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啊,她說完這些話就死在了戰場上,認真的對死亡有著本能的預感麽。”

突然間,老者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是!斷崖!是斷崖!”老者盯著恩特手中的劍,神情變得興奮起來,“這是她的劍,你是怎麽得到的?他應該已經消失在時光的罅隙中了!”老者激動地抓著恩特的肩膀,枯瘦的手抓的恩特生疼。

恩特粗略的說了一下劍靈大會上的事,老者的神情愈發的興奮了起來:“是你,真的是你!預言實現了!”老者揮舞著手臂竟然跳了起來,興奮的相是一個孩子。

“預言實現了!預言實現了!”

“什麽預言?”恩特拉住老者問道。

守墓人握著恩特的手,老淚縱橫:“她戰死之後不久和平就到來了,沒有了戰爭我們這些兵也就回到了鎮子裏過上了平凡的生活,沒過多久,就有一個穿白袍子的人出現在了鎮子裏,他說當戰火再次燃起的時候,會有一個人帶著戰神之劍降臨,他是戰神的後裔身上流著戰神的血。”

“戰神的後裔?”恩特驚道,他從小就生活在戰神的家鄉考迦鎮,從來沒聽說過托平蕾雅有子嗣,甚至沒有聽說過托平蕾雅有丈夫。

“很多人知道女戰神,但是她戰績之外的事很少有認知道,就連我們這些跟隨她身邊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全部,隻有一次,她說起過她參軍之前的事。”守墓人平靜了下來,娓娓講起戰神的往事。

黃昏之下的戰神之丘,四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個並不圓潤的圈,孤零零的墓碑矗立在這個圈之外,像一個安靜的旁聽者。

守墓的老者盤膝坐著,目光變得迷離,似乎追憶到了時間的盡頭。

“她在軍中是從不喝酒的,記得那天是二月十四。”

聽到“二月十四”這個日期恩特的脊背震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打斷守墓人的回憶,靜靜地聽著。

“一整天我們都沒有見到他,後來大隊長叫我去軍營外找找,結果我真的在軍營外的戈壁上找到了她,她一個人在哪裏喝酒,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喝酒,她曾經說過,酒是最誤事的東西,我當時很是驚訝,以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情,就趕快跑到她身邊問她‘大人,出什麽事了?’。當時的她已經醉了,但還是不停地喝,見我問她,她衝我微微一笑。”夕陽下,守墓老者的臉蒙上了紅紅的色彩,“她向來是不苟言笑的人,很少有人見她笑過,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傑克不耐煩地輕輕切了一聲:“真不知道你是要將戰神的故事還是要講你情人的故事。”

傑克的聲音很低,但是還是傳到了守墓人的耳朵裏,誰料守墓人勃然大怒長身而起,枯瘦的手指著傑克的鼻子:“我絕對不容許別人玷汙她的名聲,她是比神都高尚純潔的人!”

恩特與歐費茵見狀趕忙拉住老者,好不容易才勸熄了老者的怒火,拉老人坐下。傑克被老者爆發性的怒氣嚇得怔住了,訥訥不敢言。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現在的孩子,哼。”老者沒頭沒腦的抱怨了一句,繼續坐好講述那過往的事情,“她喝了酒,酒已經消去了她鎧甲一樣的理智,我感覺,那時候的她才是真正地她,不是叱吒風雲的女戰神,就是一個尋常的女子,溫柔,親和。她叫我在她身邊坐下,竟然講起了她從軍之前的事情,她說她在故鄉有一個孩子,在她的心裏一直對那個孩子感到愧疚,沒能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二月十四就是那個孩子的生日,每年一到這個日子她都會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喝酒,讓自己放肆一天,卸下所有的理智讓自己放肆的回憶自己的過去,想念自己的孩子。”

“那個孩子的父親是誰?”歐費茵好奇的問道,她從未聽說過戰神有丈夫。

聽到歐費茵這樣問,守墓人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那是一種憤怒,一種憎恨。這讓歐費茵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剛想要道歉,老者已經開口說了起來。

“誰能想到像神一樣存在的托平雷雅會有一個品行惡劣的丈夫!不,準確來說那個人並不是她的丈夫,他們根本沒有舉行過婚禮。”

“私生子?”恩特腦中閃電般閃過一個詞,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帝國雖然很平靜但是邊境的戰爭接連不斷,那個男人是她救起的一個傷兵。”守墓人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鄙夷的神情,“他所在的軍隊吃了敗仗,他逃到了考迦,正巧遇見了還是一個普通女子的她,她收留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就理所當然的在她家中住了下來。兩人長期相處也就有了感情,一年後她就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但是那個男人不甘心一輩子過清苦平靜的生活,竟然逃到了赫諾勒投靠了敵國的軍隊。次年生下孩子之後,她就離開了考迦憑借她的能力加入了帝國軍隊並且很快坐上了主將的位置,其實她一開始並不是想要守護什麽,隻是想要再次見到那個男人,用自己的劍了卻那段恥辱的感情。時間久了,原本的目的也就忘記了,戰場是很殘忍的,昨夜談笑風生的夥伴天亮就可能會變成再也不會醒來的冰冷的屍體,當第一個夥伴在她身邊倒下的時候她就發誓,她一定要守護自己珍愛的夥伴,守護所有信仰她的人民。”

