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彌還什麽都沒答應, 路寒山的吻便一個接一個地落下。
隔著柔軟舒爽的被子,他幾乎整個人都覆蓋在雲彌的身上。可比較奇怪的是,她絲毫不覺得沉重, 好像他有意支撐著身體。
不願意, 又舍不得壓下。
輕吻還在繼續,如同溫柔的春雨灑落在臉上。在這點滴的觸碰裏, 她淺淺地聞到了男人唇間的清爽薄荷香味。
這與路寒山一向的肅穆清冷大徑不同, 印象裏,他總是伴隨著古龍香水的沉著。
雲彌視線清晰了番,聚焦在他眼側的陰影中。
少了鏡片的阻擋隔閡, 路寒山麵上的尖銳稍稍平淡了些許。濃密猶如鴉羽般的睫毛因鋪灑的光而落下陰影,又加深了他那濃鬱的深邃。
大概是鮮少見到路寒山如此模樣, 雲彌明知自己是在偷看, 卻還是沒能收住視線。
在感覺到眼前人的輕笑之後,她這才飛快地將視線收回。
卻早就已經被發現了。
路寒山稍抬起頭, 視線朝下方睨去:“怎麽不看了?”
雲彌隻是盯著天花板, 眨了幾下眼:“看夠了唄。”
心虛倒不至於, 但起碼還是有些被發現之後的緊張。
聽到了這聲回答,路寒山先是輕笑了下, 隨後側身在雲彌的身旁躺下。手臂抬起,隔著被子稍稍將她攬住。
“我說的東西,還不答應嗎?”
雲彌轉頭, 視線的一部分被羽絨被遮擋。她伸手捏著邊緣, 企圖再往上拉一拉。
同時, 她還輕言道:“明明剛才都親那麽多下了……”
呢喃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完, 手腕已經被一股溫柔包裹住。
路寒山將雲彌的手壓下, 掃去了他們之前的一切間隔, 剛好還限製了她的動作姿勢。
以至於,現在雲彌不得不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剛才又不是你給我的。”
言下之意,要她主動上前。
明明是再平淡不過的言語,要求的也隻是男女之間點觸一般的親吻。
更刺激更超脫的事情,早就已經在他們之間進行了無數次。
可為什麽偏偏在今天,在聽完路寒山說的話後,雲彌感覺到了臉頰的升溫。
是因為,他那讓人毫無抵抗力的低音嗎?還是隔著被子,那模糊卻強勁的擁抱。
……
房間裏安靜極了,窗外的任何一點動靜都無法透露,能被聽見的隻剩下了被褥布料的摩擦聲響。
輕緩又觸碰不到邊際,沒有任何棱角,像是繾綣的一簾幽夢,溫柔至極。
雲彌還是尋不見答案,可朦朧眼簾裏,男人麵上的笑容,正一點一點地加深。
視線晃**了好幾下,最終在路寒山麵上凝聚,焦點。
在短暫的幾秒鍾以後,雲彌驀地翻過身,想要下床。
“我不管。”
她想要耍賴,卻在剛剛起身的階段,就被身旁的男人限製了動作。
路寒山抓住了雲彌的手臂,使她輕輕倒回原處。同時他伸出手墊在身下,或許是生怕她在柔軟的床墊上磕疼。
然而事實上,他借此機會直接將她摟緊。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不止一點點,路寒山那濕熱的氣息盡數鋪灑在了雲彌的脖頸間。
“去哪兒?”
雲彌咬了咬下唇:“該起床了。”
路寒山卻回答:“我還沒睡醒。”
……
對話似乎陷入了什麽死胡同,兩個人相互推來推去,遲遲弄不出來什麽名堂。
雲彌歎了口氣,側過眼來看向身旁隔著被子緊貼著自己的男人。
“你可真是把人的兩麵性詮釋到了極致。”
她在說話的同時,將食指先觸碰了下自己的嘴唇,隨後趁著路寒山什麽都沒來得及回應,率先壓上了他的薄唇。
柔軟觸感傳來,雲彌甚至還觸碰到了後方的堅硬。
間接的觸碰也代表著不一樣的吻,她企圖以這樣的方式來草草了事。
誰知路寒山一把將手抓過,徑直湊上前,用力堵住了她的唇。
久久之後,他才將她放開。
“別忘了,狗也是被馴服的狼。”
雲彌試圖掙紮,卻被路寒山輕而易舉地壓製住。
“再動就別起了。”
-
經過一早上的溫存,當兩人在餐廳麵對麵坐著時,早已是正午時分。
路寒山拂去了剛才**的那般強勢、不容拒絕,重新恢複到了溫順的姿態。
雲彌夾了個蛋餃,邊角蘸了蘸鮮醬油湊到嘴邊一口咬下。
鮮美的滋味正一點點的在嘴裏擴散,視線掃**的模糊光影中,她好像看到了什麽。還來不及將筷子放下,便將頭抬起。
路寒山背對著光,正微微彎下腰來幫她盛湯。光在周身打下了片陰影,他鏡片後方的眼下,似乎有著難以忽視的青黑。
如果不是這一個瞬間,或許雲彌永遠也不會意識到——這段時間,他也很累。
之前和路寒山生過氣,發過火。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了,自己應該要和他道歉嗎?
