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相府內,宴席結束,一切無比安寧。
陳燁章愁容滿麵,不過是想殺一個秦峰,為何卻到如此境地?
秦峰茶攤鬧事,便不可輕易動手,搗毀西景暗探所在,又令陳燁章不敢輕舉妄動,最後隻得眼睜睜看著秦峰離開,返回北鄴。
陳燁章獨自一人在書房,將所有密報、書信鋪開在桌案之上。
本想扔下石子試探,看看激起的漣漪模樣,想過無數種可能,結果卻出乎意料。
眼睜睜看著秦峰離開,卻是毫無辦法阻攔。是哪裏出了問題?
所有的種種,都匯聚在秦峰身上,但陳燁章不相信這樣的結果,一次次推到重來。
秦烈挑選秦峰來京都,一定是因為不重視這個兒子罷了,絕無其他可能。
而沒能留住秦峰在京都,隻不過是秦峰誤打誤撞。
如若有高人破局,一定會是秦烈在背後,絕不可能是秦峰。
陳燁章想了許久,自嘲笑起來。
“楚先生。”
陳燁章輕聲呼喚一聲。
書房的門緩緩被打開,西景暗探楚贏陽緩步來到陳燁章麵前。
楚贏陽一身再樸素不過的衣裝,但被打理得僅僅有條,頭發種裹挾著些許白絲,卻都被束縛整齊。
“今天的事,楚先生如何看?”
“秦峰,他是關鍵,此人深藏不漏。”
“哦?”
陳燁章早已打消了這個念頭,對此說法並不感興趣。
楚贏陽早已看透這一點,但他依然繼續說道:
“秦峰的所作所為,造成滿京都都知他的存在,遇刺的事自然廣為流傳。遇刺是真是假已經無關緊要,結果卻是,他離京變得合情合理,無人能攔。皇室還對被鄴有了虧欠,至於選擇青霄樓,無形當中將了相國一軍。”
陳燁章靜靜聽著,緩緩閉上雙眼。
陳燁章與西景國暗中往來,無非也是撤藩的一環,並不擔心皇室會怪罪。隻是另有一些小動作,絕不能令崇凡皇室知道。
“相國忽略了一點。”楚贏陽端起茶杯,慢慢喝上一口:“聽軒別院之中,有許多奇思妙想的玩意,與當年那位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燁章聽到這裏,猛然睜開雙眼,臉上表情極為複雜:“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想必是民間有些遺漏,被那秦峰收買回去罷了。”
“那些小玩意固然無足輕重。”楚贏陽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可那一位的想法才最為可怕,相國與他並肩作戰,自然十分了解。”
“夠了。”陳燁章重重拍了桌案:“崇凡帝早已頒旨,那人是禁忌,誰若提及將被滿門抄斬。”
楚贏陽微微笑了笑,並不在意:“相國,會挑起北鄴反叛也好,造成無法撤藩也罷,為保萬一,當務之急是立即除掉秦峰。”
楚贏陽說完,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楚贏陽緩緩站起身,拱手行禮:“相國,這事我來做。現在出發,想必會在秦峰到達邊境前將其截殺。”
“萬萬不可!”陳燁章怒目圓睜,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哪來的什麽邊境,都是我崇凡皇朝的疆土!”
楚贏陽不以為意,轉身向著門口走去。
“楚先生見諒,剛剛提及往事老夫有些過激。”
“無妨,無妨。”
楚贏陽不做停留,直接離開書房而去。
陳燁章並未覺得這次是失敗,而是覺得此次試探非常成功。
他將原有製定的計劃全部推翻,又將所有事情從頭來過。
陳燁章一夜未眠,直到破曉時分,終於製定好接下來的計劃。
“備車,入宮麵聖。”
……
兩天後,中午,秦峰的車隊一路疾馳,行駛在林間道路之上。
秦峰身處顛簸的馬車裏,頭暈目眩、渾身酸痛。
陳玲兒拿著木桶,眉頭緊皺,滿臉的嫌棄。
秦峰將臉貼近木桶,又是一陣嘔吐。
既然是被刺殺,驚恐倉皇逃離京都,那便要將戲碼做足,一路疾馳方能顯得真實。
而讓陳玲兒留在車內拿木桶,算是對她小小懲戒。
霓裳催馬來到馬車旁:“殿下,現已進入北鄴境內。”
“緩行、緩行。”秦峰又是一陣嘔吐:“不,停車休息。”
“殿下,恐怕還會有追兵。”
“那倒是好了,我看誰敢追到北鄴來?”
