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國?!”兩個字重重砸到我的頭腦中,我慌得不知如何應對,微張著嘴驚訝不已……
“在遇見你之前,也就是三四年前,我發現了施法回鄉之術,便發瘋似地四處尋找和我來自同一世間之人,隻為用其鮮血助我返鄉。”
顧臨疏微微鬆開了緊箍我手腕的力道,微微蹙眉,神情凝重:“終於,我教發現在北荒之地,有一新建不久的幫派,四處斂財,聚集幫眾,重點是,善做火藥。尤其是……研製了很多在這個世間從未有過的火藥武器……像極了……”
顧臨疏停頓一瞬,似在思考,亦或是在回憶,而後肯定般道:“像極了來自我們那個世間的事物與想法……”
“你的意思是……那個幫派裏,可能有和我們一樣的人?”
“嗯。”顧臨疏重重點頭:“當你聽到這個幫派的名稱,你便會確信……”
“是什麽?”
“義和天國。”
“啊!”不可否認,我已百分之百確信這義和天國中絕對有同我和顧臨疏一樣來自同一世間的人!以及……這個“幫派”的目的……
顧臨疏看我如此震驚,忽地一笑,鬆開了鉗製我的手,直起身繼續悠悠道:“當時我也如你這般震驚。我想我終於可以回家了……可是後來我派遣眾多手下暗中調查,均是無功而返,其內部安排極為隱秘,故而我隻得一層層攻破。”
“而後原木易教教主中毒身亡,自此我接手木易教,令所有教眾殺富濟貧,而那些“富人”幾乎都是曾經我探查到與義和天國有關的一幹人等。”
我這才突地明白了“小說”中提到的木易教“改邪歸正”的真正原因:“所以……三年前傳聞木易教金盆洗手,不再以收人錢財殺人性命為目的,而是會刺殺那些貪官汙吏,或是奸佞商賈?”
顧臨疏輕輕回應了一聲,卻忽地冷哼道:我可不是什麽樂善好施之人,我僅是為了全力找到義和天國中的那人。”
我低下頭未做回應,無法分清顧臨疏所說“改邪歸正”是否真的有那麽一絲原因是不願濫殺無辜……
顧臨疏低頭望了我一眼,也未在多言,後退幾步,靠在亭欄上,雙手環胸繼而道:“而後我一層層關係突破,刺殺那些沒有等級地位的幫眾,逼問其他幫眾的線索,這才讓我慢慢了解到了一些義和天國的等級製度:天主貴如天子,天侯如同侯爵,義伯為超品,義子為忠臣,餘下皆為天國子民。”
“再後來,我教費勁心血,耗時近數月,刺殺無數人等,我才終於知道那些火藥研製皆出自天主之手……”
“所以!天主是……”我有些難以置信,一個來自其他世間的人,竟會創立什麽義和天國,想要推翻皇位而造反?!
“為了找到這個所謂的天主,我更是刺殺無數,其中竟然還有很多被世人與當今皇帝以為是忠臣義士的官員將士。”
顧臨疏倏地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也正是這個時候,陸子修領命剿滅木易教,教眾傷亡慘重,木易教元氣大傷……”
說到這裏,顧臨疏停頓了一會,忽地背過身,讓我看不見他的麵龐……
顧臨疏望著前方的溪水泠泠,手杵亭欄,繼續淡淡講述道:“自此我才意識到,為了實現我返鄉計劃,木易教早已暴露在皇家麵前……為了替教眾報仇,我精心設計,不出一載成為國師,而後尋找一切機會接近陸子修,隻為一舉拿下其性命。”
……
聽到此處,我的心不由一緊……
今日顧臨疏所說種種,是木清兒喪命的真正原因,是我來到這世間的前因後果,是我不曾知曉的謎團,亦是永遠也淡忘不了的哀傷……
“終於摸清陸子修的行程安排,在其調離暗衛探查某事之時,我派遣得力教眾前往將軍府暗殺,為我死去教眾與木易教喪失的威嚴報仇。”
語畢,顧臨疏未再說下去……
轉身看向我,默默望了一晌,似是看我的反應。
或許無甚過激表情,但我知道我麵上盡是難掩的惘然……
顧臨疏輕歎一口氣,極力以最為精練的話語,平淡的語氣講述道:“數十位木易教高手圍剿陸子修,暗器釋放那一刻,卻未想到,本是外出看評書的木清兒折返府內,衝向陸子修擋下了一支毒箭……”
木清兒……
我的前世……
本從“輪回鏡”看到了斃命預言,卻依舊選擇為愛舍棄性命……
不知何時眼前迷蒙模糊了起來,我想我是在為這不得善終的愛情而唏噓悲哀吧……
“蘇槿年。”顧臨疏忽地喚了我一聲,我迷蒙著眼看向他。
“我教本意並不是取木清兒性命……”
顧臨疏從未與我說過曾經的這些過往,即使在那十二次施法中,都沒有提及過。
或許是因為,人已逝,事已定,是如何的開始與初心,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默默望著顧臨疏,不言一語,不表一態……是呀,事已至此,已不必深究……
顧臨疏深呼一口氣,上前一步,麵向我繼而道:“第二日‘木清兒’死而複生,我便起疑,如此反常之態,像極了我來到這世間的情形……”
我忽地思緒有些模糊,記憶似被拉扯回兩年前,一幕幕過往快速在眼前一一閃過。
顧臨疏一瞬不移目光地望著我,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木清兒’起死回生的一月內,陸子修幾乎寸步不離,我無法得知‘木清兒’真實身份,不得以設計誣陷你為妖孽轉世,隻為逼你現身,摸清你的底細……祭月壇那日,你的眼神以及根本不會武功,讓我確信了你的身份……”
我低著頭,微不可微地歎了一口氣,喃喃問道:“我的眼神?”
