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她的人不該是他呀

軒轅澈來到碧霄宮的時候,慕容九剛剛沐浴好。

因為一早醒來,便發現了異樣的情況,尤其身上彌漫著一股氤氳的龍誕香味,那是屬於軒轅燁的味道,這讓她心裏很是排斥。

所以,不等冬兒來伺候梳洗,她就先進了浴池,從頭到腳的狠狠的洗了一番,想要徹底的將他的氣息洗盡。

明媚的清晨,她側坐在窗邊,靜靜的用幹毛巾擦拭著濕濕的發絲,陽光柔和的流瀉而進,照耀在烏黑的發絲上,耀著那未幹的水珠反射出一片五彩的光芒。軒轅澈站在門口,微微愣了愣,感覺胸口處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軟軟的在**漾著。

“小……魔女……”喉頭一動,喊出來的聲音卻有些沙啞,這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甚至,還有些心慌意亂的。

還從來沒見過女人剛出浴的樣子,原來是這麽的美!不覺間,他的臉都紅了起來,眼神溫柔似水,點點溫情熠熠**漾。

“嗯?”慕容九微微一愣,稍稍回眸,就望見門口的軒轅澈,神情似乎還有些窘迫拘謹的樣子。

“澈王爺?”她有些意外,倒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呢,今日不想他竟直接來到了碧霄宮。

“我……”她清澈的眼神讓他心口一跳,麵上本能的就燙了起來。

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他雙拳捏緊,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猛然大步上前。走到床邊,一把握住了慕容九的手,緊緊的。

“小魔女,走,跟我走。”他的眼神炙熱而堅定,說出來的話語似乎也很急切,讓慕容九一時有些懵了。

“去哪?”她本能的跟著站了起來,下榻,穿上了鞋子。

“跟我出宮,以後由我照顧你。”軒轅澈堅定的道,那張還不太成熟的臉上顯出難得的認真神情。

“出宮?你照顧我?”慕容九訝異的望著他,“你皇兄同意了?”

她可不敢相信,軒轅燁能那麽好心的允許她出宮。

“嗯,隻要你肯跟我走。”軒轅澈點點頭。

“我……”慕容九疑惑的望著他,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他說的也太急切,讓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輕輕的牽著他的手,帶他坐到椅子上,隨後,親自跟他倒了杯熱茶,然後才緩緩說道,“你先別急,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突然說帶我出宮,還有照顧我什麽意思?”

“這個……”軒轅澈麵色紅了起來,眼神閃爍著期盼,“我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不要當什麽皇貴妃,做……做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我……我會給你唯一的愛,隻讓你快樂。”

軒轅澈艱澀的說著這些情話,他發誓,從他長到十五歲,這十五年間,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也能說出這番酸溜溜的話。

然而,這些話卻一直憋在他心中許久,今天全都說了出來,感覺心口處一下子輕鬆多了。

說完之後,他微笑著望著她,期盼著她的答案。可是,他說完了痛快了,卻留慕容九一人有些哭笑不得,她怔怔的望著這個小自己四歲的小男孩。

良久,方呐呐的問了一句,“你……你剛才說什麽?”

“啊?”軒轅澈驚愕的站了起來,“你沒聽見?”不可能啊,他說的那麽大聲。

“不……”慕容九忙擺手,一麵又疑惑的問,“你……你的意思是讓我嫁給你?”

“嗯,你願意嗎?”他重重的點頭,雙手更是重重的握在了她的肩上。

“不願意!”慕容九本能的搖了搖頭。

“什麽?”軒轅澈愕然,雙手間的力度頓時加大了許多,讓慕容九吃痛的皺緊了眉頭。

“哦,對不起,弄痛你了嗎?”

“沒事,你坐下。”慕容九揉了揉肩,一麵命他坐下。心底暗想,這小子今天到底怎麽了,一大早就來她這裏給她這麽一個意外,哦,不是,是驚嚇。

盡管,之前,他對自己表示好感,可是,那也隻是單純的喜歡而已,就像她,喜歡自己的爹爹,喜歡自己的朋友,例如白大哥,例如冬兒。可是,沒想到他今日還真的敢來跟自己表白,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嗎?

