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長日漫漫

曦光如流水,潺潺然地漂泊著,那原隻一絲絲乳白中帶著幾分青碧的淺痕,漸漸地泛起一層柔和的霞光。屋子裏爐鼎裏的龍涎香,越發得稀薄,眼見著隻脈脈如絲一般的撚開,一室芬芳。

默無聲息地推開窗,裴煦略微愣怔地看了一番,便喚來個小丫鬟吩咐少許,又細細地重新盥洗整治些,方是慢慢地向外走去。

那日宮中,裴煦與鳳瑜、蕭漣兩人雖是相談甚歡,隻是他本是一介士子,自不能日日入宮的,鳳曦一時半會也便見不得了。加之那夏國科舉越發得近了,而裴煦修養身子之餘,倒也是常拿著書冊細細地研讀。這夏國的科舉於裴煦無甚為難之處,除卻重頭的詩詞文賦之外,隻有些舊日詩文,因著裴煦素日並不著意,卻尚需好生端看一些。

隻這一事,裴煦平日裏隻常看著,並不放於心上,卻將重心實實地放於探明情報的暗探身上。夏國本就是裴煦暗中極在意的,夏都為一國之都,裴煦豈有不在意的?因此,天一閣實實在夏都的分布卻也是極密極繁的,暗地裏倒也探得極多的秘聞暗情。隻是一方麵,這些暗探多是單線的,又身處險局裏,常日裏也難脫身透露;另一則,裴煦來這夏都之時,卻未曾料得鳳曦之事乃是關係皇家的,倒也未曾與那京中布局的統領之人通話。

因著這兩則,裴煦與鳳曦倒是生生受了些不必之災。其後,兩人受人監視,那一個京中統領喚名明瑕的隻得避開些,眼見著裴煦醒來,方是窺得空隙拜見。

裴煦心中早已有些自怨,心道自己近些年事齒日重,於那政治上的事關心越發得不在意,竟是在這夏都之中,生生跌了一跟頭。而鳳曦此一事,已是難以善了,隻是夏國官場人物安插得不甚多,倒也不甚能助益得上。這一番思索下來,裴煦心頭更是煩悶,當下便是想著要細細地籌劃一番,以便日後之計。

此時看得那京中統領情報的明瑕,自是細細地詢問,又思索一番,便是道:“明暗兩部於京中經營多年,事務日重,你卻得細細地斟酌整治的。但這往來之事,我定的章程倒也多有些不妥之處,日後我自是會整改一些,你不必憂心。此事罷了,我且交代你一事。往後我多半居住於夏都,須得尋一宅子,離著賀府近些。你細細搜尋個好的,再行稟報吧。記得,要將其好生整改一番,日後也好通消息。”

那明瑕聽是裴煦如此說來,心頭自是大定,至於宅院這等小事,自是滿口應諾。其後,他又細細地詢問一二聲,將裴煦的問話一一應答過去,見著時辰越發得遲了,方是低聲辭去。

其後的十來天裏,裴煦指點明瑕一些情報布局上的事兒,又配上另一個副統領羅敏君,方是將京中之事整治得通透幹淨。

這一番的事,自不必多說,隻是那霍恬霍雍等人,見得裴煦身形憔悴許多,隻道是他既憂心鳳曦,又攻讀詩書,兩下交集,才有些支撐不住。隻是此事關係甚大,兩人尋思著不好多勸說,隻多多休息方是好的。因著如此,這兩素日裏常行動在軍營的,竟是一發得常尋個由頭,常偕同裴煦到些高樓,聽曲觀舞,亦可賞看京都的風格。

初始,裴煦也曾推辭一二,但自從中窺察到兩人心意之後,他便是隨性而為,不甚堅拒。

昨日霍恬曾登門探望,談笑之間,說起前幾日京中第一樓天然居邀來琴藝大家尚清璿,又請了幾位極清麗的舞姬,明晨必是要弄琴的,早早的便與裴煦定下今晨之約。

那尚清璿本是曲藝中號稱南水北羅的羅沅羅大家的關門弟子,出道方才一年,聲名便赫赫揚揚,不但壓下羅沅其餘三個子弟,更有幾分青出於藍的氣勢。此番她遊曆夏國諸郡縣,才來得這夏都,便受天然居盛情邀約,推辭不過,她方是於今晨操琴三曲。

霍恬雖是軍中子弟,但天生的一份長情倒是有三分落在這文藝之上,絕無霍雍那般專心於軍務之中,因此,對這曲藝之中最為清越高綽琴之一道,霍恬亦是極在意的。那天然居的席位極是難得,他思慮著裴煦於曲藝一道亦是極喜愛的,便全力得了兩個上佳的雅座。

裴煦心中感念,那科舉一事雖越發得近了,但此事難得,倒也是應諾下來了。

這般想著,裴煦方才掀開簾帳,便看得霍恬身著一身寶藍儒衫,衣冠楚楚,配上那俊朗眉目,修長身段,更顯得如玉樹一般流光溢彩,極是奪人眼目的。

裴煦掀開簾帳,緩緩而出,對那霍恬笑著道:“時辰尚是早的,難道這日的武藝,你卻也放著了?”

霍恬慵懶地一笑,挑眉道:“先生,雖尚大家的琴藝我是極欲一聽,但卻也不至於此。隻是今日我起的早,便是提前來了。看得先生的形色,可是能去了?”

裴煦淡淡地一笑,眉眼裏微微泛出一股子和煦之色,溫聲道:“今日也是湊巧,我卻是起的早了,方才正是想要去你的院子,不想你便是到了。”

霍恬聽是如此,揚眉輕笑數聲,微微俯身道:“這便極好。先生,你且先請了。”

裴煦溫和一笑,並不多言,隻急走幾步,便是與霍恬並肩向外走去。霍恬既是來了,想來府門外,早已有軒車等候著了,倒是不用多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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