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不到半月,段誌玄果然募得千餘人歸來,李世民剛剛興高采烈地安置了他們,長孫順德與劉弘基又歸來,他倆帶回浩浩****的隊伍足足有一萬三千多人。李家父子見了,大為高興,將所招新兵安置在太原城外安營駐紮,由李世民親自督促,每日裏加緊操練。
冬日的太原效外,山已經冷僵了,天上的雲彩也凍得失去了往日的生氣,一動不動的大地再不見紅花綠樹,隻有棵棵挺直的楊樹,傲然佇立,完全不在意這冬日的冷漠。
在一座古老的院牆內,凜冽的寒風,肆無忌憚地撲打著一群青年。他們卻並不在意,一聲聲氣壯山河的喊殺聲,寒風不過是在為他們助威,替他們拂去年青的體內發出來的熱氣。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在操場的高台上觀看新兵的操練,偶爾也活動一下自己的四肢,看到新兵們一個個滿臉通紅,渾身冒汗,李世民忍不住也脫下披風,從高台下來,與新兵們一起操練。
侯君集與劉弘基,還有段誌玄、殷開山、長孫順德都被任命為教練,他們穿梭於新兵隊伍之間,不斷指點示範。侯君集正在糾正一個新兵的動作,隻見他把頭偏向了一邊在看,順了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李世民在飛動手上的長劍。一時不由得呆了,他雖然跟了李世民這麽久,還第一次看見他舞劍,沒想到李世民的劍術竟是這般精湛!一時忘了去教那新兵,瞪大了眼去看李世民舞劍。不一會,新兵們在李世民身邊圍了個大圈,大家都極為欣喜地看著他舞劍。
李世民見了,一時興起,劈、刺、點、撩,劍如飛風,輕快敏捷,瀟灑飄逸,直看得眾人忍禁不住,掌聲四起。李世民這才停下手來,望著大家說:“我是來看你們練武的,怎麽都在看起我舞劍來了?”
“二公子的劍,真是出神入化,殷開山大開眼界了。”殷開山走到李世民跟前,充滿敬意地說:“如果二公子能擠出時間,今後每月都來給我們舞一回劍,相信大家的武藝一定可以提高不少。”
侯君集、段誌玄、劉弘基等聽了,都同聲請求,要李世民每月來舞一回劍。李世民聽了,高興地說:
“到時候,我一定想方設法來。我希望我們這支隊伍,一定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正說著,忽見李淵帶了劉政會,後麵跟著十餘個膘悍的親兵,緩緩地走過來。劉政會原為太原鷹揚府司馬,李淵任太原留守,他便率兵來歸於李淵麾下。劉政會對李淵忠心耿耿,李淵對他也信任有佳,這才帶了他來到太原效外,查看李世民新軍訓練的情況。
無忌向李世民呶呶嘴,李世民順著無忌的目光看去,見父親帶了劉政會前來,忙迎上前,帶他們到帳中款待。李淵將劉政會介紹給李世民,然後詢問新兵訓練情況。
“有侯君集、劉弘基他們親自訓練,新兵一個個都很努力,相信再有兩個月時間的強行訓練,他們就可以出征交戰了。”李世民說。
李淵聽了,點點頭,說:“一定要給他們很好的待遇,衣、食要給足,要讓他們成為我李家自己的軍隊。”
“孩兒明白。孩兒……”李世民信心十足地正說著,隻見唐劍一人一騎匆匆趕來,忙止了話頭。
這唐儉的祖上與李淵的祖上一樣,都是北齊大臣,唐家與李家世交甚宜,李淵做太原留守之後,唐儉前來投靠,李淵視之為心腹中的心腹,凡有密事,總是托囑於他。這回來郊外探視新兵,蹤跡不便讓外人知道,又擔心府中萬一有事照顧不到,這才將自己的行蹤告訴唐儉,若有急事,可前來相告。因此,李淵一見唐儉趕來,便知有急事,向李世民一罷手,把目光置住了唐劍。
“出了點事,北方突厥來犯,已將馬邑郡團團圍住,馬邑郡守王仁恭派人前來求援。”唐儉急急地說。
“這樣,走,我們馬上回去。”李淵說完對李世民點點頭:“你好好訓練新兵。”
“孩兒一定不負父親所托。”
“好!”李淵拍了一下李世民的肩膀,低聲說:“要讓眾人服你,父親去了。”
“孩兒知道,請父親保重!”