那她要怎麽跟他解釋呢?軒轅澈自知自己太急切了些,也怕一時惹惱了她,所以,便聽話的坐下了,端著茶喝了一大口,隨後,目光殷切的望向了她。今天,他必須得到她的答案。

“澈王爺,我想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慕容九坐到桌子的另一邊,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或許你還不知道,我現在是……”皇貴妃這三個字,她實在有些難以啟齒,曾經的皇後,現在的皇貴妃,雖然身份依舊尊貴,可是,給她的感覺卻是濃濃的嘲諷。

幸好,軒轅澈從她的神色中心中了然,忙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帶你走,你也不願意,不願意做那什麽勞什子皇貴妃,對不對?”

慕容九微微怔了一下,連軒轅澈都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呢?卻偏偏在她經曆了那麽多波折之後,給她一個皇貴妃的頭銜?

嗬,多麽的諷刺!他是在施舍嗎?亦或是他另一種方式的嘲諷和鄙夷。

他還說愛,說會好好待她,以為賞賜她這麽一個高貴的頭銜,給她一個貌似尊貴的身份,她就能感恩戴德的屈身於他的身下,任他予取予求了嗎?他以為她慕容九的尊嚴就真的可以卑賤到如此地步嗎?

與皇貴妃相比,她到寧願還是那個倒夜香的宮婢,至少是自食其力,至少可以默默無人聞,至少可以免受天下人的嘲諷和議論。

“怎麽了?難道你不想走?你想……”見她不語,軒轅澈急了,幾乎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不,小魔女是特殊的,她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更不是貪圖權勢的女人。

慕容九稍稍抬眼,深深的望著他,最終還是說出了拒絕的話,“是的,我不想走。”

她即使要走,也不會跟他走。

因為,她知道,今天跟他走了,就等於重新回到了當年的老路,從此以後隻怕很難和這小子撇清關係了。

而且,她已經沒了心,沒了愛,還跟著他做什麽?

他是個單純的孩子,還有大把的美好未來,他對自己的好,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什麽都不能給他,什麽都不能回報他,所以,何必又去拖累他呢?她的黑暗生活已經夠糟的了,沒必要再拉他一起。

“什麽?”軒轅澈騰的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難道你真要當這什麽皇貴妃不成?”

“是的。”慕容九也站了起來,目光淡然的望著他。其實,縱然自己不想,那又能如何,這是聖旨啊,嗬,軒轅燁竟然下了聖旨來昭告天下她這個皇貴妃的身份,這是何等的榮幸呢?

這等天大的賞賜,容得了她來拒絕嗎?

“你?”軒轅澈一時噎住,神情有些木然,緊接著,痛苦緩緩湧入眼中,他搖著頭,不敢相信,“不,我不信,你不是那樣的人,你騙我。”

“嗬,那你說我是哪樣的人?”慕容九輕輕哼笑,那個自己愛了十幾年的人都不了解自己,她還能期盼誰能了解她?

“你……你不是那種虛榮的女人,你根本不想當這個皇貴妃,不然也不會一個人獨居碧霄宮,而不去皇兄那裏邀寵了。”軒轅澈道。來之前,他已經將事情都了解的很清楚了,雖然她被封了皇貴妃,可是一直都沒有侍寢,而皇兄也一直就寢禦書房。

所以,他盡管很氣惱這件事,但最終還是隱忍了下來。至少,皇兄還沒做出讓他想殺人的事情來。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慕容九既為軒轅燁的貴妃,那麽侍寢之事也是理所應當,這萬一哪天皇兄忍不住了,非得逼著慕容九就範,那可怎麽辦?所以,他必須趁事情還未發生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帶她走。

慕容九此刻對軒轅澈倒有些另眼相看了,原本以為他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卻原來最能看出人心的是他。

是了,他有一顆純淨如水的心,所以,他看人是不帶有色眼鏡的,所以,他才能如此透明純粹的看懂她的心。

可是,該懂她的人,不該是他呀。

“澈王爺說笑了。”慕容九嘴角努力扯出一絲笑意,淡淡回道,“並非本宮不去邀寵,也並非皇上不願寵幸,而是前些日子,本宮受了點傷,身子還未痊愈,皇上這是體恤本宮,因此才暫住禦書房,隻等本宮身子好了,方搬回來住。”

“是嗎?”軒轅澈不信的望著她,既然如此,為何他從她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的幸福和愉悅?世人不是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的心思,哪怕多會隱藏,卻都躲不過眼睛。而一個女人,一個幸福的女人,一個剛剛得到寵愛的女人,不是全身上下都應該洋溢著幸福的麽?可是為何她沒有?反倒清冷的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冰?

