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通知席北城有律師找時,他人在豫園,昨夜才回的豫園。

席北城自然是不理解為什麽會有律師出現,但是能夠從秘書的語氣裏聽出輕重緩急。

是以,四十分鍾後,男人已然出現在公司。

……

“席先生。”

休息室裏,清一色西裝的律師頷首。

席北城不動聲色的坐下來。

“你找我?”

“正是。”

律師從文件袋裏將幾份文件拿出來,推到席北城麵前,“這是200萬的支票,還有這份,沐清歡女士委托我草擬的離婚協議,您看一下,如果沒問題,還請您盡快簽字。”

男人眼神暗了一下,盯著文件上熟悉又清秀的字跡,“是她讓你來的?”

“是。”

下顎倏然繃緊,沐清歡!她是真的做絕了,知道他不會離婚,寧願訴訟離婚。

快速的看了眼協議上的條款,除了正常的離婚手續,沒有多餘的附加條款,簡單明了的很,她沒有要求一絲一毫的補償。

席北城清楚又明白,她有多迫切的想要離婚。

男人捏緊了手骨,“讓她自己來和我談。”

“沐女士說,該和您談的,她已經談完了,接下去的,她已經全權委托於我。”

一句話透入著什麽意思,他怎麽會不知道。

她不想再見他。

男人毫無動作,好一會兒,低沉的聲音緩緩出口,“我需要再看一下離婚條款,我們下次再談。”他喊來秘書,將律師送走。

……

席北城沒有再看一眼協議,在他們前腳踏出休息室,他後腳也離開了。

他去了她的家,這次沒有在樓下逗留,直接上了樓。

隻是他沒有想到開門的竟是傅黎,男人一瞬間變了臉色。

兩個男人一裏一外的對峙著,席北城想要進去,可傅黎一動不動的死站著,完全沒有想讓他進去的意思。

席北城隱忍著怒意,“叫她出來。”

“席總這是叫誰呢?”

“我和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男人冷笑。

傅黎當仁不讓,“清歡的事,就是我的事。”

傅黎說的理所當然,席北城腦中的弦越崩越緊。

“我要見她。”

“席北城,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清歡若是想見你的話,會去請律師來和你談,你們已經劃清界限,她早就不欠你的了。”

“那200萬是你給的?”

“是又怎麽樣?”

傅黎冷冷的,“你算男人嗎?是男人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你想要200萬?好,我替她給!”

席北城扔出手裏的支票,“傅黎,你以為你是她的誰?你有什麽資格?”

“我當然不是誰,但隻要一點,我愛她,我不會讓她受委屈,這一點,我就比你有資格。”

“席北城你聽清楚了,清歡馬上就會和我離開深城,你趕快把離婚協議簽了,就算是你對她最大的恩惠了。”

這句話徹底讓席北城失去聲音,他明明該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可是,他曾經給她的傷害,讓他說不出篤定的話來反駁。

他沒說錯,他於她來說,給的最多的是傷害和委屈。

傅黎揚著聲音,“這裏沒有人歡迎你。”

而她,在他們對峙的一段時間裏,也沒有出現,是不是也表明了這就是她的意思。

方才在路上燃起的火焰在這些話後,瞬間被澆的一點不剩。

……

“讓他進來吧。”

沉穩柔和的聲音在冷麵已對的兩個人當中出現。

沐續站在傅黎的不遠處,望著門外的男人。

沐續都已經這樣說了,傅黎縱然再不願意,還是讓開了位置,放席北城進來。

“坐。”

沐續表現的很平靜,在知道這個男人就是給了沐清歡那麽多傷害的人後,還是相當平靜的和他說話,甚至,還給他倒了水。

“傅黎,能讓我們談談嗎?”

