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並未注意一旁男人。

將食盒遞給茯苓,“公主喜歡這道桃花酥。不過這東西不好克化,驗過無毒後,至多再吃兩塊。”

蕭南夕聽後笑道,“念兮你好愛我。”

念兮聽得抿唇一笑,那眼睛微微一彎,像是掬出一汪清泉般,清淩淩的眼波,嫵媚又清純。

男子看得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緊接著,便被一柄漆黑的劍鞘抵上了喉嚨。

晏清依舊麵無表情,隻不過劍鞘稍斜,露出一抹銀色泛光的劍身,威脅與殺戮的氣息盡顯。

任誰被劍抵著咽喉,都難以鎮定自若,何況對方有一種冷淡的囂張。

方鴻禧不敢動彈,卻還強撐著顏麵,皺著眉,冷靜中帶著隱怒,“拿開。”

晏清哪管他的威脅。

非但不拿開,反將劍柄又往前一送,猛地撞向他的鎖骨,頂的他身形不穩,歪歪倒到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樣大的動靜,頓時吸引了“浮生半盞”門裏門外眾人的目光。

念兮對方才的事毫不知情。

按說鋪子是她經營,開門迎客,以和為貴,這時候她便該出麵打圓場。

可念兮知道,晏清不是那等沒有分寸之人。大部分時候,他都很沒有存在感,安安靜靜,跟個背景板一般。

隻有涉及公主,他才會出手。

能引得晏清拔劍,這男人必定不是無辜。

是以她隻站在一旁,靜觀事態發展。

方鴻禧怒極氣極,捂著鎖骨位置,威脅道:

“你敢再動我一下試試?你知道我是誰?”

試試就試試。

晏清淡著一張臉,隨手挽了個劍花,一把寶劍已然出鞘——

蕭南夕在一旁興奮地睜大眼睛。

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這樣的晏清實在是快迷死她了。

“本公主長這麽大,還沒聽過這樣的要求,晏清,刺他!”

晏清聞言也不回頭,提著劍便朝男人刺去。

人群中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正當時,人群中衝出一個隨從模樣的男子,三十歲上下,奮不顧身跑上前,拉開方鴻禧,避開了晏清的劍。

晏清本就隻為教訓,下手自有分寸,可刀劍畢竟無眼,這一劍還是將方鴻禧的左邊衣袖劃破,蹭了一層油皮。

此時,又有一華服男子上前,朝蕭南夕作揖,“公主殿下,還請手下留情。”

許子謙奉父親之命,帶方鴻禧在京中遊樂,誰知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方郎君竟與文淑公主起了衝突。

他隨父親進宮赴宴,見過文淑公主本人,是以第一時間先賠禮告罪:

“方郎君初入京中,並不知曉殿下身份,求殿下莫怪。”

念兮也拉了拉蕭南夕的袖擺。

蕭南夕沒看到晏清耍劍的英武身姿,一時掃興,也沒了心情,“算了,以後別叫本公主看到你。”

說完便自顧上了馬車回去。

公主雖是皇家貴胄,可這出入鋪子的人,也全非等閑之人,因此熱鬧看完,便也都散了。

誰都沒有在意一個臉生的方鴻禧。

方鴻禧左肩頭受了傷,也沒了遊玩的興致,一路低頭回到馬車上。隨即馬上變了臉色,氣得渾身哆嗦,殺人的心都有。

要說方鴻禧的來頭著實不小,其父是陝東道大行台,行台尚書方讚,掌握幾乎整個黃河以東地區的軍事大權。且憑借地理優勢,特別是京杭大運河,陝東道大行台還可以影響江南地區。

是靖王一派主要拉攏的對象。

方鴻禧是方讚獨子,這次來京,主要是與陸氏聯姻。

方鴻禧原是不想來的。

本來說好阿姐嫁進輔國公府,誰知陸聞笙臨時變卦,看上了其他女人,這才換了他來。

不過他爹說了,陸家的女孩由他隨便挑,挑幾個都行,方鴻禧這才不情不願進京。

誰知這才第二天,就被人用劍傷了。

方鴻禧在陝州橫行霸道,無法無天慣了,對方雖是公主,他仍舊咽不下這口惡氣。

兀自咒罵一陣,許是動作有些大,牽動受傷的胳膊,頓時疼得五官蹙起。

許子謙與他交情不深,更不喜這般張狂之人,對於今日發生的事,也覺得晦氣。

但是礙於父親與方尚書的關係,好心建議道,“先去把傷處包紮一下。”

方鴻禧眼皮一翻,氣急敗壞道,“包紮什麽包紮,好歹我爹也是一方大員,我就這麽被人用劍抵著喉嚨?陸聞笙就是這麽個誠意?”

“去尋陸聞笙來!”

許子謙麵不改色,“方才發生了何事?”

方鴻禧此時想起念兮那張臉,雖說不過驚鴻一瞥,依舊覺得很驚豔,勾得人心裏癢得很。

不過這且是後話。

等他先出了眼前這口惡氣再說。

“能有什麽事!我他媽什麽都沒做,那狗屁侍衛就拿劍指著我,我看他就是想要弄死我。敢欺負老子,老子非要他的命不可!”

許子謙也是高門之子。

但他與方鴻禧不同,他是自律自省之人,方鴻禧卻是縱情恣欲之人。

他並不相信方鴻禧所言。

隻吩咐車夫,“去輔國公府。”

將人送到,因許子謙心下厭惡方鴻禧的為人,便借故有事離開。

輔國公府前院書房內,靖王正與陸聞笙議事。

蕭恂如今雖解了禁足,可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到底叫他失了聖心。

且愈發被他那庸碌無畏的太子哥哥比了下去。

如今連五弟都領了差使,獨獨他,成了個閑散王爺。

母後更是因他所累,叫淑妃那賤人鑽了空子。

直到這會兒,蕭恂才真切體會到母後所言,舅舅是他們最大的仰仗這句話的含義。

可陸聞笙從來不肯給他個準話,隻叫他穩住。

當此局麵,蕭恂如何能安心!

甥舅兩個再一次不歡而散。

蕭恂出府時,恰好遇到被仆從引著往裏走的方鴻禧。

昨日才為方鴻禧接風洗塵,蕭恂自然也認得他。

此時見他臉色鐵青,左肩膀處還有血漬,不由停下問道,“這是怎的了?”

方鴻禧倒也不是個傻子。靖王殿下是皇後嫡子,他們家想爭擁躉從龍之功,麵前之人便是方家下的注。

此時靖王紆尊降貴地問他,方鴻禧先是行了禮,這才壓著怒火道,“被人拿劍刺傷了。”

蕭恂一驚,“何人如此大膽?”

“文淑公主。”

方鴻禧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