“當然。”慕容九笑,隻是,強作的笑意底氣卻有點虛。“你還愛著他?”軒轅澈輕歎一聲,幽幽的問。

“愛與不愛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本宮現在過的很好,衣食無憂,皇上恩寵,在這宮中,如今每人敢欺負本宮了呢。”她依舊是笑,而特意加重的‘本宮’二字卻明顯的有疏遠兩人關係的意思。

“嗬,我懂了。”軒轅澈苦笑一聲,微微仰首,翹起的唇邊溢過濃濃的嘲諷,“怪不得,怪不得皇兄如此爽快,原來……原來如此。”原來皇兄是吃準了慕容九還愛著他,原來他是早料定了她不會跟自己走。

“若有一天……”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之後,軒轅澈的視線再次望向她,漂亮的眼睛裏猛然間多了一絲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與憂傷。

“若有一天,等我變得優秀了,若那個時候,他不能給你幸福,你願意跟我走嗎?”

迎視著他的目光,慕容九冷靜的回答,“不會。”

“嗬,拒絕的如此幹脆?不用再考慮一下了麽?”軒轅澈苦笑一聲,聲音有些發哽。

“我。”慕容九遲疑。

“不用那麽快回答,小爺我給你時間,給你足夠的時間來考慮,等你有一天想好了,再回答也不遲。”他匆忙打斷她的話,怕她再說出拒絕的話。

慕容九定定的望著他,“好!”

“好。”他亦點頭,“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好好的保護自己,不要……不要……”

他本來想說,不要那麽輕易的在和皇兄糾纏在一起,他怕,他怕等自己有一天可以給她幸福的時候,而她卻等不及了。

然而,他卻說不出口,縱然他年輕,很多事情想的太簡單,可是,對於感情,他也知道,若慕容九哪天真的回心轉意和皇兄再續前緣了,他也是無力阻止的,所以,他隻希望在那發生之前,自己能夠變的更強大更優秀,能夠在她心目中占有比皇兄更重要的位置,哦,不,隻要占有一席之地即可。“好,我答應你,好好保護自己。”慕容九道。

“嗬。”他望著她,微微揚唇,笑了,笑的有些苦澀。生平第一次笑的如此苦澀,或許,一個少年的成長便從此刻開始了吧。

軒轅澈離開之後,慕容九便獨自搬了張竹椅,靜靜的坐在院子裏的那棵香樟樹下,樹影婆娑,篩下無數道美麗的光暈。

她微仰著頭,半眯著眼睛,似乎在看著什麽,然而,卻又什麽都沒看到。

腦子裏不斷翻滾的竟是軒轅澈離去時的影像。

以為什麽都說清楚,以為打消了他的念頭,自己便可以輕鬆,便可以了無牽掛了,豈料,此刻,她的心卻更加的沉重豈料。

尤其是,站在廊簷下,望著他踉蹌離去的身影。

他的背影很修長,卻也很消瘦,他的確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然而,並不強壯的背影走在明媚的陽光下,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憂傷的影子。

或許,從今天起,這個孩子終於懂了什麽叫‘憂傷’了。都是因為她。

“娘娘,白侍衛來了。”這時,冬兒的聲音響在耳畔,與此同時,一件薄毯溫柔的蓋在了自己的身上,“娘娘身子弱,還是不要吹風的好。”

“嗬,你還怕我冷著不成?”慕容九笑,這都什麽天了?馬上就快七月的暑天了,這丫頭竟還怕自己凍著。

可是,話雖然如此說,心底到底暖暖的。

“那也要保重些才好。”冬兒也笑著說,一麵手指著不遠處的廊簷下,“讓他過來嗎?”