李淵深情地看了李世民一眼,轉身一躍上馬,唐儉與親兵緊跟著,一行人匆匆離去。
天寒色青蒼,北風叫枯桑。李世民與長孫無忌的目光,追蹤著李淵的蹤影,直到什麽也看不到時,還是久久地停留在那逝去的方向。
“你說,我父親此去,能一舉而敗突厥大兵嗎?”李世民問長孫無忌。
“突厥可不比叛軍,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魔鬼。”長孫無忌有些憂慮地說。
“你是說我父親不一定能打贏這一場?”
長孫無忌搖搖頭。
26、
馬邑郡在太原以北,位於山西雁北地區的西南端,其地東接恒山,西近黃河,雁門峙其前,桑幹繞其後,是晉北的天然屏障,為兵家必爭之地。
李淵回到留守府,急召高君雅、王威前來商議退敵之策。
“馬邑乃太原之門戶,突厥若占此地,太原就再也不得安寧。”聽完軍情匯報,王威發表自己的看法。
李淵聽了,淡然一笑,心想: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也用得著在這裏高談闊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說:“王副留守說得極對,隻不知怎樣方可解馬邑之圍?”
“這,我看可以速派一支勁旅,前去支援方可解圍。”
“誰當主帥領兵為宜?”李淵又問。
王威眨巴著雙眼,一時難以回答,便把求援的目光投向高君雅。因他倆來太原做李淵的副手時,皇上曾有聖喻:若遇難事,倆人要相互商量。
高君雅看到王威求援的目光,略一思考,對李淵說:
“君雅不才,願為主帥領兵前去解馬邑之圍。”
李淵聽了,低頭沉思:王仁恭原本也是一員驍將,手下有萬餘守軍,往日也曾連敗突厥。隻因近來變得貪婪,這才敗於突厥之後。高君雅既然請命要去,就讓他去一回。多給他些部隊,保證他能勝利而歸。這麽想著,抬起頭來,望著高君雅說:
“高副留守願去,李淵實在感激,我就給你精兵三萬,前去解圍,隻是此役關係重大,還請高副留守謹慎小心。”
“謝留守信任,君雅此去,一定小心謹慎,一舉解了馬邑之圍,不負留守所托。”
第二天,高君雅領兵三萬,浩浩****,前往馬邑。李淵與王威,還有劉政會、唐儉等人,都前來送行,其場麵之壯,甚是感人。高君雅兵至馬邑,與郡守王仁恭匯合一處,商議破敵之策。
這王仁恭,天水上邽人,小時剛毅修謹,工騎射,曾經屢跟楊素打擊突厥、平息漢王諒舉兵謀反,建立功勳,後任信都太守,深得民眾喜愛。在遼東戰場上,屢建功業,深得皇上信任,隻因楊素之子楊玄感叛亂,仁恭受到牽連罷官。後來突厥屢為禍患,隋煬帝這才想到仁恭這個宿將,下詔給他官複原職,做馬邑郡守。幾年來,突厥曾多次進攻馬邑,均被仁恭擊敗。隻是仁恭因為曾受懲罰,日漸心恢意懶,當時天下大亂,百姓饑餒,道路隔絕,仁恭一改過去愛民之心,受納貨賄,且不肯打開糧倉,賑恤百姓,終使得百姓離心,故才無力抗擊來犯突厥。今見高君雅領兵前來救援,仁恭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總算盼來了援兵,馬邑之困圍或可解除。擔心的是,對於高君雅,他還是了解的,知道他隻會順著皇上的意思說話,卻不懂得用兵。思之再三,仁恭無法,隻好自己來出主意,便提議說:
“而今副留守兵至,我軍實力已與突厥相當,可以與他們在城外的‘血頭場’,展開大戰,一舉而解馬邑之圍。”
在一旁的郡丞李靖聽了,忙說:“血頭場地勢險惡,高地已為突厥所占,在那裏開戰,於我軍不利。不如固守城池,以逸待勞,到突厥兵疲馬困時,我軍發起進攻,可一舉而敗突厥。”
高君雅剛來,並不明白情況,聽完倆人的意見,一時拿不定主意,便把目光投向王仁恭,但見他微微含笑,輕輕搖頭說:
“突厥犯我馬邑,已有多次,均被我一一擊敗。這次隻因他人數更多了些,因此被圍,現如今高元帥領兵三萬來援,怎能再龜縮在城裏任其圍困?”