“沒想到女戰神竟然有這樣的過去……”歐費茵喃喃。

“是啊,想象不到吧,帝國已經把她塑造成了一個完美的形象,沒有感情,就像一座冰冷的塑像等著人們去朝拜,甚至連她出身於考迦的約克街帝國都為她抹去了,那些人一定不希望本國的英雄有那樣一個卑賤的出身吧。”守墓人深深歎息,“她本是那樣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是她的成功讓她死後不能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形象存在啊。”

恩特深深地低著頭撫摸著膝上架著的“斷崖”,劍身已經不再顫抖,散發出一種溫暖的感覺。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恩特一愣,抬頭看了到守墓人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恩特。”

守墓人點著頭,嘴裏喃喃著恩特的名字。

“老爺爺,您剛才說,我是戰神的後裔?”恩特心裏頗為忐忑的說,自小生長在約克街那樣的地方,沒有父母,全靠好心人的撫養,就連名字都是瑪麗嬸嬸為他取的,他怎麽會是戰神的孩子,那樣偉大的女子怎麽會是自己的母親?

“你可記得你的生辰?你的年紀?”

“二月……十四……這是瑪麗嬸嬸告訴我的,今年十八歲了。”

守墓人的眼睛裏閃爍出光彩來:“這有什麽錯,你是二月十四出生的,又有斷崖劍,那裏埋得就是你母親的屍骨啊!”

恩特眼睛睜得大大的,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又普通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墓碑前,這裏埋著的真的是母親的屍骨嗎?恩特的心在顫抖,一直自嘲無父無母石頭裏麵蹦出來的他竟然有一個母親,而且是這樣偉大的母親,難怪他常常會從斷崖上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溫暖,就像母親一般的溫暖……

“她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沒有看著你長大,她說她自己是一個成功的將領,卻不是一個成功的母親,但是她並不後悔,因為她守護了千千萬萬的生命。”

“我不怪她,這個國家不需要一個合格的母親,需要的是一個支柱。能夠知道自己母親是誰,我已經知足了。”

老者拍著恩特的肩:“好孩子,如果她能夠聽見,一定會很欣慰的吧。”

恩特撫摸著斷崖:“她聽得見,她從來沒有舍棄過她的人民,她還活著,永遠活著。”

“哼,得意什麽,戰神後裔又怎麽樣,身上的另一半血還不是逃兵的血。”傑克撇著嘴不懈的說道。

“用不屑掩飾自己內心的嫉妒,真是軟弱的人啊。”歐費茵嘲諷道。

傑克還想說什麽,但是看到守墓人惡狠狠的眼神隻得作罷,但在心裏還是罵了一聲私生子。

“那個男人在我們旁人看來是她生命中的汙點,但是最後她還是那個男人的吧,走到最後,責任已經遠遠超過了個人的感情。”

“那個男人……我的父親……他死了嗎?”

守墓老人搖搖頭:“其實在戰場上她一直沒有與那個男人相遇,他的生死也已經不重要了吧,曆史上根本不會有他的名字,他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逃兵。”

告別了守墓老者,恩特一行人再次跨上馬背向北而去,那裏有他們的敵人,有他們要守護他們的土地,以及人民。

厄多斯坦的圓頂帝宮,不像艾西納克帝宮的嵯峨雄偉,圓潤的屋頂就像天上的明月。明亮的殿堂中新繼任的王者擺弄著手中的棋子,這是一場自己與自己的黑與白的對弈,就在伊雲國向艾西納克進攻的伊始,老國王無疾而終,帝國公告天下,壽終正寢。想到這裏,年輕的王者笑了笑,顯然對這件事很是滿意。

“父王,天下應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老一輩隻能退開政治與曆史的漩渦,隻可惜,你不明白這一點。”

年輕的王者喃喃自語,落下一子,黑騎兵。

“陛下。”

看見慌慌張張跑進來的屬下,年輕的野心家認出來者正是隱秘調查機構的隊長。

“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我那個傻瓜哥哥找到了?”

“別西殿下一直沒有消息。”

年輕的王者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你說哥哥會不會還在帝都當中?給我加派人手務必要找到他。”說著王者拈起一顆棋子,落下,白王後。如果不是父王一心想要傳位給大兒子,如果不是朝臣一致支持大皇子,如果不是大哥突然出走毫無音信,那麽自己也不會這樣急著趕盡殺絕吧。

“陛下,烏迪爾亞特之眸出世了!”隱秘調查機構的隊長突然說道。

“什麽?”年輕的王者手一抖,棋盤跌落,黑白的棋子滾落了一地。

“不久前屬下派人調查海盜之王海瑟的蹤跡,接到消息說有三艘船從海底浮了出來,其中一艘正是‘黑鬼’巨船。之後就有消息說海瑟手中有烏迪爾亞特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