慕容九望了過去,白羽一身雪白纖塵不染的立在廊下,視線也是望著她這裏的。

“請他過來吧。”慕容九道。

“嗯。”冬兒立刻就跑了過去,很客氣的邀請著。白羽淡淡的對她點點頭,隨後向慕容九走了過來。不一會兒,冬兒又搬了張椅子出來。

“白大哥請坐。”慕容九道。

“娘娘……”白羽沒有坐下,隻是很恭敬的道,“是皇上派屬下來的。”

慕容九微微抿了抿唇,心底有了一絲酸意,也有了一絲了然,白羽的性子,她到底了解一些,他一向冰冷自重,就算是自己曾經那麽的喜歡逗他,也難得見他笑一笑的,何況,現在身份有別,他自然更是疏遠了。

“請說。”她也不再勉強他,那樣他會更不自在,她懂。

“澈王爺剛才來過?”雖然是問句,但是白羽的口氣卻是肯定的,“皇上讓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澈王爺年紀還小,難過的事情忘記的也快,等過些日子,隻怕就好了。”

“哦。”原來是為這個。慕容九淡淡哼了聲,密長的眼睫輕輕的垂了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年紀還小,難過的事便忘記的快麽?

那麽,她六歲時喜歡上了他,卻沒有一次得到他的回應,那算不算得難過呢?

為何,她就偏偏那麽傻,總也忘不掉呢?白羽望見她這個樣子,自然知道她心裏想什麽,唇瓣動了動,心頭滾過萬千思緒,卻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頭頂,幾朵白雲悠悠飄過,清風悄然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亂了她的墨發,翻飛著他的衣袂。

過了許久,白羽見她沒有再言語,方道,“娘娘若沒有其他的事,屬下告退。”

慕容九沒有回話,隻等他纖白的身影從眼前晃過之時,她猛然叫住,“白大哥。”

“嗯?”白羽心底一顫,微微偏首,卻沒敢望她。

從來,她都是他心底的奢望,她不屬於他,他一直都知道,所以,能這樣默默的守著她看著她,知道她平安,已經足夠了。

可是,此刻,她那一聲帶著幾分淒惶的‘白大哥’,卻讓他有些無措起來,手握著腰間的佩劍,緊了緊,又鬆了鬆。

“娘娘,還有何吩咐?”

慕容九微微抬頭,望著他的側影,“以後,我還可以叫你‘白大哥’嗎?”

額,白羽心口一窒,一種心痛的感覺頓時從心口處蔓延。

“當然可以,白大哥永遠都是你的白大哥。”

“謝謝。”慕容九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微微的笑了。

白羽鼻子微酸,隻哼了聲‘嗯。’隨後,便匆忙離去。

傍晚時分,夕陽帶著一縷柔和的暖意,把天邊的雲彩勾勒成片片瑰麗的橙黃。冬兒掌好燈,布置好了飯菜,隨後便去廊簷下喚慕容九。此刻,她正靜靜的站在廊簷下,望著那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娘娘,要不要再給它加點水?添點食?”冬兒走過來,輕聲的問。

“不用。”慕容九幽幽道。縱然有好吃的好喝的養著,但是被關在這樣的一個籠子裏,隻怕也未必過的好。

“哦,娘娘,飯菜都準備好了,咱們開飯吧。”冬兒說。

“嗯。”慕容九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然而,未走幾步,卻突然掉轉頭,取下了鳥籠,打開小門,一手輕輕的捉住了小鳥,隨後將它拿了出來。冬兒大駭,“娘娘您這是?”

慕容九沒有說話,隻是展開手,讓鳥兒自行飛走。

“不……”冬兒嚇了一跳,忙伸手要搶,然而,小鳥一拍翅膀,嗖然竄到了半空中,隨後盤旋了幾下,便輕盈的飛走了。

“娘娘,這可是皇上最喜愛的鳥兒,您怎麽給放了?”冬兒鬱悶的叫道,萬一被皇上知道了,怪罪下來可怎麽辦。慕容九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隻鳥兒,直到它漸漸消失著遙遠的天空。

