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稍待了片刻,內侍來稟,韓太傅進宮接司馬公子來了。
司馬賢聞言便起身請退,臨出竹軒不忘回頭風情萬種地朝蕭縱挑眉,“皇上請三思,微臣可都是為皇上著想。”
一旁候著引路的內侍,瞄見那引人遐想的勾魂一眼,又看天子一臉心不在焉兩眼發直坐在桌邊走神,忽然很膽大包天地有了一種想法。於是,他在一路領著司馬公子出禦花園時伺候地格外殷勤周到。
蕭縱坐在竹軒裏走神,不會料到自己那本就慘不忍睹的名聲過些時日可能會更加慘不忍睹,他輕鎖著眉為國事操心。
近幾個月來他的操心事十成九是因著秦王一個人。
那些他已經在心中反反複複倒騰無數遍的時局,隻要稍一閑靜下來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一遍再一遍的倒騰,拜秦王所賜,他每倒騰一遍,心神都要傷幾分。
眼下,蕭縱扶著額又在傷神。司馬賢的那一句,“削了秦王的勢,是殺是剮,是當牛做馬,全憑他一句話。”來來回回在腦中翻騰。
當牛做馬,當牛做馬,他倒是想。
下意識的揉了揉額頭,一張囂悍的麵孔驀然劃入腦中,厲眉冷目,精湛冷峻。蕭縱忍不住苦笑,哪裏有這樣凶悍的牛馬。
獨坐在禦花園中,望著茫茫雨勢不知過了多久,王容來稟,韓太傅求見。
蕭縱收了收心緒,定了定神,他傷神太久,心情有些鬱鬱,聲音不免有些飄:“宣。”
司馬賢這趟進京,逗留期間大小諸事一應都是韓溯在打理,他把楚王二公子送回到竹湘院,楚二公子留他坐了片刻,套了會兒近乎,韓溯從竹湘院出來後立刻進宮請見蕭縱。
“楚王之計,合力共抗秦王,不知皇上究竟意下如何?”韓溯剛坐定,便直接來了這麽一句。
蕭縱發飄的神思這才全部歸位,他略有些吃驚地看了太傅片刻,微微皺了皺眉:“司馬賢把事情都與你說了?他攛掇你來的?”
韓溯沒有做聲,隻輕輕啜了口茶。
蕭縱沉吟了片刻,端起茶杯也啜了一口:“司馬賢昨天夜裏勞師動眾弄出了那麽一茬子,掩人耳目到朕跟前獻策,朕道他行事多謹慎周密,這才過了一晚,便按捺不住將此行目的透露給太傅,他是想借著太傅說動朕,看來他是真的沉不住氣了。”眉頭微擰,“楚王確實是急了。”
韓溯擱了茶杯,默然半晌,淡淡道:“皇上所言即是,司馬賢的確沉不住氣,楚王確實急。不過,急得沉不住氣的不光隻有他們。”瞥了蕭縱一眼,“還有臣。”
蕭縱愣了愣。
韓溯頓了片刻,側頭淡淡看著天子,“臣急皇上該做決定之時,怎的如此猶豫。臣也一直想問一問,皇上對秦王到底是何心思?”
這句話他壓在心中有些時日了,從那一回天子因即將上京的楚王公子私下去見西北戰狼,他就有此一問。對於一個威脅著江山的藩王,天子當時的舉措太過輕率,也著實算不得高明,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冷靜自有謀略在胸的陛下會做出的事……並且到現在他仍然認為天子不必特意到西北戰狼麵前跑一趟,即便事後在他的追問之下,勉強得到了個能說得圓的理由,但他,仍然不能釋懷。
蕭縱捧著茶杯沒說話。
韓溯仍然隻是淡淡地看著天子,繼續道:“如皇上所言,眼下楚王急了,楚王急著先除去秦王,破製衡之局以逐鹿天下。”他麵色一如既往平淡,語氣也淡,卻掩不住隱隱逼人之意,“皇上此前也說過,楚王充當了大半輩子的忠良賢臣,輕易不出手,出手便不會罷休,皇上眼下不答應與楚王聯勢,楚王必定會設法找其他由頭興事。”微微一頓,“皇上該明白,戰事,隻怕是早晚。”
蕭縱心下沉了沉,他如何不知眼下情勢看著平坦,實則比之此前任何時候都危機四伏。
韓溯接著又道:“既然戰事難以避免,不論秦王還是楚王總歸要除,楚王現在背著個好名聲,皇上輕易不便動他,那先除秦王便是理所當然,眼下時機正是千載難逢,可皇上卻對送上門的機會,猶豫不決。”
如果說此前是因為避戰而無法不忌憚秦王,不能有所舉動,那眼下已然沒有再多顧忌的必要。
天子一直以來的猶豫,並不單純,除卻那些家國天下的理由,還有一些是他所不知道的。
“皇上,對秦王,你究竟是何心思,因何舉棋不定?”