“嗯。”

傅黎點了點頭,給了他們空間。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沐續喝了口熱茶,知道他是來找清歡的,解釋道:“清歡她不在。”

席北城一愣,莫名就相信他的話,沐清歡是真的不在。

“想必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雖然……我們也是第一次見。”

沐續的話語中沒有絲毫敏感的地方,可聽在席北城耳裏,卻是相當的諷刺,這是她的親生父親,他的嶽父,他卻是第一次見。

他沉默。

沐續在他沉默中繼續,“北城,容我這樣喊你,希望你不要覺得冒犯。我知道最近你們一直在準備離婚。”

席北城想說他沒有離婚的打算,可在麵對著沐續,他突然就說不出口。

“清歡從小就一直是個很要強的孩子,受多少苦都不說,自己默默承受,她媽媽走的早,我一個男人不可能事事都照顧到他們姐弟,她很懂事,從來不給我惹麻煩,等她稍微長大點,就變成她在照顧我和照顧她弟弟,你看,這房子,就是她買的。”

“我這人不中用,沒什麽大本事,還拖著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要不是清歡,我早就下去陪她媽了。”

沐續回憶這十幾年,眼裏隱隱的泛著淚光。

“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說,爸爸,我要結婚了。我那時候很驚訝,從來沒聽她說她交了男朋友,怎麽會突然就要結婚,特別,結婚對象還是你,又過了幾天,我突然能動手術了,我才明白,她是為了我。”

這也是沐續最心疼她的,當他知道她為了幫他籌手術費,不明不白就嫁了人,當時他甚至有過要放棄手術的想法,可是,她當初怎麽說來著?

她說:“爸爸,你不用替我難過,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已經長大了,能夠為我自己負責,再說,和我結婚的那戶人家很有錢,我嫁進去,是去享福的。”

他現在的命,是女兒給他的。

所以,她不容許女兒再因為他再受苦。

“可是,我錯了,錯的十分離譜。”

沐續喝了一口水,嗓音仍舊沙啞。

“我深知她脾性,以她打落牙齒活血吞的性格,哪怕是受了苦,在我麵前,也隻會隻字不提,我呢,居然還傻傻的害怕因為身份關係,她婆家會看不起她,讓她難做,所以這幾年,我盡量讓她少回來。”

“我以為隻有這樣,她才能過得好。以至於她兩次從刀口中被救出來,差點命懸一線,我都一點都不知道。”

沐續說的這裏聲音突然重了,溫和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憤怒。

“我差點就要看不到她,我這是把我的女兒推入了火坑。”

席北城臉色變了變。

“你不要誤會,這些都不是清歡和我說的,這個傻丫頭啊,她巴不得我什麽都不知道。可我還是知道了,我知道她是怕我擔心。”

紙終究包不住火,辛葵被抓的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因為她是‘嘉人’的藝人。沐續也就多留意了下新聞,得知被綁架的兩個人已經陸續得救,警方沒有放出現場照,新聞隻是做了簡要的報道。可沐續就是很不安,更因為他已經聯係不上沐清歡好幾天了,從時間上看,也是吻合的,他試著去搜了下辛葵的信息,有不少她和席北城在一起的照片,而沐清歡和席北城的關係……所有事情聯係到一起,沐續隱隱覺得,被綁架的人當中很可能有沐清歡。直到幾天後,小夏來了電話,吞吞吐吐的說了她的行蹤,沐續已然聽出了不對勁,可小夏既然打電話過來了,就說明,清歡目前是安全的,他也就將錯就錯,繼續裝傻下去。

身為人父,怎麽會在明知道女兒有危險的時候,還能保持淡定,所以他私下裏問了傅黎,可以說沐續幾十年生意做下來,雖然為人老實。但該有的心眼還是有的,是以,在傅黎擔心清歡的情況下,他不僅知道了這次綁架的事,連之前綁架的事,也被傅黎錯口說了出來。

所以在知道這麽多事後,在知道席北城對自己女兒的命看的輕如鴻毛,他無法在無動於衷。

沐續醞釀了好久,聲音裏滿滿的都是對沐清歡的心疼,“她是為了我,才會嫁到席家去,如今事情變成這個樣子,我寧可我自己給你們席家當牛做馬,還請你,放過我女兒。”

