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白色的披風,披在身後的發絲輕輕隨風揚起,夜色中精致高貴的容顏,卻並沒有因為又多出的捷報,而且露出任何欣喜。
深如子夜般的眼瞳靜靜看著燈籠下飄飛的細雨,然而,思緒已經走遠。
三萬鐵騎提前到達這裏,兵分兩路將賀蘭國圍困在了清風峽穀,而平國的增援也被阻擊,不消說來增援,就是自保已經很難。
這一場戰,因為皇上親自帶兵,士氣高漲,勝算在即,隻是天池國卻遲遲未能發兵,不知道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不過,如果天池再不出兵,他們不日便可凱旋而歸。
如此算來,勝利似乎盡在咫尺,可是,越是到這裏,皇上麵色越憂慮。
甚至晚上,白羽聽到皇上咳嗽也加重。
這原因無非和他手上的信有關。
有些事情也出乎白羽的意料之外,按理說,慕容九也應該有回信。
然而,這些天竟然沒有任何來自任何慕容九的隻字片語。
皇上難免傷心憂慮,臉比起幾日前也突然消瘦了許多。
常常是拿著那枚普通的月光石,一個人發呆。
伺候的人,亦不敢上前打擾,生怕觸怒了龍顏。
而今夜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皇上已經站這發呆一個時辰了。
白羽站在角落,雙腿陣陣發麻,不由上前,“皇上,該休息了。”
這些日子,他說的最多的莫非就是讓皇上早些休息。
“京城還沒有消息嗎?”軒轅燁攤開手,看著窩在手心裏的七彩石,墨色眼瞳有一絲難言的哀傷。雨絲飄落,濺在了月光石上,他一慌,忙用指腹輕輕擦幹。
“皇上,這雨越發大了。據探子回報,京城都已經下了好幾場雨了,屬下估摸,信鴿是被這雨都給耽誤了。”
“真的這樣啊?”軒轅燁喃喃問道。
“自然是這樣,娘娘如此緊張皇上,恐怕還未收到信時,已經提前給皇上發信了。”
“也是。”軒轅燁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都怪那幾隻沒用的鴿子,明天再收不到來信,就將他們全部燉了。”
“啊?”白羽嘴角一抽
“再買幾隻來。”軒轅燁又補了一句。
白羽懊惱的低頭,“皇上,這會兒想要買信鴿,再重新訓練的話,隻怕……”
“軒轅兄還沒歇著呢?”正說著,不遠處隻見一人撐著把青竹傘優雅的從雨霧中翩然走來。
“蕭皇。”白羽恭敬的行禮。
蕭瀾對他微微一笑,走到軒轅燁跟前,勾唇笑了笑,“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那不如和蕭某對弈一局如何?”
軒轅燁望了他一眼,“那些逃出來的戰俘都安頓好了?”
蕭瀾聳了聳肩,“這等事,哪還用的著蕭某去做,那個藍凰早已安排妥當,目前,從峽穀裏每天逃出來的賀蘭國士兵是成百上千的,嘿,真沒想到,這一次,你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逼的他們自行瓦解?”
將三十萬大軍活生生圍困在一座凶險的峽穀之內,退無可退,進無可進,本來賀蘭國就輕視北倉國,以為不消十日便能成功,因此也就備了十日的糧草。
孰料,這一仗打了一月有餘。而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怎麽打,隻是被引到了這處陌生的峽穀,隨後便被圍困了起來。
如今,一月過去,糧草早已吃完,而將士們一開始還能支撐,到後來餓的實在不行了,就有人開始往出逃了。
軒轅燁早已料到會如此,便派藍凰守在了出口處,專門接應那些逃出來的戰俘,並且下令要善待他們。
而據那些俘虜交代,裏麵早已亂成一團,不是餓死的,就是為搶吃的被打死的,再加上裏麵毒蟲毒蟻甚多,經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的,死時樣貌非常可怖。
若不是上麵下令,擅自私逃者格殺勿論,隻怕沒有人會苦苦留守著等待救援了,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冒著死罪拚命往外逃。
而藍凰救了那些逃出來的人,還吩咐他們向穀裏的人每天喊話:說是平國支援的人早已被殲滅在了半路上,而北倉國皇帝菩薩心腸,不會為難俘虜,隻要他們願意降服,便可饒之性命,反之,三日內,北倉國便會大舉進攻,到時候,就是想降也沒機會了。
果然,經過自己人的喊話,又聽聞他們逃出來之後,北倉國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們,裏麵那些餓的隻剩一口氣的人早已動心了,也因此,這幾日,逃出來的人越來越多。
軒轅燁底下的將士倒不像來打仗的,更像是來接濟難民的。
為此,軒轅燁將這項任務直接交給了蕭瀾和藍凰負責。
事情進展的順利,可軒轅燁的心並不輕鬆,不但因為拓跋野一方遲遲未動,更因京城裏慕容九的消息中斷。
而他,這幾天,越發覺得心裏惶惶的,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怎麽?軒轅兄就沒打算請蕭某進帳房坐坐?”蕭瀾見軒轅燁不點頭,有些鬱悶的問。
他也是第一次出征遠行,本來這軍旅生活,條件差不說,生活還很枯燥,他早已煩悶透了,所以才會硬著頭皮來找軒轅燁,不想這廝竟然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夜深了,朕要歇著了。”軒轅燁抬眼瞟了下遙遠的天空,一片朦朧的雨霧打濕了他的眼,他輕歎一聲,不知道這樣的夜,慕容九是否也像他這般不能成眠。
“額。”想不到軒轅燁這麽不給麵子,蕭瀾頓時滿臉黑線,再也說什麽,軒轅燁已然進了屋子。
他想死皮賴臉的跟上去,卻被白羽擋在了外頭,“蕭皇,皇上這幾日都沒休息好,若您想對弈,讓白羽陪你如何?”
