沐清隱約覺得他跟清水之間的關係不是兄弟那麽簡單,原來竟是這樣的結果,她有些吃驚,但立刻斂去眸中的訝異。
“我的名字叫幻影,從小跟隨在清水身邊做他的貼身侍衛,他一定從未向你提起過我,像我這樣感情肮髒的人,他定是不屑於提起,連我自己都厭惡自己……”他緩緩敘述著自己的故事。
沐清沒有想過,這樣一個邪美的男子竟然愛上了那個跟他一樣比女人還要美的男子,清水從未跟她提起過他,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很短,以至於她一直認為清水並沒有很多的煩惱和傷感。
樓傾城,哦,不,是幻影,他隱忍了這麽多年,甚至在他們大婚之日也混在賓客之中,看著心愛的人娶了別的女人,而自己卻不能公開自己的感情,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一定很心痛吧?她伸手拂去他眉間的緊蹙,說道:“幻影,你是個好人。”
幻影苦笑:“好人?我本想利用你來報複皇甫明,我不會一個好人。”
她想起了與清水在花滿樓初識的畫麵,那時的自己也以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人,那個扮起女人比女人還要美的男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常常捉弄著她。若清水是女子,幻影定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痛苦了吧。
“當
初聽說你為了天下自裁兩次,我本佩服得緊,卻得知清水以命換命救了你,我便知曉,清水是愛上你了,又惱他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看到你為了找他,爬上了雪山,我知道這一生,我再也不可能介入了……”
幻影依然在訴說著,他定是壓抑了許久,如今有了傾聽的人,太會如此顧不得臉麵,向她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情感吧。
馬車停了,他的話頭也戛然而止,拉著她說道:“知道嗎?我一直認為你是堅強的人,所以有任何的大風大浪,你一定會挺過去的。”
聽著他說的這段話,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沐清的心頭,她突然不敢下車了,害怕宮中的傳言是真的。她咬牙抬頭跟幻影說:“請送我回宮!”
“你不下車了嗎?”幻影問道。
她搖頭,說:“與其得知真相,倒不如就讓一切掩埋在幻想中,隻要我一刻看不到真相,便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情況,在我的幻想中,他們便一天就活得安好。”
又喃喃自語:“他們一定過得很好。”
幻影看著眼前憔悴的人兒,知道她是想自欺欺人,可是這樣也好,她若想拒絕真相,他沒理由將真相暴露在她麵前,探頭出去,低聲吩咐了車夫幾句,馬車又開始動了。
“等一下。”她叫停,乞求的目光看向他,“我想去一趟花滿樓。”
“花滿樓?”這個連他都不願提起的名字,盡是悲傷。
“可以嗎?”她的眸中閃過一絲痛楚,快到讓人無法捕捉。
幻影低頭沉思,又喚了車夫調頭。
“東陵據帝都來回有小半月的路程,那宮內若是有事,該如何是好?”幻影輕聲問道。
“麟兒都在宮內,皇甫明知道我不會丟下麟兒不管的,他定然不會對梅園怎樣。”沐清分析道,撩起窗布,偷望了一下窗外,說道,“我大限將至,而此生不知還能不能再出宮,我隻想再去看一眼花滿樓,那是我跟清水相識的地方……”
從懷中掏出帶有水字的金牌,這枚屬於清水的金牌從那次皇甫明還與她之後,便一直掛在胸前,時刻不離。
而此時的梅園已經鬧翻了天,小七醒來看到**的人已然不見,當下遣了梅園的宮女和太監們去尋得梅妃的下落,他們四處找遍了,也不曾找到梅妃的下落,而麟兒跟安好在奶娘處並未曾被帶走。
小七一合計,這梅妃丟了的事情是何等大事,若是皇上查起來,她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可是若不告知皇上,天亮之後皇上來看梅妃主子,見不到人也會治她個欺君之罪,橫豎都是死,她決定去請求皇上的幫助,畢竟梅妃的身子骨弱得很,若是在外頭又加重了病情,這可如何是好。她立刻差了小成子去告知皇上。
皇甫明正在挑燈批閱奏折,為了邊關小城池的戰事煩惱。翼國和瀾國已經傾覆,這餘孽本該不能成氣候,可這小城池傳來的戰
報卻顯示這群餘孽有一個很聰明、很懂戰術的統領,隻是一直以麵具蒙麵示人,從來沒有看見過他的真實麵目,這樣的話,想擒賊先擒王都是一個美麗的幻想。
小城池的失守讓他焦慮不堪,短短的幾個月,這一群餘孽就已經發展壯大,據戰報所說,現在已有萬餘人,隻是他們平時就分散在老百姓之中,偶爾會集中起來偷襲,他們人數少,卻很精幹,也很有膽識,個個是打仗的好手。
門外傳來德海的通報聲。
“皇上,梅園出事了。”
皇甫明一聽立刻驚起:“快傳!”
小成子被帶進來,他跪倒在地,將梅妃失蹤之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皇甫明癱倒在椅座上。
“皇上,麟兒少爺和太子還在奶娘處,奴才懷疑是有人潛入梅園,將梅妃挾持離開了。”小成子的腦袋瓜本來就很靈活,這會兒比皇甫明更多了一分冷靜。
皇甫明一想,是啊,沐清不會丟下麟兒跟安好不管的,定是有細作潛入帶走了她。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同意太醫的法子,讓她回到梅園。
“來人!將皇宮內外仔仔細細搜查一遍!傳朕口諭,讓康王爺帶兵在宮外尋人,若誰先尋到梅妃,朕必有重賞!”他說完,懊惱地蹙眉。
“皇上,老奴以為不該如此大張旗鼓。”正在一旁的德公公拱手跟皇甫明說道,“老奴以為今日梅妃失蹤,跟皇上的寵愛脫離不了幹係。”
“這麽說,還是朕的不對?”他不悅,本來就已經很擔憂沐清了,這不知看人臉色的德海竟說出這樣的話,他當真以為他從小服侍自己,自己就不會懲治他了嗎?
德公公看皇甫明的臉色不好,心知他的惱怒,又說道:“皇上莫惱,您可曾想過為何這滿後宮的妃嬪,偏偏少了病中的梅妃?若不是皇上如此寵愛梅妃,那些細作又怎會帶走梅妃,怕是要用梅妃來要挾皇上啊!皇上明察!”
“德公公說的很有道理。”遲尉將軍在一旁說道。
皇甫明雙拳緊握,指尖嵌入掌心的肉中,沁出點點血跡,他微閉了下眼睛,說道:“難不成叫朕放棄梅妃嗎?”
“皇上,這事得暗中進行,不得張揚,讓那些賊子得知梅妃的重要性,這才能保住梅妃的安全哪!”
心知德海的話不無道理,他歎了口氣,說道:“罷了,德海,這尋得梅妃的重任,還是由你全權負責吧!”
德公公領命,帶著遲尉將軍和小成子出去了。
皇甫明的心如被刀割一樣疼痛,他原本以為沐清是自己跑了,可這深宮內院,她一介女流怎可能在沒有驚動侍衛的情況下,從容離開呢,他不願想象她是被細作擄走,此時他倒寧願她是自己離開,她如能自己離開,便說明她已經病愈,而麟兒還在宮內,她定會還再回來,可若是被細作脅迫,她的安全就成了問題。當真是自己的錯,沒能顧慮周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