“嗯。祭月壇陸子修衝向你時,你竟然流露出的是驚詫、是淚流滿麵、是愛而不得的模樣……”
“嗬……”顧臨疏好死不死再次勾起那段回憶,我不禁冷冷一笑,似是自嘲。
顧臨疏呀顧臨疏,我又該如何看待這段讓人啼笑皆非的過往呢?
你雖為了教眾“報仇”,可卻傷及了無辜……
你雖未取我性命,隻為得知我的身份……可卻讓我從此跌入煉獄……
你是自私的……自私得連讓陸子修不將我與木易教聯係起來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無可奈何、不知作何反應地盯著地麵,不發一言。
“蘇槿年。”見我遲遲不語,顧臨疏叫了我一聲。
我微微抬頭,無神地望向顧臨疏。
顧臨疏冷峻剛毅的麵龐有些不知所措,雙眉微微蹙起,複雜而無奈地望著我,艱難開口道:“曾經的種種因果……我……”
看出了顧臨疏的複雜情緒與難以開口,我輕輕搖頭恰似淡然道:“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顧臨疏未再說話,深深歎了一口氣,而後坐回石椅上,伸了一伸手示意我也坐下。
我緩緩坐下,顧臨疏緊接道:“那時,我已探尋到義和天國部分身為天候的人員信息。雖然沒有明確證實,但據教眾搜集的眾多線索……義和天國極為隱蔽的天候之一,就是洛榬……”
還未從上一個話題的悵惘中走出,又跌入下一個混沌!
我抬頭詫異懵懂地望向顧臨疏……他在說什麽?!
顧臨疏並未理睬我的詫異非常,繼而道:“洛榬此人極為謹慎縝密,功夫深不可測,加之身旁的晏宸與暗衛也不可小覷,使得我教遲遲不敢輕舉妄動……”
顧臨疏停頓一瞬,似看了一看我的反應:“相比不知深淺的洛榬,以及不知還需經過多少次刺殺才能得知天主消息,讓你協助我施法,似乎更為便捷。即便需要與陸子修不斷周旋……至少你已經真真實實出現在我眼前……”
說到此,顧臨疏未再說下去。故事已講到了該停止的地方。
我緩了好一久,努力平靜下心態,鎮定住思緒,理清了今日接收的龐大信息……
質問顧臨疏道:“你們並未找到確切證明洛榬是叛國之人的證據,猜測也隻是限於猜測罷了……”
“世上皆是空穴來風之事,即便是猜測,我木易教這點自信還是有的。”顧臨疏不慌不忙道。
“有何猜測依據?”
“一則,洛榬從商得心應手,不僅涉及酒樓樂坊,亦涵蓋茶莊典當,本是風生水起,卻是樹大招風,三年多前被皇家狠狠整治一番,近乎所有財富全衝國庫。而後洛榬的確低調非常,銳減生意,卻也經常來往於北荒與江南間……加之經常有營收不翼而飛,我教秘密排查,均不知所蹤,這其中是否與義和天國不斷發展擴大有聯係不得而知;二則,兩三年來,每每戰亂之時,洛榬必會前往前線,收購糧莊,哄抬糧價,大發國難財……”
“怎麽可能?!”還未等顧臨疏說完,我已脫口而出,不願相信顧臨疏所說種種,一年多前容予給我的信中明明說的是……
他前往戰亂之地為軍隊糧草籌集補給,為受苦百姓盡一己之力……
我難以置信地否定道:“他不是這樣的……他是去盡綿薄之力的……”
“是洛榬如此對你說的吧?”顧臨疏眉目一挑,不屑道:“他自是百無一疏,軍糧補給有他的‘綿薄之力’,受難百姓救濟有他的‘親力親為’,所到之處,無不感激聲連連,百姓個個稱之為“活菩薩”,就連皇家都被他蒙騙過去!可笑!可哪個百姓知道糧莊為何在戰事未起前便紛紛閉門不售,又有誰知道為何戰亂之中百姓饑荒逃難之時,部分糧莊突地高價出售,榨幹所有百姓畢生心血?!”
我依舊難以置信這一切是出自洛榬之手,質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是洛榬所做?!”
“雖無確切證實,可木易教教眾暗中探查時,確實發現洛榬心腹晏宸半夜與糧莊主徹夜商議……”
“不要再說了……”有些無法再接受各種不知是真是假,孰是孰非的說辭,我出聲製止了顧臨疏繼續說下去……
顧臨疏便不再說下去,默默望著我。
“我不想聽了。我無法辨別孰真孰假,更無法決斷何去何從……你……讓我冷靜一下吧……”
顧臨疏未再言語,輕歎一聲,似有似無地輕輕點了點頭……
我步履沉重,有些恍惚踉蹌地離開了滄浪亭……