“你?”蕭瀾瞅了一眼白羽,瞧這家夥長的一副永遠一成不變的冰山臉,頓時失了興致。
找一個冰塊下棋,還不如自己跟自己玩呢。
“罷了,我還是回去睡覺算了。”蕭瀾掃興的歎了口氣,又撐著傘往回走。
隻是,還沒走多遠,就被一陣喧鬧聲給吸引住了。
在這軍中,紀律嚴明,除了偶爾的出操之外,很難聽到什麽大的動靜。
所以,一點點的喧鬧聲此刻在蕭瀾看來都是非常有趣的。
他忙撐著傘向那嘈雜的方向走去。
“你們放開我,我不是奸細,我是來找皇上的,你們放開我。”
蕭瀾聽的分明,那是女人的聲音。
在這到處都是雄性動物的軍營中,竟然能聽到女人的聲音,這讓他心情不由得為之一震。
找皇上?莫不是來找自己的?他得意的想。
“皇上豈是你隨便能見的?你若再這樣亂闖?小心將你就地陣法了?”
“你們敢?睜開你們的眼睛仔細瞧瞧,我可是你們的娘娘……”
“娘娘?”
“囉嗦什麽?娘娘遠在京城,聽她胡說,說不定是刺客呢?現在立刻將她押下去,等明兒一早見過白侍衛,再行處置。”
“是。”
“喂,放開我,你們這些狗奴才,放開我,我要見皇上。”
女人嘶叫的聲音越來越大,蕭瀾不禁有了一絲疑惑,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本能的,他加快了腳步,人未到,聲音已經吼了起來,“住手。”
那幾個將士見到是蕭瀾,忙躬身行禮,“蕭皇。”
“怎麽回事?”蕭瀾麵色低沉,他最最見不得對女人無禮的人。
詢問間,一雙眼睛朝那被兩名士兵架起的嬌小人兒望了去。
一身灰色的短衣,頭戴一頂氈帽,麵上更是被胡的黑漆漆的,隻是,那一雙眸子,在夜色下格外晶亮璀璨。
“是你……”蕭瀾一驚,也一喜。
“蕭大哥。”見到蕭瀾,那人雙眸頓時一閃,忙甩開身邊的兩人,朝蕭瀾奔了過來。
“阿九?”蕭瀾激動的喊了聲,雙手已然伸向了前,將奔過來的她扯到了懷裏。一把青竹傘就這樣搖搖晃晃的跌落在身後。
“蕭大哥,”慕容九激動的抓著他的胳膊,微揚起小臉,“燁哥哥呢?”
“啊?”她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的蕭瀾頓時覺得透心涼,也立刻意識到,懷裏的這個女子並非奔向自己,而是來找另外一個男人的。
他訕訕的鬆開了她,心頭劃過失落,“他在休息,我帶你去。”
“嗯。”慕容九當即興奮的點頭,對他甜甜的笑,“多謝蕭大哥。”
雖然麵上被抹了黑灰,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可是,她的笑容卻那麽的燦爛甜蜜。
想必是因為即將能見到軒轅燁,所以才會如此吧。
想到這兒,蕭瀾更覺心底酸澀。
隻是,對著天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心中也多了份釋然。
罷了,她從來就不屬於他,不是嗎?
如今,隻要她能幸福就好。
撿起了地上的青竹傘,蕭瀾體貼的將傘罩到了她的頭頂。
“走吧。”
“嗯。”慕容九瞟了他一眼,一雙美目中閃過譏諷的冷笑。當蕭瀾再次出現在帳房外時,白羽的臉色沉了沉,然而,當他看到他傘下另外一抹嬌小的身影時,整個人頓時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