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倫塞絲從來沒有聽輝夜大聲說過話,不禁心中一駭,但看著他幾近瘋狂的眼神,布倫塞絲拍案而起:“是,我是不懂,那你就滾回你的夢境裏去吧!我問你,你剛才可又見到了你父親?”

輝夜被問愣了,的確,在剛才零碎的夢境裏確實沒有父親的身影,可是這能說明什麽,父親一定會再次出現的,他堅信。

輝夜抓著胸口的衣衫:“可是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隻是最近你聽到的關於你父親的事情太多了,才在腦子裏構架出了一個影像!為什麽從前你都沒有感覺到,偏偏現在感覺到了,夢到了!”

輝夜睜大了眼睛,是啊,為什麽。如果父親真的在自己的身體裏那沒為什麽從前都沒有那麽清楚感覺到?聽說父親與自己相像,便構架了一個類似自己人影,沒有聽過父親的聲音,所以夢裏的父親才不回答他,這一切難道都是自己的心裏在作怪?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可是身體裏確實有第二個靈魂存在個感覺,這又是為什麽……

看到輝夜眼中的癲狂退去,神情變得迷茫而無助,布倫塞絲握住輝夜的手,輕聲說:“輝夜,醒過來吧,我知道你孤單久了,你害怕自己一個人,可是現在我們在你身邊啊,睜開眼睛看看吧,我,希那利,恩特,我們都陪著你啊。衝破封印讓你父親轉入輪回吧,他愛你,可是這種愛太過沉重了。”

輝夜感受著布倫塞絲手心裏傳來的真切的溫暖,心裏矛盾不堪,一方麵不想失去父親的陪伴,另一方麵又不得不認同布倫塞絲的話。

“輝夜,別再遲疑了,走出自我的那個世界,我希望陽光能夠曬到你心裏。”

“布倫塞絲,你說這個封印會不會讓父親很痛苦,我聽到他在流淚。”

“會的,一定會的,這種違背了靈魂法則的封印一定在折磨著你的父親,為了他的解脫,努力解開這封印吧。”

“可是,父親的痛苦,母親的犧牲……我不想違背他們的意願。”

“這怎麽會是違背,你的父親擔心你不能駕馭這種力量,而你隻要努力做好自己,不被力量所迷惑,我想你父親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也許你說得對……”輝夜依舊有些遲疑。

“好啦不要遲疑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布倫塞絲一臉嚴肅。

“什麽事?”

布倫塞絲將信的事跟輝夜說了。輝夜感到不可思議:“你父親打算犧牲希那利來救你?”

“愛一個人愛得深了,做事難免會變得自私。”

輝夜聞言心頭一震,父親又何嚐不是這樣。

“希那利一早出去就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她。”布倫塞絲蹙眉。

“聖貝亞斯裏找過了嗎?”輝夜也有些擔心。

“我問過負責的老師,希那利根本沒有去過。我已經拜托恩特去鎮上找了,我還去了父親那裏,可是卻沒有人在,我真擔心父親會抓捕希那利。”

“不管怎麽樣,我們先分頭去找,有沒有結果都去聖貝亞斯大門集合。”

看到輝夜鎮定下來,布倫塞絲一顆心也放了下來:“好,那我們快點去找。”

一早吃罷早飯,輝夜三人結伴離開落英別院,由於布倫塞絲修行的地方是在望海崖,不與他們同行。希那利與輝夜並肩而行,兩人都不擅長與人交談,就那麽一直默默地走著,漸漸不自覺的拉開了距離。忽然希那利看到一個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那身形依稀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希那利不及多想快步跟了上去。但那人若即若離,漸漸將希那利帶出了鎮子。那人見周圍並無他人,停下腳步轉了過來。

“塔茨格!”希那利看到那張青灰色的臉驚呼。

“希那利小姐還記得在下。”塔茨格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希那利也隻是多年前在哥哥身邊見過他一麵,但那張醜陋的臉實在難以讓她忘記。

希那利打量著周圍的荒野,警惕的問:“你故意把我引到這裏來的?你想要做什麽?”

“是希那利小姐自願跟著在下的吧。”塔茨格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笑,像深夜森林裏梟鳥的叫聲。這讓希那利不寒而栗。“希那利小姐就不想知道您哥哥的下落嗎?”

果然!這人果然跟哥哥有著莫大的聯係。希那利努力不去看他那張死屍一樣的臉:“你知道哥哥在哪裏?”