“啊,皇上……”正說著,冬兒突然一聲輕呼,隨後便捂住了嘴,驚愕的望著前方。

慕容九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隻見軒轅燁正踏著黃昏的霧靄翩然行來,一身月白色衣衫映了漫天晚霞,透出淡淡的紫,在空中款款飄**。

“小九兒是特意在此恭候朕的嗎?”走到近前,望著她微微訝異的樣子,他俊朗英氣的臉上展出一輪笑來。

隨後,便牽住了她的手,帶她一同進屋。

前廳內,飯菜飄香。

軒轅燁搓了搓手,隨後坐到桌前,笑道,“朕來的巧了,剛好還未吃晚飯。”

說著,便拿起筷子,就要開動了。

“皇上,這是要在這兒吃嗎?”冬兒有些不敢相信的問。

“有何不可嗎?”軒轅燁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清眸微轉,望向慕容九,“小九兒不吃嗎?”

慕容九沒有回話,隻是很平靜的吩咐冬兒,“冬兒,去給皇上備一副碗筷來。”

“不用,朕用這個就好。”軒轅燁端起身前這隻青花瓷的小碗,看著上麵繡著淡藍色的小花,感覺很是清雅別致。

慕容九微微蹙眉,“這個……是我用過的。”

“額……”軒轅燁微怔,其實,他知道這是她用的,這桌子上就擺了一副碗筷,不是她的還能是誰的?

“沒關係,朕不介意,朕有些餓了,就先吃了。”說著,他便拿著筷子夾起了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慕容九有些愕然,他竟然用自己用過的碗筷?他不是有潔癖嗎?

怎麽這時候倒不介意了?難道真的是餓狠了?

瞧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似乎有點像。

罷了,他既然用了,她也不能硬搶過來,隻得讓冬兒重新給自己拿一套出來。

隨後,坐在對麵,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整個吃飯過程,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慕容九隻吃了一小碗,便放下了碗筷,隨後坐到一旁的小榻上,靜靜的擺弄著茶盞玩。

這邊,軒轅燁依舊吃著,直到將桌子上的飯菜全部都吃光,方滿意的放下了碗筷。

冬兒一旁瞧著,有些驚愕,往日,可沒見過皇上能吃這麽多呢?

“皇上,要不要冬兒再給您添點?”能吃就好,以往她就覺得皇上食欲不好,而且還很挑食,這樣,身子怎麽會好,可今晚看他吃這麽多,冬兒也喜歡起來,忙又上前殷勤的問。

“不用。”軒轅燁微笑著擺了擺手,“都撤了吧。”

冬兒忙將桌子收拾幹淨,隨後又端來茶水給他漱口。

一切完畢之後,冬兒乖巧的立在一旁,“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軒轅燁淡淡道,一麵起身走到了書桌旁,隨意的翻看起桌上的書來。

“哦。”冬兒應了聲,一麵看了看慕容九,見她依舊坐在窗邊的小榻上,旁若無人的擺弄著自己的玩意兒。

“娘娘……”冬兒忙走到慕容九跟前,輕輕的在她耳邊小聲道,“皇上今晚心情看起來不錯,您可千萬別再惹他不高興了。”

慕容九微微抬頭,想要說什麽,冬兒卻給她使了個眼色,隨後,便匆匆離去了。

屋子裏,頓時又隻剩下了兩個人。很靜,很靜。

淺淺的月光從窗台流瀉下來,帶來了一絲清涼的夜風,淡淡的茉莉花香漸漸氤氳濃鬱了起來,彌漫著空氣中的各個角落。

慕容九放下手中的杯子,輕瞟了一眼書桌旁的軒轅燁,見他正側臥在椅子上,一手托腮,很是慵懶的翻看著書。

她也沒說什麽,隻起身下榻,往自己的暖閣走去。

“這花……”身後,突然響起了軒轅燁的聲音。

慕容九一頓,卻沒有轉身,隻靜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軒轅燁深邃的視線緊緊的落在她的背影上,頓了頓,方有些挫敗的道,“很漂亮。”

慕容九眉頭微微一皺,花漂亮?他大抵是在跟花說話吧。於是,她又抬起了步子。

“這是茉莉?”軒轅燁的聲音又響起,似乎在詢問她。

慕容九回頭,隻見他手拿一隻嬌豔欲滴的茉莉,靜靜的望著她。

“嗯。”她淡淡點頭。這茉莉花是一大早冬兒采回來的,然後就放在瓶裏養了起來。

記得,早上剛采回來時,還隻是待放的花骨朵兒,想不到此刻已經綻放的如此美麗了,怪不得味道如此清香幽雅。終於得到了她的回應,軒轅燁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朕很喜歡。”

“哦,皇上若沒有其他的事,我……”

“明天給朕的禦書房也送一些。”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慕容九抿了抿唇,“好!”