這樣的沐續,讓一向強硬的男人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一刻,他才後知後覺,他和沐清歡,或許是真的沒有結果了。

*

看守所。

辛葵隔著玻璃望著麵前的人,“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她捏著對話筒講。

沐清歡目色淡淡的,看著玻璃內的人,沒有開口。

辛葵見她不說話,一口濁氣窩在胸口吐不出,“沐清歡,你少用勝利者的眼光來看我,我現在是輸了,不代表以後我也會輸,你們等著,我遲早會讓你和尹南方付出代價的。”

“辛葵。”

沐清歡突然的開口,讓辛葵愣了一下,怔怔的望著她。

“你不是失敗者,我也不是勝利者。我們沒有人在這場綁架中真正的獲得什麽,你現在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你觸犯了法律,根本沒有人對不起你。”

辛葵冷笑:“說得真輕鬆,我變成這個樣子,你敢說你沒有一點責任。”

“我不否認身為你經紀人我沒有一丁點的責任,但是這發生的種種,你的確參與其中,那些辱罵,你受著,也不為過。”

“你口口聲聲說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毀於一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進娛樂圈也是你要求席北城的,你恨我們毀了你,可真正毀了你的,是你自己的貪婪和穀欠·望,你綁架了我和你姐姐,恨我們奪走了你的愛人,可你也看到了席北城不愛我,至於你姐姐,你也同樣沒資格恨她,你是不是忘了,若不是她,你和席北城壓根就不會有交集。”

“你早就陷入了仇恨裏,你看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們負了你。”

沐清歡頭一次除工作上的事,和她說了那麽多,這多少讓辛葵有些驚訝,這個時刻,她眼前的沐清歡似乎多了一絲情緒,不像被她綁架的那個時候,現在的她,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冷靜下來的辛葵發現,她可能從未真正的了解過沐清歡,她把她當成假想敵,想要打敗她,可她都不曾了解對手的弱點,所以最後,輸到一敗塗地的人,是她。

“沐清歡。”她喊她。

接受到沐清歡望過來的眼睛,辛葵才問出心底一直不能確定的問題,“我不管你今天來,是來炫耀抑或是來看我笑話,我隻想知道一件事。你愛席北城對不對?”

“這個答案還重要嗎?”沐清歡笑:“你在之前就為測試這個答案做了很多事,那次在海邊,難道你還沒認清答案?就算我真的愛上了席北城,又能怎樣?”

又能怎樣?

“當然重要!”辛葵陷入死胡同,聲音篤定,“你如果不愛他,為什麽要和他結婚,既然不愛他,又為什麽不和他離婚?”

辛葵盯著她,目光陰摯。如果不是她橫插一腳,她才是這幾年陪在席北城身邊的人。

她情緒激動,說了那麽多,沐清歡的心,如斯平靜。

她站起來,看來她今天是來錯了,“辛葵,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

……

沐清歡走出看守所,是下午2點。

午後的陽光正好,相比看守所內的濕冷,外麵的溫度,恰到好處,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筆直向前走,其實,在出門之前,她也沒想過,會來這裏看辛葵,她包了一天的車,不過是想在離開前再看看深城,車子漫無目的的在路上兜圈,不知不覺就開到了這兒,沐清歡沒有猶豫的下了車,來見了辛葵,對過去做一個告別。

司機大叔依言等在門外,沐清歡上了車。

就接到了律師的電話,“沐小姐,對方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手續過兩天就會下來。”

乍一聽到這句話,沐清歡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聽筒裏再次傳來律師的聲音。

“我知道了,謝謝你,嚴律師。”

掛下電話,沒有持續多久,鈴聲再次響起。

沐清歡看了眼來電,接通。

“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

“這手機都是我送你的,想知道你的號碼還不容易。”聽筒裏傳來傅黎狡黠的笑聲。

沐清歡咧了咧嘴。她拿到手機沒多久,也換了電話。

和傅黎聊了沒幾句,沐清歡就結束了通話。

“姑娘,去哪兒?”

司機大叔通過後視鏡看向後車廂。

“師傅,我們不逛了,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