咀嚼動作開始變得緩慢,她沒有再往前看。視線垂落,投射向了餐桌上的隨意一處。
算了……
雲彌的字典裏從沒有道歉兩個字。
即便真的需要去認錯,她也會采取其他任何形式來代替低頭。
曾經雲弘總是開玩笑地對她說:“得虧我們家大業大,否則哪撐得下你骨子裏的這份高傲。”
……
雲彌還記得那件設計到一半,連尺寸都還沒量完的衣服。
不如認真把它做完,親手送給他,當做是認錯的物質體現。
埋頭,她抿了口路寒山親手熬的雞湯。鹹淡程度都剛剛好,鮮味也順著舌尖勾起了來自頭皮的那一股酥感。
“怎麽還是愁眉苦臉的?”對麵,男人淡淡地開口說道。
雲彌咕咚一聲將湯全部咽下,抬起頭對著他微微一笑:“哪有,路先生的手藝真是讓人忍不住讚歎。”
她完全不隱藏自己那刻意的恭維,揮散了烏雲的麵龐上重新被陽光占據。嘴角上揚起的弧度,恰好成了嫵媚畫作的點睛之筆。
路寒山的視線擦過她嘴角沾上的水漬,停頓片刻後挪開:“昨晚說的話,全部都忘了嗎?”
雲彌的手一頓,還盛在勺子裏的湯也灑出了一點點。
昨天她整個人的狀態就不對勁,突然一下子有些想不起來他交代過什麽。
“嗯……路先生的床太軟了,我睡得太好就什麽也沒記住。”
暫時說了這樣一句敷衍的話,雲彌依舊在嚐試著回憶發生過的一切。
誰知,對麵的男人放下碗筷,抬手將彎起的袖口放下,慢條斯理地係著紐扣。
路寒山站起身,徑直往雲彌跟前走來:“那不如場景重現一下,讓我幫你回憶回憶?”
他造成的陰影很快就又將她覆蓋,居高臨下的注視,隱隱的勾起了雲彌的記憶。
有人昨天晚上,好像讓她以後不要再叫……
“路寒山。”
雲彌深呼吸一口,終究是回憶起了大概。
男人眉目輕輕彎起:“直呼大名多見外,不如把姓也省了吧。”
-
與往常的幾次一樣,雲彌最終還是沒有在路寒山家留宿第二個夜晚。
那裏沒有任何一件與設計相關的東西,光是待著就感覺手癢。
路寒山親自將她送回了家。
在雲彌拉開車門的那一刻,他的手掌徑直撫上了她的側臉。
拇指指腹輕擦過耳墜,留下了溫熱,還有那低沉又磁性的嗓音。
“回去好好休息。”
雲彌順著他的動作偏了下頭,像是要貼近這下觸碰。
誰知溫柔的交觸還沒接觸,便隱約聽到了外麵不遠處的一聲叫喊。
“姐?是你嗎?”
是裴莉,她剛巧從便利超市回來,抄近路走了地下車庫。
雲彌杏目圓睜,那其中難得閃過了詫異。
視線重新在路寒山麵上打轉片刻,最後她抿起嘴唇,無聲且潦草地作了道別。
匆忙下車,雲彌裹外套的小動作全被車裏的路寒山收在眼底。
他忍不住笑了笑,但沒有停留,最終還是驅使邁巴赫離開。
裴莉有些不確定,刻意放緩了腳步,直至看見雲彌,這才一臉驚訝地快步走來。
“姐你怎麽才回來,剛才那是……?”