“皇上若沒有其他的事,九兒就先告退了。”說著,慕容九匆忙走進暖閣,拉下了珠簾,將他擋在了門外。

額,軒轅燁一陣錯愕,低眉,望著手裏的花兒,頓覺也沒那麽美了。

他頹然的坐到了椅子上,將花又重新放進花瓶,再拾起桌子上的書,仔細一翻,卻原來是本關於藥理的書籍。

汗滴滴的,他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書了?無趣至極,可他剛剛卻還翻了好半天呢。

心,頓時百無聊賴起來,將書扔到一旁,扭頭,再看著那扇珠簾,珠簾後麵,那小小的暖閣裏藏著小小的她。

他想去找她,可是,卻偏偏邁不開步子。

該死的,他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他是皇上,她是後妃,他想要她不是很正常的麽?可是,為何他還得偏偏要看她的臉色?更可惡的是,她連臉色都不給他看到,而將他直接關到了門外。

她甚至連一句溫柔體貼的話也沒有,難道她就一點也看不出,他今晚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來到這裏嗎?

她難道看不出,他其實是想……是想與她一起同床共枕的呀。

然而,想歸想,她不開口,他也不能硬闖進去,更不能。向來習慣了女人的諂媚,所以,讓他主動,他也是很難做的到。

夜,漸漸深了,窗外的牆角聒噪的蟲鳴又開始了。軒轅燁心煩意亂的走到之前慕容九坐過的小青竹榻邊,一歪身子,斜躺了上去,一雙睜的大大的眼睛,卻始終沒有困意,隻有些失落的望著窗邊那一扇幽藍的夜空。

暖閣內,慕容九靜靜的躺著,輕輕的閉著眼睛,狀似熟睡的樣子,然而,胸前交纏著的雙手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思。

她一直靜靜聽著外麵的聲響,先是踱來踱去的步子,嚇的她一陣心跳,很怕他就這樣闖進來,他若真的想硬來,她該如何應付?

可是,響了一會,又沒聲了,可是,她又沒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心也不由得跟著懸了起來。

他究竟想做什麽?難不成一晚上就坐在椅子上看書不成?她這裏也沒幾本書呀,除了幾本她從王太醫處借的有關針灸與藥理的書之外,別無他物。

他的書早已搬去了禦書房,所以,這書桌上應該沒有什麽他可以看的呀。

可是,想來想去,他都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然而,也一直沒有進來。

漸漸的,慕容九總算放下了心,人一鬆懈下來,便很快的不由自主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晨,冬兒進來伺候的時候,便發現了軒轅燁側臥在竹榻上的情景。

那張青竹榻很小,根本不夠容納他修長的身子,是以,他整個人差不多是蜷縮了起來,再加上夜裏風涼,他又沒有蓋被子,以至於臉色看起來有幾分慘白。

“皇上……”冬兒愕然,昨晚沒聽到這邊的動靜,她還以為一切進展的很不錯呢,還暗自替慕容九高興呢,卻不料,一來就發現了這樣的情況。那麽,慕容九此刻呢?在做什麽?