蕭縱看著太傅,那斯文的麵孔隱隱透出來的堅持,讓他有些如坐針氈。
對韓溯,他並不想用謊言,可有些事情,他也不想多說。
轉過眼望向竹軒外茫茫雨簾,默了片刻,蕭縱道:“太傅不必太過憂心,朕坐在這九五帝座上,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臣民著想,對秦王,朕會給自己留退路。”轉頭,微微笑道:“太傅方才一席話,正切中當下局勢,楚王的用心太傅既已了然,那司馬賢那裏便勞你多加留意,免得他從朕這裏等不到結果,去挑別的事端。”
韓溯微微擰了擰眉,他並不想把人逼得太緊,半晌,道了聲“遵旨。”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轉了個話茬,說起驃騎將軍掌軍近況。
蕭縱能調用的人馬,除了皇城五萬禁軍是由老將裴掣統領,其他兵馬,前宰相溫庭處收歸的,此前李繼上繳的,總共二十萬,蕭縱先後都交給了任不悔掌管。他於萬般無奈之下啟用無名小輩統軍,雖然在韓溯麵前說得輕鬆,相信太傅不會跟無能之輩深交,實則私底下他委實忐忑了好一陣子。可幸,任不悔確實是個帶兵好手,沒讓他失望。上個月初,他又下了一道令,命驃騎將軍再擴軍五萬,加緊操練,以防局勢突變。
如此,蕭縱能用的兵馬,雖然不是個個精銳,人數上已有三十萬之眾。
他雖然極力避戰,但若是避免不了,也並不懼戰。
“不悔離京掌軍已約莫三月,皇上若想知軍中詳細情況,不妨召他回京一趟。”韓溯道。
蕭縱想了想,“朕倒是真想召他回來問一問,不過,眼下還是算了,讓他多費些心在練兵上吧。”
正說著,通向這竹軒的花園小徑上冒雨匆匆跑來一人,到了蕭縱跟前,叩首呈上一本折子,“皇上,東行館秦王殿下派人送來表折。”
蕭縱在看到那折子封口處咆哮的圖騰印戳時,就已知道折子出處,他接過看了看,沒作多想立刻著人備了轎子出宮。
到了東行館,秦王的近臣孟和將他引入一間小花廳,道,秦王正在小憩,已經差人去稟報,不知聖駕駕臨,失禮不敬之處請皇上恕罪等等馬馬虎虎請了罪,孟和便退下了。
蕭縱對他失禮的態度此前就不怎麽放在心上,眼下他被秦王的折子占著心神,更加沒拿此當回事。
在小廳中坐了片刻,蕭縱把等會兒他跟秦王見麵後的情形做了幾個設想,心頭不禁有些犯堵,便起身到窗邊吹了吹風。
小窗正對著園子,園中幾株茉莉迎著秋雨,開得正好。
蕭縱看著那茉莉,不由自主想起禦花園中的茉莉樹,上一回跟秦王麵對麵的情景湧了上來。那日在禦花園裏,因為那麵親王印,那個男人多番追問無果,最後陰沉著臉色出了宮。
他看不清楚,那樣咄咄逼人的盤問,究竟出自何意。
其實就算他知道了何意,又有什麽分別。
終歸藩王是藩王,帝王是帝王。
蕭縱跨出花廳,借著前次來行館的記憶,繞過花園,順著長廊到了後院。
秦王寢房前,守備的親衛躬身施禮,對他道:“皇上,我王剛起,正在修理儀容,儀容不整有礙龍眼,請皇上在廳堂多坐片刻,主上打理好了,馬上便到。”
蕭縱皺了皺眉,心道,這擺譜也擺得沒邊了罷。“朕隻與秦王說幾句話,沒那些計較。”轉身示意身後親隨在外等候,推著秦王緊閉的寢房門,跨了進去。
“皇上……”秦王的親衛在一旁幹巴巴喚了一聲。
蕭縱一跨進門,隻抬起半個頭,就後悔了。
秦王確實是在修儀容,不過他修得範圍大了些,全身泡在水裏修的那種。
蕭縱撞見秦王洗澡,這卻還不是最尷尬的。
他撞見了秦王出浴。
蕭縱進去的時候,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的,秦王恰好從浴桶中站直身,跨出來。
蕭縱呆了呆,看著那沾水的一身精肉,緊腰實胸……下意識轉身就要出去。
身後卻一道低醇的聲音,“皇上方才不是說不計較麽?”
蕭縱本來頗有些抑鬱煩堵的心,頓時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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