車隊停下休整,秦峰難得站在了地麵之上,卻還是感覺天旋地轉,搖晃不止。
要是有高鐵多好啊,舒舒服服,當天就能到達。
突然,遠處傳來騎兵馬隊聲音,所有人驚慌不已,紛紛拔出武器,嚴陣以待。
“殿下,有追兵,快快隨我來。”
霓裳擋在秦峰身前,緊盯聲音傳來的方向。
秦峰倚靠在樹下,身體無比癱軟,沒有半點力氣。
此時讓他站起來繼續逃跑,那是比要他命還難受。
“隨便,毀滅吧。”
秦峰再清楚不過,誰會傻到追至北鄴境內,來刺殺一個爛泥呢?
騎兵隊伍奔襲而至,所有人這才看清楚,是北鄴的騎兵,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為首將領麵容剛毅,棱角分明,眼神無比犀利。
騎著一匹黑色高頭大馬,馬身上皮質甲胄均為通體黑色。
手持一柄長戟,身著一身銀色鎧甲,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黑色戰馬緩緩走到樹下,馬鼻子直接要貼上秦峰。
“武將軍,不得對殿下無禮。”
霓裳見狀,立即拔出佩劍,欲要嗬退戰馬。
戰馬看見寶劍卻絲毫沒有懼怕,紋絲不動站在原地。
前來之人是北鄴將領武晉,統領北鄴八萬兵馬,在軍中威望極高。
武晉對北鄴、對秦烈忠心不二,但對秦峰卻是嗤之以鼻,在他的心裏,秦峰是另類、是毒瘤,是整個被鄴最大的恥辱。
“哼,殿下?”武晉沒好氣的說道:“王爺命我部接應四公子。”
秦峰清楚得很,武晉最看不上自己,若說武晉一怒之下殺自己還是極有可能。
但秦峰依然紋絲不動,懶洋洋的抬起頭,看向高高在上的武晉:“受寵若驚啊,還有勞虎威將軍親自跑一趟。你可是從二品大員啊,唉,我這無官無爵一白身。”
“現已是二品。”武晉說完後,頓感不妥:“別誤會,我隻是想第一時間得知你被刺殺的消息。”武晉陰沉著臉,舞動手中長戟:“放心,我一定會率領北鄴軍為你複仇。”
秦峰環顧四周,滿是嚴陣以待的騎兵。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死。”秦峰攤了攤手,極為不屑:“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把我隨行的人都殺掉,沒人會知道是你幹的。”
“你當我不敢嗎?”
武晉大喊過後,揮動長戟,精準停在秦峰的脖頸之上。
一旁的霓裳立即用劍格擋,但實力太過懸殊,劍被瞬間攤開,毫無作用。
秦峰隨行之人、鐵甲兵紛紛壓低身子,準備戰鬥。
武晉手下的騎兵擺出戰鬥姿勢,遠處騎兵拉弓上弦。
兩方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秦峰被長戟頂住脖頸,卻沒有絲毫怯懦和躲避。
“你這玩笑可是開大了,我可是剛剛死裏逃生,一路奔波。”秦峰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姐夫,有事咱回家說唄?”
武晉起初並未想做什麽,隻是見到秦峰後怨氣難消,怒火中燒的他聽到一聲“姐夫”,冷峻的臉上卻不受控製的笑了起來。
“呦,喜歡聽這個?”秦峰一臉壞笑:“姐夫接小舅子回家,天經地義啊。”
武晉之前的霸氣全無,收起長戟,想憋住不笑,卻無論如何做不到。
無奈之下,隻得催馬轉向一旁,免得手下和其他人看見。
霓裳離得最近,看得一個清清楚楚。
北鄴軍中戰神啊,竟然笑起來尷尬的像個孩子。
霓裳一時沒忍住,淺淺笑出了聲。
武晉背對著眾人,緩了好一會,方才大聲喊道:“好啦,此地不宜久留,殿下還是盡快趕路。”
隨後,武晉催馬來到馬車旁:“全軍聽令,護送四殿下返回鄴城。”
“是!”
騎兵齊聲回應,驚起林中無數飛鳥。
車隊再次出發,卻不像之前那般疾馳。
秦峰令霓裳在車上服侍,使得陳玲兒如釋重負。
馬車之上,霓裳精心剝好一顆葡萄,送到秦峰嘴邊:“殿下倒是能豁得出去,為了保命,竟然連自家姐姐都舍得。”
“武晉對我沒有殺心,他隻是看不慣我罷了。”秦峰悠然自得,吃下甜美的葡萄:“武晉倒是算得上優秀,配得上我老姐。嗨,他倆眉來眼去的,秦烈也並不反對,遲早的事。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
“呸,北鄴才子佳人的佳話,到了殿下嘴裏,怎麽感覺如此不堪。”
霓裳又剝好一顆葡萄,送到秦峰的嘴裏。
“扯淡,他跟我老姐隻能排第二。北鄴第一才子佳人,那當是我與霓裳姑娘啊。”
“哼,殿下就是嘴上功夫了得。”
霓裳白嫩的臉上泛起一抹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