冬兒掀開珠簾,瞧暖閣望去,隻見慕容九小小的身子裹在被子裏,睡的很熟。

“哎。”她幽幽的歎了口氣,進到暖閣裏,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毯子。

走到前廳,望著軒轅燁疲倦蒼白的樣子,冬兒心裏有著幾分不忍,她輕柔的將毯子與他蓋好。

“額,誰?”誰料,毯子剛近他身,就見軒轅燁猛然一睜開眼睛,一隻手已經狠戾的扼住了她的手腕,那眼神那般冷酷無情。

冬兒隻覺得腕間一陣疼痛,忙道,“是奴婢……”

軒轅燁這時也看清楚了她,忙鬆了手,再看看她手裏的毯子,也頓時知道了怎麽回事。他沒有說話,隻是翻身起來。

“皇上,您昨晚一定沒有睡好,要不再歇會吧。”冬兒揉了揉手腕,將毯子放在了榻上,再望著軒轅燁疲憊的神色,關心的勸道。一想到他剛才猛然驚醒扼住自己手腕的情景,再回憶到他剛才蜷縮側臥的睡姿,冬兒猛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爺爺說過,這樣睡姿的人心裏很沒有安全感。

可是,像她這樣的孤兒沒有安全感也就罷了,他是皇上,天之驕子,萬人敬仰,為什麽也會這樣呢?他在害怕什麽?“不必,朕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了按太陽穴,隨後,輕歎一聲,軒轅燁下了榻,眸光朝暖閣內望了一眼。

也沒再說什麽,隨後,徑直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冬兒重重的歎了口氣,隨後,又將毯子拿了起來,疊好。再走進暖閣,發現慕容九依然還在熟睡。

冬兒不由得好奇,以往她來伺候之時,慕容九總是早早的就坐在前廳的榻上了,今兒怎麽這麽晚還沒醒?

難道昨夜睡的很晚不成?

這兩天,慕容九過的相當平靜,除了晚上軒轅燁會來這裏吃飯,睡覺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來打擾了。

當然,這和她預料的也差不多,煙妃估計快虛脫了,哪裏還能到她這裏找麻煩?

而宇妃,那晚過後,第二天醒來,她發現就自己單穿一件透明單薄的褻衣躺在**,以為那夜和皇上共赴雲雨巫山了,所以,天天期盼著肚子能大起來,更為了這個而天天準備著,每天都要吃好的來補養身子。

所以,更沒有那個心思和精力來打擾慕容九了。

至於雲妃,這個女人是慕容九最最猜不透的,她就像一朵帶毒的罌粟,美麗妖嬈卻又讓人害怕。

是以,隻要雲妃不動,慕容九是不可能自己去招惹她的。

但是,直到第三天的早晨,這種平靜還是被打破了。

和慕容九預料中的一樣,蕭雅身上的毒素發作了,而她在沉寂了兩日過後,終於找上門來了。

這天早晨,軒轅燁剛走不久,慕容九方從暖閣內出來,正在梳洗,就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叫罵聲。

“賤女人,你給本公主出來。”慕容九森冷的皺了皺眉,一聽這聲音就知道蕭雅來者不善,她沒有回話,隻靜靜的洗了臉,隨後,坐到梳妝台前梳頭。

“你這賤女人,是你害的我,是不是?”

鏡子裏折射出蕭雅氣勢洶洶的臉,蒼白的額頭還冒著冷汗。

慕容九輕輕瞟了眼,便收回目光,隨後用發帶將發絲綁好。

“說話呀,你說,你到底對本公主做了什麽?”見她不語,蕭雅又氣又急,一把摁住了她的肩頭,想將她扳過來。

孰料,手指剛碰上慕容九的肩,就被慕容九反手一捏,隨後重重的甩出,讓她整個人都差點踉蹌摔倒。

她幽幽回眸,望著蕭雅猙獰的臉,不由眉頭皺的更緊,“蕭雅公主,有話說話,本宮這裏容不得你來動手動腳。”

“你?”蕭雅氣怔住,一手捂著痛的鑽心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從那日太醫院回去之後,她便心生不服,奈何那一日丟臉丟的太徹底,她實在不敢再出麵。

然而,從昨兒晚上開始,她卻突然全身疼痛起來,好似有無數根銀針狠狠的紮在她的身上,讓她幾乎痛不欲生。

一大早,她幾乎是爬著過來的,要過來找慕容九報仇。

“說罷,什麽事?”慕容九坐在椅子上,冷然的問。雖然此刻,看著蕭雅的氣色,也知道了她身體裏的毒發作了,那是一種隱形的毒,藏於體內可達三天方能發作,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而且,此毒隻能讓人疼痛,不會害人性命,是以,想查出根源都難。“你那日你在銀針上下了毒,是不是?”蕭雅一手扶著桌子,惡狠狠的指著她,胸口處又一陣針紮似的痛,讓她不由得彎起了腰。

