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肆明白她的意思,正常人流出這樣大的血量,不可能還活著。
商顯又問:“這會是誰的血?”
小屋裏住的人,一共就兩位,不是桂蘭,就是畫眉。
可桂蘭,目前看著,還是好端端的。
第五肆再次回頭,看向門外,趴在桂蘭背上的骷髏架。
夜風卷起她的長發,黏著血糊糊的床單,一起飄揚。
那女鬼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猛地將頭扭了過來!
第五肆迅速低頭,臉色在一瞬間蒼白如紙。
他壓低聲音說道:“隻有死人的執念,才能構成饜獄。這一層的執念人,應該就是追殺我的女鬼。她趴在桂蘭背上,披裹著床單,與這竹**的款式相差無二,隻要……”
“可這竹**死的人,應該是桂蘭。”
商顯冷冰冰的話語,打斷了第五肆的話。
他這才發現,竹床已經被她挪開,露出下麵一大片帶血的蓬鬆土壤,有半片白骨化的手掌,已經從土壤裏,冒出一大半。
從骨骼大小來看,屍體是具六七歲左右的兒童,絕非畫眉那樣的成年女性。
房間裏的溫度,忽而變得極低,強烈的冷風,從門口往裏灌。
商顯看見桂蘭站在門口,依舊掛著小簍子,笑盈盈地看著她,問:“你,找到了嗎?”
她發出來的聲音,根本不是兒童的聲音,而是一個曆經滄桑的老嫗聲音。
第五肆一把拽住從土壤中露出的白骨手掌,用力往上一提,拖拽出一整具白骨架,大喊:“找到了!我們找到了你的女兒!還給你!”
他抓住骨架,擲鐵餅似的,掄圓了朝門口砸去!
商顯還沒看清他砸準沒,人已經被他拖著,從旁邊的窗戶口撲跳出去!
第五肆一邊慌不擇路地跑著,一邊大吼:“商顯,快,激活羅盤,我們得離開這裏!”
商顯眯了眯眼,天上的一輪圓月,好似被烏雲遮蓋住,竹林裏黑得叫人喘不上氣。
她掏出懷中滾燙的羅盤,微弱紅光,繞著羅盤一圈又一圈,但那明顯的缺口,卻依舊存在。
第五肆一愣,跑動中的腳步趔趄一下,差點摔個狗吃屎!
“怎麽會?羅盤為什麽沒有補上?”
“難道女鬼的執念,不是找到她女兒桂蘭?”
第五肆一連串的發問後,伸手就要奪走羅盤細看。
商顯往旁邊一跳,躲開他的爪子,將羅盤重新塞回懷中。
兩側翠竹像是被風攔腰截斷一般,齊刷刷倒下一片。
商顯回頭,看見不遠處的竹林小屋院外,桂蘭正抱著那具小小的白骨架,呆怔怔地站在籬笆旁,凝望著她。
“商顯,小心!”
第五肆眼看著女鬼的利爪就要穿透商顯心髒,急忙將她往旁邊撲去,奈何他準頭有誤,側身翻過去時,摔下溝壟,腹部被斜斷開的竹樁,紮了個對穿!
“第、第五肆……”
商顯滿臉都是溫熱的血,腦子還沒回過神來,就見第五肆大張著嘴,十指交錯,似比劃了一個什麽手訣,朝她身後一震。
轟然一聲巨響,好似萬千翠竹同時破裂開,烏雲刹那退散,月色下的世界,變得腥紅扭曲。
商顯感覺一股極大的拉扯力,將她朝著腥臭的漩渦深處吸去!
“第五肆!”
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似乎過去了彈指一瞬,又似乎過去許久時間。
她整個人濕噠噠、黏糊糊的,正從一片腐臭的荷塘中,驚坐而起!
掌心裏的羅盤還在,缺口還在,手臂上未結痂的傷口,也還在。
隻是腰部,多出一條細長的新傷。
她又往四周摸了摸,光潔的男屍,一具,一具,又一具。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樣子,除了她自己。
她掙紮著從荷塘出來,無心顧及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快速朝著竹林小屋趕去。
第五肆的死,並不會返回現實,隻會強製回溯一次。
竹林裏,第五肆鬼哭狼嚎的聲音,響徹整片亂葬崗上空。
他摸著恢複如初的腹部,雖然覺得心口劇烈絞痛,但身體是完整的,他還沒有死!
隻是又回到這該死的竹林,又再一次,被那駭人的鬼玩意追的東躲西藏!
好在有前車之鑒,這一輪奔逃,掛彩的頻率更低。
商顯尋著聲音找到第五肆時,他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提著左臂,高高懸空,手掌被掰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再一點,指骨就要完全折斷!
商顯的格鬥刀在後腰未幹涸的血漬上一抹,快速朝著月色下的暗影衝去!
隻一刀,一聲淒厲嘯叫刺破夜空!
第五肆像隻沉重的笨鳥,直挺挺往地上墜落。
商顯猶豫再三,舉手,托住那瘦麻杆一樣的男人,來了個穩穩的公主抱。
第五肆征征:“多謝。”
“第五老板!”商顯嘴角抽抽著,將人甩下,追罵一句,“多管閑事!”
上一局,她完全有餘力避開偷襲過來的陰風,根本沒必要欠下這一條救命之恩。
商顯現在,脾氣很暴躁。
她轉身,對上倒映在竹竿上,略顯扭曲的暗影,“向來隻有我當債主,從來沒人,敢當我債主!”
她手中格鬥刀,朝著上空一刺,冰冷寒風裏,傳出輕微的撞擊聲,就像刀尖,刮擦到金屬板上一樣。
第五肆立即喊道:“小心鐮刀!”
商顯腦海裏自動浮現出西方死神,身著黑袍手持大鐮刀的形象,她剛朝著黑影反方向躲去,後背就是一涼,再回頭,一個血窟窿,已經破在上麵。
第五肆衝過來,對著那血窟窿轉動兩下,似拔起什麽,朝後擲出,又趁機將掌心蓋在她傷口,糊滿血跡。
商顯還想再戰,卻聽見竹林深處,響起一聲小女孩的尖叫聲。
一道風從她和第五肆中間擦過去。
第五肆:“她朝著聲音飄過去了。”
商顯不用看也知道,因為那聲音是桂蘭的聲音。
兩個人互相對望一眼,都沒有急著追過去。
商顯指了個方向,互相攙扶著,走出竹林,坐在亂葬崗裏歇氣。
第五肆看商顯的樣子,就知道她前局記憶還在,目光從她腰間舊傷上劃過,又掀起衣服,給她看自己完好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