雲彌回答得很快:“我哥,他嫌京城沒車開,就換了輛邁巴赫。”
裴莉:“哦~”
轉頭心想,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雲家,百萬一輛的邁巴赫說買就買。
走在小助理身後,雲彌深呼吸了幾下,這才穩定了心神。
她想,路寒山作為公眾人物,必備的車窗防窺膜……總該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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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室,雲彌習慣性地先看了工作郵箱。
來自C牌設計部的都是些工作說明,昨天孫奕瞳反手轉交給段梓雙的那些篩選、歸類還有總結工作,此刻也一同被發送給了她。
雲彌快速看完,見沒有什麽特別著急的事情便安心地上了樓。
眼下,還是精心規劃一下那件獨屬於路寒山的設計比較好。
並且就在剛才下車的那一刻,雲彌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計劃。
她準備在那件衣服上誰也不知道的不起眼手段,悄悄帶上了Neka的符號。
這是自己的一個秘密,現在雲彌想要偷偷將它分享。
走進樓上工作室,例行給自己煮了壺茉莉花茶。她將曾經險些被丟棄的設計稿紙翻找出來,鋪平,並嚐試著抹去那上麵的折痕。
那上麵隱約還記得之前量好的一部分尺寸,雲彌大致地畫了個框架,準備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修改。
隻是當她還在工作的時候,微博又一次因為盧安安的道歉聲明,而引起了軒然大波。
她就自己曾經做過私生粉絲一事,正式向路寒山,以及每一位信任她的粉絲進行道歉。
單從文字上來看,字裏行間都充斥著盧安安的誠心與悔過。
網上很快就因此產生了各種討論。
[私生一輩子洗不幹淨,我勸盧女士還是發個退圈聲明比較好。]
[一封道歉聲明就能把做過的事情抹掉啦?那路寒山可是被尾隨偷拍的呢!]
[算了吧,人家都道歉了,還想讓她怎麽樣……當年盧安安也才十八,總歸會有不成熟的時候的,對吧?]
[男明星粉絲也就隻知道欺負安安,現在她已經道歉了,之前LOGO的事情也有澄清,他們就是不願意再看一眼。]
[笑死了,現在安安已經道歉了,那麽網紅抄襲裁縫可以向安安道歉嗎?別裝死呀!]
……
盧安安粉絲的強大戰鬥力,讓微博關於她的一切言論都朝著兩極分化的頂點發展而去。
而此時,盧安安的經紀公司裏,張雅琪看著微博廣場上那些粉絲刷出來的詞條,眼神逐漸深沉。
那封道歉聲明是她花了重金,請人連夜代寫而成的。專業寫手的文字功底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甚至包含的那些感情也極其能引起旁人的共情。
現在網絡上那些自發為盧安安說話的路人越來越多,很顯然是道歉聲明起了效果。
一旁,濃妝豔抹的盧安安逐漸笑靨如花:“好了好了……謝謝雅琪姐!”
張雅琪眼裏終究閃過了絲舒坦,之後她伸手,指向了廣場上擦過的另一個詞條。
“就是它,聯係幾個營銷號,直接刷上熱搜。現在正是轉移焦點的最好時機,把火力引導她身上去。”
那個詞條是——【請Neka就抄襲錯誤向盧安安道歉。】
現在的營銷號勢必會哄抬價格。
可盧安安是她們公司的最後一張王牌,如果保不住了……紀氏集團就會宣告撤資。
這筆錢不得不花,也必須要花。
張雅琪眼中閃現著堅決與狠心。
同時,身旁的盧安安也因為粉絲強行清洗的廣場,而麵露欣喜。
營銷號下場,很快盧安安在微博上的立場就從罪人成了受害者。
而代替她被指責謾罵的,正是Neka。
粉絲們組團艾特她的微博號,大罵她是抄襲狗;之前那幾條出圈的高熱度視頻下麵,早就已經淪陷。
[好看是好看,可惜這位裁縫沒有自己的創意。]
[抄襲狗,我為自己真的讚歎過她的作品而嘔吐。]
……
對此,雲彌因為沉浸在設計修改稿紙中,絲毫不知道。
倒是小助理眼看著又不對勁的風向,不敢上樓詢問,站在樓梯下麵一個勁地踱步。
最終,當雲彌結束了自己的設計工作,端著杯子走下樓的時候,正巧迎上了焦急的裴莉。
“怎麽了?”她蹙了蹙眉。
小助理二話不說,拿起手機便調出了微博的界麵:“姐,盧安安又在微博帶你的節奏了,這女人可真是一朵堅強的白蓮花呢。”
因為情緒的激動,她的手稍有些抖。雲彌皺著眉嚐試了好幾下,終於看清了屏幕上顯示的圖文。
此刻話題下方,熱度最高的一條並不是盧安安粉絲的微博。
而是一個剛注冊沒多久,頭像簡介全無,就連昵稱都是係統自動生成的數字。
IP地址被定為到了非洲好望角,更是切斷了一切想要深扒的人的前路。
這位匿名博主發送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張照片。
畫麵上,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看上去款式略微老氣的衣服。
畫質與右上角自動深沉的年月數字,無聲地告訴人們,這是一張七八年前的老照片。
然而引起高度討論的並不是這些,而是衣擺的位置因為光影的打照,十分清晰地呈現出了一個LOGO。
近期的風波導致大家對這個圖案再熟悉不過,短暫地看完以後,視線自然而然地掃向了一旁的署名。
一針一線地繡製,盡管有些稚嫩粗糙,可完全能夠看出主人對它的用心。
筆畫勾折無比清晰,告訴所有看到的人,這件衣服的設計者名叫Neka。
[什麽情況?七年前的衣服哎!那不就是可以證明,那個圖案的確是Neka設計的了?]