“蕭雅公主,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那日你陷害我家娘娘不成,怎麽?今日又來尋釁滋事?”這時,冬兒剛巧手捧著一大束茉莉花進來,聽見蕭雅的指責,不由得替慕容九不平起來。

“你……你這賤婢,本公主問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冬兒走到桌邊,剛想將新鮮的茉莉花放進花瓶,卻不料,蕭雅一個轉身,猛然扇了她一個耳光。手裏的茉莉花盡數跌落到地,那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頓時讓冬兒愣住了。

她錯愕的瞪著蕭雅,半邊臉頰上火辣辣的痛,似乎也不自覺。這個女人竟然罵她是賤婢?還出手打了她?

“你……”冬兒眼底很快便有了委屈的淚,想她進宮至今,無論是在軒轅燁身邊,還是在慕容九身邊,何曾受到過這種屈辱。

“大膽的賤婢,還敢如此瞪著本公主?你找死。”蕭雅氣急,一個慕容九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連她的丫頭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這讓她怎麽接受的了?

於是,在冬兒怔愣之際,她又抽出腰間的鞭子,想要抽打冬兒。她身上所受的疼痛,她一定要讓慕容九主仆倆加倍的還回來。

然而,她鞭子還未甩出,就見慕容九已經衝了上來,並且惡狠狠的扼住了她的手腕。

“本宮看,來找死的人是你。”一手扼住了蕭雅的手腕,另一手毫不客氣的扇到了蕭雅的臉上。

啪啪啪……三道清脆的巴掌聲立時讓蕭雅呆住了,也讓冬兒驚住了。半晌,半邊臉頰傳來火烤般的灼痛才讓蕭雅漸漸清醒,緩緩抬手摸向那被人扇的火熱的臉頰。

蕭雅頓時雙拳緊握,才牟然驚覺,她剛才被這個賤女人打了,而且一打就是三耳光。

現在不止是身上痛的厲害,就連臉也火燒火燎的痛起來了,沒消片刻,她那半張臉就又紅又腫了起來。

“你們……你這賤女人,你在針裏下毒,害的本公主全身疼痛不已,現在你還敢打本公主,今天……今天本公主非殺了你不可。”蕭雅頓時就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一般,不顧一切的朝慕容九撲了過來,恨不能將她撕碎。

慕容九身形未動,隻雙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狠狠的將她一推,將她推倒在地。

“蕭雅公主憑什麽說本宮下毒?哼……本宮念你年幼無知,已經屢次饒過了你,想不到你不知悔改,還敢闖宮施—暴,就算本宮此刻殺了你,料想你那皇兄也說不得什麽。”望著她的狼狽,慕容九冰冷的說著。

“本公主一定會查出來的,一定會的,就是你害的。”蕭雅一手捂著心口,一邊喘息一邊痛苦的說著。

“那就等公主查明了再來,現在,本宮不想見到你。”慕容九冷冷的瞅了她一眼,隨後嫌惡的挪開眼神,一邊命道,“來人,將她給本宮扔出去。”

“什麽?”蕭雅一驚,想從地上爬起來,奈何全身疼痛的使不上一點力氣。

很快,便有兩名侍衛走了進來,望了望地上的蕭雅,不禁麵色一驚。

“還愣著做什麽?將她給本宮扔出去,碧霄宮外三百米以內,本宮不想看見她。”慕容九轉過身,冷冰冰的說。

“是。”凜冽的氣勢,讓兩名侍衛頓時心驚不已,忙俯身拽著蕭雅,要將她拖走。

“你這賤人,本公主不會放過你的,本公主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一定的,你給我等著,賤人……”蕭雅被兩名侍衛一人抬頭一人抬腳的給抬走了,一路上,不斷傳來她歇斯底裏的吼聲。

“娘娘。”冬兒這才怯怯的望著慕容九,看到她冰冷的樣子,心裏怕怕的。

慕容九手握成拳,望著冬兒紅腫的半邊臉頰,冷冷吐出五個字:“再不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