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銘不敢再說話,雖然表麵上努力佯裝著平靜,但是跪在那裏瑟瑟發抖的身軀,卻還是平白無故的出賣了他。
嗬,果然,唐人街曾傳聞容梟是魔鬼這個說法,是正確的。
詭異如他,深不可測如他,殘忍如他,這些說法,都毫無偏差。
這一刻,他終於充分的體會到了別人口中的容梟,冷漠、暴戾、狠辣、絕情。
那種氣壓群雄的魄力,令人感到刺骨的冷寂。
容梟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眸中的驚懼之色,莞爾一笑,頃刻間,剛剛眉宇之間泄露出來的淩厲,又全然不見眉目。
衛銘親眼目睹著這一場驚豔的轉變,甚至以為剛剛所見到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臆想。
太不真實,也太虛幻。
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轉瞬間又恢複了剛進來的時候的樣子,玩世不恭。
“說吧,是誰讓你這樣做的。”容梟重新為自己倒了杯水,舉手投足間,高貴姿態盡顯。
“我不知道……”衛銘欲言又止的回答,“隻是有個人跟我達成了協議,說要從我這裏知道你的行蹤,說是事成之後會給我一百萬……”
他做過私家偵探,很容易跟蹤一個人,就算容梟的蹤跡不好查詢,但這兒畢竟是蘇陵島,不是C市,他又因為身邊女人的分神而忽略了這個問題,知道他的行蹤,倒也不是一件難事。
“一百萬?”容梟忽然發出一聲諷刺至極的笑,唇角展開一抹鬼魅般的弧度,“給你一百萬?你以為這件事情之後,他還會留著你這條命?”
那個人的資料底細,程晟已經調查出來了,他大體看了一眼,心裏也了然了幾分。
“……”衛銘沉默著,不解他這話是何意。
容梟默了默,再度出聲,聲音陰冷而致命:“他是不是還承諾過你,會把你送到國外,不會讓警方追查到你?”
“……是。”衛銘點點頭,承認。
任何事,都不會瞞得過這個男人,所以,他沒有必要在他麵前撒謊,如實回答,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容梟坐在那裏,身姿卻也比他高了一大截,他居高臨下的盯著衛銘,眸光散漫,忽然抬手,從身旁拿過一份資料,翻開——
他翻著手中的幾張A4紙,時而抬眸,漫不經心的打量他一眼。
那種如同打量獵物般的眼神,讓衛銘心裏忽然覺得難堪至極。
“看清楚了,這是什麽。”他輕輕抬手,將手中的一疊資料扔到衛銘麵前。
“嘩啦——”一聲,好幾張紙散開,鋪在地上。
衛銘伸手撿起,凝聚目光,朝著那幾張紙上看過去。
看清楚的時候,心忽然狠狠跳了下,仿佛在大冬天被人給狠狠的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徹頭徹尾的涼,冰冷蔓延到了骨髓裏麵,凍的他整個人都戰栗起來。
“怎麽可能……”他失控的癱軟在地上,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語,“怎麽會這樣……”
憤怒與被欺騙的恥辱感一起湧上來,他跌倒在那裏,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幾乎要被抽空。
那份資料的其中一張紙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了一件事:除掉他。
也就是說,就算容梟不動自己,那個人也會為了以絕後患而除掉他。
“太天真了啊。”容梟笑著開口,語氣很平和,全然不似剛才的沉重,臉上完美的輪廓覆上一層淡淡的陰鬱,那種……無法溶解的陰鬱。
衛銘渾身顫抖,不敢置信,不願相信……
“留下你,對他而言百害無一利,你以為,他憑什麽要給你活l路?”
平和的聲音,在此時卻猶如一把鋒利的利刃,狠狠的紮在了衛銘的身上。
“容先生……容先生求求您,放過我……”衛銘跪在地上,朝著他不停的磕頭,一邊磕頭一邊保證:“就這一次,我保證就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從他的口吻中,不難聽出悔恨和慌亂。
容梟不說話,隻是默然的盯著他。
他的身材挺拔,坐姿同樣筆直,姿態優雅的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整個人看起來無一不透露著那種天然王者的高貴。
衛銘仍不斷的磕頭,“容先生……容先生,我求您放過我這一次,隻此一次……”
字字句句之間,無一不透露出誠懇。
半晌,容梟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卻並沒有朝著衛銘走過來,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
最終,腳步停留在落地窗前。
他站姿堅挺,遙望著辦公室的落地窗外懸掛在空中的一顆顆璀璨的星辰。
此時,夜幕低垂,星子掛在那裏,搖搖欲墜。
外麵伸手不見五指,好像是被暗夜染了色的一片漆黑,風吹過,被落地窗給阻隔在外。
“衛銘,你該懂我的。”容梟站在那裏,背對著他,悠悠歎息一聲,隨即,被空氣給飄散。
然後,他說:“我現在不想親自動手,你自行了斷吧。”
自行了斷。
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就是容梟對待敵人時一貫的處事作風。
“你……你不要逼我!”衛銘的語氣,忽然變的陰冷了幾分,就連眼神,也開始變得沒有最初的卑微。
那種身處地獄邊緣的感覺,讓他生不如死,如若不能尋得一絲生路,那麽大不了,他們就同歸於盡!