[我靠今天大反轉!!]
[盧粉快衝,我都給你們想好了話術,這都是P圖,P的!]
[Neka對不起。]
……
裴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來回將手機挪前挪後,還用力眨了眨眼。
“啊?”
事情怎麽和剛才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驚訝的不隻是裴莉,同時還有雲彌。
隻不過她詫異的不是微博上突如其來的反轉,而是照片上的那件衣服。
自己踏上設計這條道路,大概已經有五年了。期間設計過無數件衣服,可對雲彌而言印象最為深刻的,必然是自己著手設計的第一件。
自己的設計之路開始得有些坎坷。
她還記得七年前,自己偷偷買了布料與縫紉機,利用課餘時間設計出了第一件作品。
內心那一股想要展示給其他人的激動怎麽也壓不下去,雲彌便拿著衣服跑到父母跟前。
誰知剛好撞上了雲家的家會,那些大伯姑父見她來了,紛紛湊上前。
可在得知雲彌的夢想是設計師以後,他們開始了肆意的貶低。
告訴她這條路根本走不通,或者是勸她安心學習,考個好大學以後找一名富家公子舒服地嫁了。
四處碰壁,雲彌將目光投向了雲扶洲。不被任何人看好,她企圖得到父親的安慰。
誰知這一次,父親卻是出乎意料的沉默。他就坐在會客廳的主座,端著茶,安靜地聽著伯父們給雲彌潑冷水。
那個時候夜色已深,眼看著烏雲滾滾而來,一場暴雨將要降臨在蘇城。雲彌還是捏著衣服跑出了門。
小橋流水不再賞心悅目,她腳踩著青石板,漫無目的地在河邊遊走著。
很快,江南水鄉的老朋友便如約而至。
雲彌出門時帶了傘,她撐起,十分淡定坦然地站立在雨幕中。
她思考著,在眼下的這種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況中,自己是否還需要堅持最初的夢想?
這場雨有些大,雲彌朝著遠處看去,隻能看見夜幕燈光之下的淺淺波紋。
雨似珠簾,而她仿佛被困在其中,怎麽也走不出來。
這一幕,更是壓抑得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負麵情緒的增長,自然也帶動了決定的搖杆,朝著低落的方向偏轉而去。
有些漫無目的地前行,突然雲彌看見跟前不遠處,一個人正靠坐在屋簷下。
他沒有打傘,身上單薄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打濕。
雲彌下意識地就要走上前,可腦海中浮現出的各種殺/人事件又使她稍稍害怕了起來。
最後,她選擇將手裏捏緊的那件衣服,飛快披在那人的肩上。
“天冷了,別著涼。”
說完,雲彌轉身就跑。
……
回憶戛然而止,雲彌的視線又重新落回到眼前裴莉的手機屏幕上。
的確是自己記憶中的那件衣服。
並且連帶著她想起來,正是因為雨夜的這一幕,讓自己產生了“設計的衣服起碼能夠給予別人幫助”的念頭。
這才沒有放棄夢想。
十分到位地闡述了什麽叫作幫助別人的同時,也在幫助自己。
隻不過……
雲彌原以為自己和那個靠坐在屋簷下的人,早已經沒了焦急。
可誰知……
裴莉看著驟然沉默的雲彌,有些擔心地開口:“姐……你怎麽了?還好嗎?”
擺擺手,雲彌示意自己沒什麽大問題。
轉頭望向窗外,不像是記憶中的烏雲密布,夜幕降臨,濃厚卻不壓抑。
她微微皺著眉,因為在回憶的那一刻,腦海中的那一抹落魄的身影……
幾乎要與路寒山重疊。
作者有話說:
來啦!!開始涉及到過去了哦!
大噶給卷卷點個作者收藏好嘛~作者眼巴巴地看著一個都不漲QAQ
慣例,評論2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