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洛陽一節、龍困淺灘(1)
74、
李淵送走李績的使臣,心中萬分的歡喜。他雖然還隻四十多歲年紀,可也經曆了許多的大事情,對於人生世相,有了頗多的感受。他知道,人的一生,常常是這樣的:如果順了,好事會不期而遇;如果不順,壞事會找上門來。
隻是,這順與不順,不少人都相信是命。李淵卻心中明白:人生中的順與不順,全是自己過來的行為所至。譬如這次去打王世充,贏了,說明他過來已經積蓄足夠的實力;敗了,說明他過來的準備工作沒有做好。因此,要想贏,就得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地做好方方麵麵的準備。李淵在嘴上雖然感謝祖上有德,能有李世民這麽個軍事奇才;在心裏,任然冷靜地分析,自己是不是都已經完全準備好了,這一仗能不能打贏。想到這兒,他對李世民說:
“你出兵以後,待徐世績來降,我可讓他從黎陽方向,對王世充部進行牽製。”
“如此甚好,多一支力量牽製王世充,孩兒就多一分勝算。”李世民說。
“雖然如此,這一仗還是非常艱險。”李淵沉思著說:
“王世充占據洛陽多年,熟知周圍地形,又經李密長年進攻,其防衛非常嚴密,防守經驗非常豐富,而且士氣非常高昂,要攻下洛陽,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孩兒此去,務必謀略在先,深究戰術,智勇並舉,方可破敵。”
“孩兒定謹遵父皇之命。”
“好,皇兒能如此,朕就放心了。”李淵說:“如今突厥北去,幽州的羅藝已歸順我大唐,可以從北麵牽製竇建德的軍力,北方暫時無憂。你這次圍攻洛陽,盤踞長江中遊的蕭銑有可能趁虛來襲擊你,我已派河間王李孝恭與李靖一道率軍自金州出馬蜀,沿長江而下直逼他的江陵,使其自顧不遐,不能有所作為。李孝恭與李清,還可以與你形成呼應之勢,威脅王世充、竇建德的軍隊。”
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李淵剛剛提到李靖,就有李靖派原的特使傳來捷報:
李靖大破蠻兵,誅殺蠻人首領冉肇則,俘獲蠻兵五千多人。
李淵聽了,精神大振。心想,在李靖的事情上,我兒比我有眼力,真是後生可畏啊!
原來,李靖奉命迎戰蕭銑途中,在經過金州時,正好遇上廬江王李瑗在此與蠻人鄧世洛大戰。因鄧世洛人多,廬江王屢戰屢敗,正無計可施時,遇上李靖。問清情況後,李靖又親自到陣前勘探一番,然後給廬江王出了個奇計,結果大敗蠻兵。李靖這才通過金州,抵達峽州。蕭銑聽說李靖來,沿途設卡,加之險道重重,李靖行動緩慢,李淵聞報李靖還未到夔州,以為他有反心,故意逗留不前,秘詔副將許紹處死李靖。許紹與李靖相處日久,深知李靖為人,遂以性命作保,才免於一死。這時,開州蠻人首領冉肇則又叛唐,率眾進犯夔州。趙郡王李孝恭率唐軍出戰大敗,幸得李靖率八百士卒夜襲蠻人大營。蠻人驚恐,大敗四散逃命。李靖趁勝追擊,早先又在各條道上設下伏兵。僅此一戰,殺死開州蠻人首領冉肇則,俘獲五千多蠻兵,李靖這才派特使前來長安報信。
李淵瞅著李世民,說:“李靖真是個帥才。如今他已破蠻兵,奪回開州,正好為你牽製王世充的部隊,我兒進攻洛陽,從旁又多出個幫手來。”
李世民聽罷,頻頻點頭,說:“父皇謀劃周密。這樣一來,王、竇已在我四麵威逼之中。”
“話雖如此,他們各自的勢力,都很強大。若聯合起來,非我們能敵。好在他們各為其利,一時不會聯合,我們要抓住這個機遇,各個擊破他們。朕如今最擔心的,是你的兵力倘無壓倒的優勢,洛陽城池堅固,進攻起來,實在太難。”
說到這裏,李淵暫時停住話頭,一旁的太子李建成見了,稍一思索說:“秦王既然兵力倘欠優勢,我願意將麾下的三支精銳部隊,交給秦王指揮,以利秦王奪取洛陽,還請父皇恩準。”
李淵聽了,看著李建成,讚賞地點著頭,說:“難得太子有這樣的胸懷,你兄弟二人團結,大唐江山固若金湯。為父就依你所言,調三支部隊給秦王統禦。同時,我還要把身邊的幾員大將,都調撥給秦王麾下,統一指揮。”
李世民聽了,心中驚喜激動,望望大哥李建成,又望望父親李淵,一粒淚珠,奪眶而出,聲音有些顫抖地說:
“世民謝過父皇!謝過太子!”
“都是自家親兄弟,還言什麽謝。”李建成拉著李世民說:“隻願你此去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李淵在一旁見了,心裏滿是欣慰。“養兒如是,夫何欲求?”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欣慰之後,想起此戰確實太過艱險,由不得又囑咐李世民說:
“如此一來,我們在軍力上雖已超過王、竇中任何一人,但此役仍然艱險異常,此去一切,還需小心從事。”
“感謝父皇,我一定小心從事、凱旋而歸。”
“好!你走後,朕還要做一件事情,立即在關中實行一項新令。將十二支部隊,分別安置到關內的各個州郡,讓他們一麵操練,一麵墾荒,為前方提供足夠的兵員與糧草,確保戰事的勝利。”
與太子李建成從從暖春宮回來,李世民還在興奮。途中,他緊緊地握住大哥的手說:“有父皇的謀劃,有你的支持,我一定打好這一仗。”
李建成點點頭,再次真誠地祝福道:“我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謝大哥。”
“應該是大哥感謝你,沒有你接連的勝利,京城何來這般安寧,父皇也難推行他的均田製和租庸調製,重建府兵製。這些,都與你在前方的征戰勝利有關。”
李世民聽了,一把抱住大哥。冷清的月輝下,兄弟倆都感到了彼此間的溫熱。回到秦王府,已經是午夜過後了,長孫氏還沒有睡,正獨坐窗前,聽見他的腳步聲,迎了出來。倆人都不說話,隻是緊緊地,緊緊地擁抱著。
第二天一早醒來,長孫氏為李世民整理行裝,想起昨晚與父皇、太子的交談,李世民不由感慨地說:“我越來越感到,父皇是一個偉大的軍事家。”
“你難道不是麽?”長孫氏望著他說。
“我,你認為我也是……偉大的軍事家?”
“對,論打仗,你比父皇絲毫也不遜色。”
“可是,他比我考慮的還是更全麵,更透徹。”
“再過幾年,你也會這樣。”
李世民感激地看了長孫氏一眼,說:“你知道,大哥對我有多好,他竟然把他最精銳的部隊都給了我。”
長孫氏聽了,再不言語,隻是脈脈含情地望著李世民。
“我們的承乾呢?”李世民突然想起兒子,大聲問道。
“剛才還在這裏,我擔心他吵了你,就讓紅秀帶出去了。我讓人去找他來。”
不一會,紅秀抱了承乾進來。胖嘟嘟的兒子,已經會叫“爹”了。李世民還是象上次離別時一樣將他高高地舉起,在空中翻動著。
這時天上沒有雛鷹,小承乾已經不怕天上的強光,一直在嘻嘻地笑著。李世民緊緊地盯著小承乾,從兒子的身上,他看見了自己生命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