生死無畏,現在的他,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嗬……”站在窗邊的男人笑的愈發邪魅,對這種威脅壓根沒有絲毫在意。
他太了解這種被人逼迫至生死邊緣的人的心情了,慌亂會在不自覺中產生,而一旦有了慌亂的源頭,便會失去理智。
沒有了理智的人,除了等死,還能做出什麽樣的反抗?
“逼你?”男人反問一句,唇角勾起的弧度不減,隻是陰冷的眸子卻愈發深沉,“怎麽,到了現在,還想反抗?”
“我沒有別的要求,隻是讓你放我一條生路!”衛銘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似乎是想做最後的垂死掙紮,失控的朝著他大喊,“我什麽也不要,隻想活下去,你放過我,隻要你肯放我一條生路……”
銀白色的刀刃,在空氣中泛出冰冷刺目的光,帶著致命的危險。
“如果我不同意呢?”容梟漠漠的發問,聲音突然帶上了一股邪獰,還夾雜著一絲戲謔之意,“你還想殺了我?”
“如果你不肯放過我,那我們就……同歸於盡!”
最後四個字,衛銘說的堅定而不移。
沒有辦法,他已經被逼的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對,這是下下策,但,對於目前來說,也絕對是上上之策。
“就憑你,也想殺了我,”男人繼續漫不經心的揶揄,眸底卻再沒有絲毫笑意,冰冷的駭人,“不覺得好笑,嗯?”
“……”衛銘不出聲,也不知道該以何語言回應。
“衛銘。”他叫他的名字,磁性的嗓音溫柔到了極致,比水還要柔上三分,“原來,你真的不了解我。”
如果了解,那麽必然不會做此舉動。
“我隻要活著,僅此而已!”衛銘激動的吼道。
事到如今,他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求,他隻要活下去……
程晟站在一旁,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場好戲。
像個旁觀者一樣,隔岸觀火,並沒有要插手其中的打算。
不是不幫忙,而是沒有那個幫忙的必要,如果容梟連這麽點小事都解決不了的話,那麽在與敵人對峙的時候,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你動手吧。”他妖冶的笑,嗓音如絲綢般華貴,帶著迷人的危險,整個人就好像是宇宙盡頭的黑洞一般,深不可測,令人琢磨不透。
終於被逼到了生命最後的底線,衛銘著了魔一樣,毫不猶豫的斬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撲過去,利刃直指他喉間。
那種狠絕不留餘地的氣勢,見血封喉。
他是個私家偵探,但跟陳叔有過幾分交情,勉勉強強的,也能算得上是個殺手。
衛銘的身影快如閃電,直接從中間這一段路程中飛過,匕首對準了容梟的喉嚨,試圖作最後的魚死網破。
“看在陳叔的份上,我是打算放你一條生路的……””專屬於男人磁性的嗓音帶著不可名狀的低沉之意,冷硬絕情,他歎息般低語,“可是,你卻親手舍棄了這個唯一的機會……”
那副嗓音,明明是那般華麗,可是衛銘卻還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絲殺氣。
“砰——”
緊接著,便響起了這樣一道聲音。
沒有人看清楚容梟是怎麽出的手,甚至連程晟,都沒有看到。
他們在美國的時候,唐人街上流傳過一句話:與容梟交手的人,等待他們的,毋庸置疑,是要付出死亡的代價。
原來,這個看似謊言的傳聞,是真的。
殺人如麻,早已經是他生命中的家常便飯。
冰冷的子彈,穿透衛銘的胸口,整個過程流暢無比,好像早有預料般,結果亦準確無比,沒有絲毫偏差。
“叮——”
銀白色的刀刃,從他的手中滑落,與地板碰撞在一起,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