塔茨格咯咯一笑,向希那利招招手:“跟我來。”

埃蒙半閉著眼睛倚坐在山洞深處,腦中回想著這些年來的種種,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而來。“不,不能放棄,你要取代翡斯蘭的那個蠢物,你將君臨天下。”心中的一個聲音不斷地對他這樣說。忽然,他聽到耳畔的滴水聲中夾雜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會是誰?塔茨格嗎?那另一個腳步聲是誰?很快那腳步聲便近在咫尺了。埃蒙睜開了眼睛,頓時他的瞳孔驟然膨脹。

“哥哥?”希那利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落拓的男子,但淩亂的胡須依舊遮擋不住他英俊的麵容。

埃蒙沒有理會希那利,緩緩站起身走到塔茨格身邊:“誰叫你帶他來的。”

塔茨格被埃蒙嚴重的怒火所震懾,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主上,我是在為你著想。”

“滾。”沒有憤怒的咆哮,就是淡淡的一個音節卻似有千鈞的重量。

塔茨格俯首叩拜,轉身落荒而逃,沒錯,是逃,他知道他的滯留會使他的生命永遠停止,已經多久,沒有見過埃蒙的憤怒了?戰敗的時候沒有,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時候沒有,被族人拋棄的時候也沒有,那個女孩,真的有那麽重要?還是曾經那個叱吒風雲的梟雄的心已經變了?

“你不該來這裏。”看著塔茨格消失在視野裏,埃蒙歎息。

“我必須來這裏。”希那利堅定的說。

“既然活了下來為什麽不幹脆隱姓埋名繼續活下去。”

“哥哥,你為什麽不看我一眼?是你不敢麵對嗎?你對爸媽的死也是愧疚的吧!如果不是你,大家都不會死!”希那利怒吼。

“愧疚……”埃蒙歎息,“我從沒有後悔我做的一切,那些人已經死了,愧疚也不能使他們複活,那就讓那些仇恨化作我前進的力量吧。”

“果然……我知道你不會甘心的。你可知道你的一意孤行讓家族蒙受了多大的恥辱!”希那利很是激動。

“你是替那個無能的王者當說客來的嗎?”埃蒙眉頭緊皺,顯得很是不耐。

“不,我來隻是為了洗清家族的恥辱。”

“洗清家族的恥辱?”埃蒙目光似電,緊緊地盯著希那利的眼睛,“你想來殺死我嗎?好啊,我的小妹已經長大了,已經能夠殺死他的哥哥了,希那利,來吧,用你的烏列燒死我吧!”

“不,哥哥。”希那利撲上前抱住了埃蒙的腰,她的臉貼在哥哥堅實的胸膛上,淚水簌簌落下,“哥哥,放手吧,回帝都去,證明族人的無罪。”

埃蒙低頭看著妹妹:“是要我做證人嗎,你可知道我回去等待著我的是什麽?自從我走出結界,我就知道,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回去,隻有等到我成為新的王者那一天。回去吧,希那利,好好的活下去,把你的使命交給我,由我用鮮血來洗清那些恥辱。”

希那利鬆開雙臂:“鮮血,不能洗清任何東西。如果你一定要那麽做,我會阻止你。”

“希那利,你長大了。”埃蒙笑得很是淒涼。

“沒錯,我已經不是那個隻會跟在你身後用仰望的目光看你的小女孩了,我已經可以承擔起霍華德家的使命。”

埃蒙閉目長歎:“回去吧,那一天,讓我看到你的成長。”

“找到了沒有?”布倫塞絲背著落日的餘暉奔至聖貝亞斯的大門前,輝夜已經等在那裏了,恩特站在輝夜旁邊,看上去很是低落。布倫塞絲見狀閉上了嘴巴,結果已經不用問了。

“你們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說不定希那利已經回去了。”恩特說道。

“恩特說的對,我們出來這麽久,說不定她已經回去了。”輝夜讚同恩特的想法。

三人一齊回到落英別院,恩特對於這座黑白的建築驚歎不已,跨進院門,果見池塘邊坐著一個人,正是希那利。

“嘿,你跑到哪裏去了,害你哥哥擔心死了。”恩特走過去拍了拍希那利的肩膀。

希那利仰起頭,臉上猶帶淚痕:“哥哥?”

“希……你,你怎麽哭了?出什麽事了?你一天都跑到哪裏去了?”布倫塞絲情急之下差點說漏嘴,幸好恩特是個一根筋的粗人並沒有注意到什麽。

希那利抹抹臉上的淚:“沒什麽,剛才沙子吹到眼睛裏了。”

輝夜把手拍在恩特的肩膀上:“恩特,謝謝你。”

恩特憨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我都沒有幫上什麽忙,既然人都找到了那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你。”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路上,恩特突然發問。

“約定?”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變強,一起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嗎?”恩特停下腳步扳住輝夜的肩膀。

“你聽說了?”輝夜側目,不敢去直視那雙閃耀著光芒的眼睛。

“雲長老找過我,她想讓我勸勸你。”恩特坦然,“不過我不想多說什麽,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要放棄,如果你執意放棄我也不阻攔你,你要還想堅持下去,我會陪著你,你若放棄,我會祝福你。”

輝夜迎著夕陽,嘴角挑起一抹溫存的笑意:“其實,我已經決定不放棄了。謝謝有你們。”

雲長老雖然對輝夜的回心轉意有些驚訝,但想來他也不過是一個拿不定主意的孩子,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她也沒有多問什麽,而是加緊了對於輝夜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