高君雅聽了,大為高興。他初次領兵前來解圍,本來就隻想速勝邀功,自然巴不得盡早決戰,自己好班師太原,於是立刻表態,說:“郡守之言甚妥,明日就在城外的‘血頭場’擺開戰場,大戰突厥。”
李靖聽了,大吃一驚,連聲說:“血頭場之戰,萬萬不可!”
王仁恭見李靖如此,大為不滿,瞪著李靖說:“郡丞如果不願意,可在一邊看著本郡守與副留守是怎樣擊潰突厥。”
郡守是一郡最高行政長官,李靖作為馬邑郡丞,隻是郡守的佐官。見王仁恭如此堅持,李靖不好再言,搖搖頭,在心裏說:馬邑危矣!
這個李靖,字藥師,京兆府三原人,祖父、父親都曾官至太守。李靖不僅長得一表堂堂,在父親的培養下從小就雄心壯誌,頗具文武才略,曾對父親說:“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他的舅父韓擒虎是員名將,每次與李靖談論兵戰,對李績的見解都很賞識,曾為此撫著他的頭說:“如今身邊能與我談論孫、吳兵法的人,就隻有你了。”李靖雖然才能出眾,卻因性格倔強,難得上級賞識,故此官位一直不高。雖是官微職卑,在朝廷中也很有名氣,甚至吏部尚書牛弘也稱他有“王佐之才”,宰相楊素與他談論公事之後,指著自己的坐椅說:“遲早有一天,你會坐在這樣的位置上。”李靖盡管有這諸多的讚譽,終是隻能來做一個馬邑郡丞,在王仁恭的限製下,才能得不到發揮,還常常受到王仁恭的指責。這一次,他明知“血頭場大戰”隻會以失敗而告終,卻也隻能在心裏暗暗著急。
第二天一早,馬邑郡城門大開。郡裏的萬餘守兵,連同高君雅帶來的三萬援兵,共計四萬餘人,在王仁恭、高君雅的親自指揮下,齊聲呐喊,衝出城來。始畢可汗見了,閃動著陰綠的眼睛,裂嘴哈哈大笑。隨著他的彎刀高舉,黑馬縱身向前,身邊的百餘名虎將齊齊地揚起彎刀,帶了他們各自的鐵騎,象展開的黑翅膀一樣,隨了他們的首腦始畢可汗,迎向城內衝來的軍隊。
刹時間,“血頭場”便成了屠宰場,馬邑城的守軍和他的援軍在突厥的彎刀下,一個個被砍倒在血泊裏。
待到王仁恭與高君雅撤回城裏時,僅剩下了不到一萬的士兵。馬邑之戰敗了,而且敗得這麽慘重,按照隋朝的法律,戰敗是要受到懲罰的,不僅是守城的王仁恭,救援的高君雅,太原留守李淵,也脫不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